第2章

風淮的臉色比月瑤還難看,但他隻是垂著眼沒有動作,反而是月瑤一邊靈敏地往後一跳,一邊順手推了他一把。


我接住被推得一個踉跄的風淮,月瑤拍灰的手快出殘影,滿臉寫著「我髒了」。


她任性慣了,此時又不痛快,嘴上比平時更不饒人:「南星哥哥你扶她幹什麼,她又不是站不穩,你離他遠一點!她這人晦氣得很,生來就不吉利,甚至克死了……」


「縣主慎言!」我厲聲打斷她,接著望向風淮。


隻見他垂下眼眸,神色不明,然而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薄紅,看上去柔弱可欺。


月瑤卻什麼都沒意識到,她很委屈:「你怎麼可以吼我啊!」


這丫頭是長公主和凌相爺的獨女,雖隻封了個縣主,在宮中地位卻高得很。周邊的女眷們都站在月瑤身後,沒一個敢插話,如此對比,風淮就更顯得勢單力薄。


月瑤很不好對付,軟硬不吃,但我有一個絕招兒——她很怕我生氣。


於是我冷下臉,佯裝發怒,冷冷敷衍幾句就帶著風淮離開。直到我們坐上馬車,我才稍微松了口氣。


風淮看了我一會兒:「原來方才是裝的。」


我懵了一下:「什麼?」


「還以為你真為她說我那句生氣了。」


這句話不太好接,於是我從車座邊上翻出包甜蜜餞兒遞過去:「看這陣勢,今個兒一上午不好捱吧?」


「算不上。」他接過,卻不吃,隻是放在一邊。


風淮聲音輕輕:「習慣了。」


雖然「憐香惜玉」這個詞兒用在這兒不太對,但此時,我還真對他生出一股子憐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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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有風吹開馬車的布簾,陽光落在風淮的臉上。


不得不說,這張臉真是好看,當得上「花容月貌」四個字。


他眼也不抬:「你在看什麼?」


我笑笑,伸個懶腰:「今個兒天氣不錯。走啊,我帶你去打馬球!」


5.


難以置信,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人不喜歡打馬球。


一杆落下,我回頭。


很奇怪,之前餘光掃過去時,我明明看見風淮在看我,但進球轉身,我歡呼著望他,卻看見他撐著臉在看遠方風景,好像半點兒注意都沒分給過我。


我打著打著沒了興趣,本來是想帶他來放松放松的,結果居然把人撂在那兒自己玩了起來,實在不合適。於是一局結束,我將馬球杆遞給個眼熟的公子哥兒。


「不玩了,回家了。」


說完,我就走向風淮。


看臺人多,我越過人群走向風淮,不料撞著個女子。


「诶……」


她驚呼一聲向後倒去,我下意識一扶,她便順勢倒在了我懷裡。


「多謝小侯爺。」


我瞧了她一眼,覺著有些眼熟:「是你?」


那姑娘微愣,眼睫輕顫:「小侯爺知道我?」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隻記得她常跟在月瑤身邊,同我有過幾次照面,具體是誰還真不清楚。


她一下子失落下來似的,拿扇子半遮住臉,退離我兩步,低頭:「是青禾逾越了。」


我見不得小姑娘這般表情,於是歪頭看她:「青禾?名字很好聽。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以前我們說過話,我應該會記住。」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聲響,我轉過頭,正巧看見風淮掩唇輕咳。他沒在看我,依然望著遠天,整個人看上去清清靈靈。


真好看啊。


我一邊欣賞美色,一邊轉身對青禾點點頭Ŧű⁻:「失陪了。」


接著徑直走向風淮:「是不是悶了?咱們回去吧。」


6.


近日城中有花燈會,街上人多,馬車難行。


恰巧這兒離公主府不遠,我問過風淮,便同他一起慢悠悠往回走。


晚霞明似錦,長堤千萬樹,河裡點點燈火。


我被微涼的夜風這麼一吹,整個人舒服地嘆出口氣:「好久沒有這麼輕松過了。」


說著,我轉過頭,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對:「你怎麼忽然比我矮了?」我一驚,連忙壓低聲音,「難不成你練過縮骨功?」


風淮低著頭瞥過來,聲音既輕又柔:「本宮身量本就如此。」


畢竟是在外邊,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能生硬地笑笑。


長街之上人來人往,熱鬧得很,每隔幾步,都有小販在叫賣花燈,其中便屬橋頭那大爺的攤子最精致。


我在荒涼的漠北呆了待太久,一時間被這繁華迷了眼,我扭頭想和風淮感慨,沒承想他正盯著個兔子燈看。


但他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我不動聲色地拉他停在橋頭的攤子前邊:「還挺有意思。」


「哪兒有意思了?」


這人嘴挺硬啊,不是方才偷看花燈的時候了?


我笑笑:「既能酬神,又能娛人,買一個唄?」


風淮靜默片刻:「你信神?」


「信的。」我低頭看花燈,「若你身在絕處,信它,便能多個指望。」


我說著,拿起一盞:「老板,就這個了!給我點上。」我付了錢,不由分說,歡喜地將兔子燈塞給風淮,「這盞好,可愛,配你。」


他抱著盞燈,神情裡幾分無措,幾分沒由來的蒼涼。我看得一陣揪心,怎麼這個反應?


我是不是送錯東西了?


這時,一隊人舉著條長龍花燈,伴著鼓聲樂聲而來。人潮將我們衝散,等我再看見風淮,他已經被推搡到了幾步之外的石橋之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龍燈上,許多人往這邊擠,而他小心翼翼護著懷裡的燈往後退,這一退就退到了石橋邊,我撥開人群跑向他。


「小心!」


眼睜睜看他摔進湖裡,我往下望,很奇怪,他慌得不正常,拼命掙扎,眼神都渙散了,嘴裡重復喃喃著什麼。猶豫了一下,我跳了下去。


當我下水,遊到他身邊,我終於聽見他說什麼。


很奇怪,他一直重復著五個字:誰來救救我。


「我不是在這兒嗎!」


我一把抓住風淮,他懵然間下意識回握住我的手。


湖水冰涼,我將他拉向我,半抱半拖地扯著他遊向岸邊。而風淮在一愣過後,倏然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直望向我。


怎麼說呢,若我對自己高看一些,就那一眼,我就能相信他愛上我了。


我一驚,很快回過神來。好在湖水不深,雖然我被涼水激得小腿抽筋,但好歹上了岸。


湖水嗆得我嗓子疼、胃也涼,我伏在岸邊幹嘔幾下。


「你沒事兒吧?」


我抬頭,隻見風淮神色怔怔看著一個地方。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瞧見那盞在水裡沉沉浮浮、早熄滅了的兔子燈。


「……你喜歡啊?」


從先前的恍惚狀態中脫離出來,風淮湿漉漉瞪我一眼。


他的轉變沒由來,我很摸不著頭腦,可我又不方便問。


於是我望一眼已然沉沒的兔子燈:「你若喜歡,我再給你買一盞就是了。」


風淮咬牙,移開目光,一字一頓:「不喜歡。」


我有些尷尬。


很快想起他落水時的模樣,我又問:「你怕水嗎?」


他語氣冷硬:「不怕?」


這情緒是不是不太對啊?


我察覺到異常,小心翼翼開口:「你生氣了?」


他語氣愈發地沉:「沒生氣。」


我沉默下來。


嘴裡說不喜歡,眼睛卻黏在燈上,嘴裡說不生氣,情緒卻不對勁。我不曉得該信還是不該信,該順著他說還是不順著。


這會兒,我忽然發現,丈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7.


我們滿身狼狽地回到公主府。


「快擦擦吧,別著涼了。」我給他遞去一塊布巾。


風淮接過:「你怎麼不擦?」


「我?我今個兒打了一下午馬球挺熱的,正好現在涼快涼快!」


我笑了兩聲,沒告訴他是因為我隻找到一塊布巾。


這公主府裡的下人就兩三個,還都在忙活,為我們燒水備浴。我懶得去問,也很理解他,因為我府裡的人也極少,畢竟我們這身份,身邊人多了實在危險。


在等下人準備熱水的時候,我聽見風淮嘟囔。


「逞什麼英雄。」他擦著頭發,「扶姑娘扶得準,扶我就來不及。」


可惜我正擰衣角,沒聽清他的話:「你說什麼?」


風淮頓了頓:「沒什麼。」


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兒。


我左右望了望,確定沒人才問:「你本可以避開人群推搡,不落水的吧?」


「我避不開。」


我皺了皺眉。


「你不打馬球,是不是也是這麼個原因?」我繼續猜,壓低聲音湊近他,「你怕它們壞了你『弱柳扶風』的表象?」


他站定腳步,直直望著我。


「我生來便體弱,不能打馬球。」


我「哦」一聲,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他能披著病美人的殼子一裝十幾年,無人懷疑。


真入戲啊。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應該向他學習。


8.


是我猜錯了嗎?


風淮這身子好像是真弱,不過摔進水裡,當夜就染了風寒,臥榻不起。而且,風淮昏迷時一直皺著眉頭,嘴裡不住喃喃著:救命,水,誰來救救我。


他真怕水啊?


我看一眼床榻上風淮慘白的臉,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嘶,燙手。


「再這麼燒下去,腦子該燒傻了吧?」我有些擔心。


說起來,我家裡有張方子,專治高熱不退,那還是我小時候生病,爹爹特意為我求來的。


正巧,我也有些想家了。


9.


翌日,我回到侯府。


剛一進門,就看見我爹迎上來。


他滿臉擔憂:「星兒,你和九公主,洞房之夜,你們……」


我們家講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看見我爹這為我操心又不知從何問起、憋出一臉褶子的模樣,我也不忍心再為難他糾結措辭。


於是我斟酌著開口:「爹,你放心,九公主喜歡女的。」


我爹:「嘶……」


我身後的兩個姐姐:「嘶……」


我回頭,一愣:「大姐、二姐,你們怎麼也在啊?」


兩個姐姐對視一眼,又望向我,異口同聲道:「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擺擺手,「今日我回來,是想問問,當初我生病,爹爹為我請來的方子在哪兒。九公主昨日落水,如今病得不輕。」


我爹和兩個姐姐聞言,又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我被他們「嘶」得腦仁發疼,幾乎以為我們平遠侯府轉行改養蛇了。


原想回家吃頓飯,但現在看來,我覺得還是同爹爹姐姐們報完平安、拿了方子就趕緊走吧。再晚幾步,真要被問出些什麼,那麻煩可就大了。


於是我風風火火回來,沒一會兒,揣著方子和府裡大夫照著方子抓的藥,風風火火又要走。爹爹送我到門口,滿臉的欲言又止。


我佯裝未覺,道了別就要溜,不承想爹爹抓住我的手。


我爹有些猶豫:「星兒,你說九公主,她,唉……那你,你也喜歡……女子?」


我憋得慌,又不能照實說,半晌才梗著脖子點頭。


我胡亂糊弄道:「反正,我同他歪打正著,爹您往後別擔心了。」


爹爹嘆出口氣,怔了好一會兒。


「也好,也好……總之,你能平平安安就好。」


我一愣,便看見爹爹眼眶泛紅來拍我的頭:「想當年,也是我糊塗,為了有人承襲侯府……我的星兒啊。」


這一拍,我的眼淚也出來了。


「爹,我知道您心緒不穩。」我抱著被呼得嗡嗡作響的頭從我爹的鐵掌下躲開,「可拍人腦袋也不是這麼個力道啊!」


10.


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我遇見一個眼熟的人,他用很冷的眼神看我,一眼之後,人群湧動,他消失了。


我當即遣人去查,才發現我組建的一支精銳部隊被秘密調回京城,接著被遣散。我的舊部們,或發落鄉裡,或革去功名,沒一個被好生對待的。


這是皇帝暗地裡做的事,卻因動作大,也不算難查,我在密閣等了一個下午便拿到具體消息。當我知道這一樁,心裡的憤怒和不甘被火燒著湧上頭頂,卻最終化成了一陣無力。


等我喝完兩壺,再回到公主府,天已經黑了。


進門時,正看見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小暗衛從風淮房裡出來。他看我的表情依然奇怪且復雜,隻是猶豫過後,微微對我點頭算是行禮。


我推門進去,正看見風淮伏在桌案上寫些什麼。


「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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