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見他披一件單袍,鞋也不穿在雪地裡亂跑,便低估了嚴寒的威力。


  真冷啊!


  他怎麼就不冷呢?


  她抬眸望去,隻見他的身後襯著黑色的巍峨高臺,一輪圓月垂掛在高臺一角,恰好罩在他的身後。他微揚著下颌,就像是映在月上的一尊玉石雕像。冰冷完美,弧線泛著清冽的寒光。


  *


  剛回到朝暮宮,梅雪衣就病倒了。


  這具身體比她想象中更加脆弱,輕易就染上了風寒。


  他摟著她,呼吸極沉。


  他把她一雙凍僵的小手置於心口。


  她感覺到他的體溫一絲一絲渡讓給她,他自己就是一盞快熄的燈,光芒卻全部照在她的身上。


  他強摁著咳意,呼吸時不時就會變得異常短促。


  稍不留神,真會誤以為他用盡全部在愛著她。


  其實……他隻是有病。他愛的,既不是她血衣天魔,也不是大家閨秀梅雪衣。他早就在建朝暮宮、摘星臺,他隻是為自己的‘愛妻’築了個巢,然後偏執地把她當成他的愛妻罷了。


  如果某一天他的病好了,他可能會比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更加涼薄。


  身體稍微回暖之後,她感到頭重腳輕,陣陣困意襲來。


  她昏沉地倚著他,懶洋洋沒話找話:“陛下思念太後和先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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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情緒平靜,就像一片無波的深海。


  “不會。”他說,“把江山社稷交給我,他們便可放手雲遊太虛。我原以為母親逝世時會有遺憾,有不舍,其實,她早已盼著與父親團聚。我留不下她。”


  梅雪衣:“……”陰靈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的手悄悄潛進他的中衣裡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觸他冰冷堅硬的身體:“可是,陛下這般寵我,為我勞民傷財,還要為我大動幹戈,先王與太後泉下有知,想必不安。”


  他抬起一隻大手摁住了她的腦袋:“他們信我,隻會安心仙登極樂。若真有什麼怨鬼亡靈,那必定是馬崇山、蔣德興那幾個老東西作祟。”


  梅雪衣揚起臉來,眯起迷蒙的眼睛看他。


  他的唇角掛著冷笑,用陰惻惻的語氣告訴她,這些年他借著興建宮陵之事,誅殺了好幾個公然反對的文武大臣,並將他們挫骨揚灰,鎮在了摘星臺下。真有鬼,也是這幾個興風作浪的老鬼。


  梅雪衣:“……”


  她之前還是小看這昏君了,他的兇殘暴戾,足以載入史冊。


  “怕?”他垂眸,沉沉凝視著她。


  她幽幽睨著他,帶著鼻音,半真半假地說:“不怕。倒是陛下,你可要當心了,說不準哪一天我會替天行道為民除害,親手殺了你這個……昏君。”


  她知道他的逆鱗在哪裡,說這樣的話,不但不會引他動怒,反倒更會挑起他的興致。


  他湊近了些,嗓音沉沉:“命是你的,隻管取去。”


  他扣住她的十指,偏頭欲吻。


  觸到她滾燙的鼻息,他動作一滯,移開薄唇,把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印在她的額頭上。


  “睡。”他說,“醒來,病就會好。”


  他盯著她入睡,眼睛一眨也不眨。


  *


  梅雪衣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把清涼的液體喂入自己口中。


  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嘗到了一股極為特殊馥鬱的味道。


  愣神片刻,心髒猛地一滯,然後在胸腔中瘋狂打鼓。


  這個味道她畢生難忘!


  那一次,是她遭遇的最為兇險的危機。


  東大洲聖主慕蒼白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將至為精純的靈液藏入一頭千年妖龍的妖丹之中。


  梅雪衣斬殺妖龍之後,很習慣地吞服妖丹,將它煉化。


  結果便著了道。她是魔修,魔修的魔息與仙道的靈氣水火不容,誤服下精純靈液,便如同正道修士遭魔氣灌頂。


  輕則走火入魔,重則斃命當場。


  東聖主精心設計了這個局,在梅雪衣出事的時候,三隻傀儡都被調離了身邊。


  她孤身一人,強忍著靈毒噬心之痛,面對東聖主慕蒼白親率的八千仙門中人。


  那一戰可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特殊馥鬱的靈香,如刻骨之毒,縈繞她的身軀和神魂。


  那一次她已不抱生還的希望了,反正她身上背負了累累血債,何時死,都不吃虧。


  沒想到,東聖主慕蒼白的運氣真是壞到家。


  本是萬無一失的誅魔局面,誰料竟讓他撞到了幽冥現世,黃泉夜行。九幽之門開啟,陰風冷火逸出,將修真者的靈脈當作了燃料,所經之處,修真者一個個被點燃,變成了燃著幽綠冷焰的蠟燭。


  就連東聖主慕蒼白也未能幸免,自斷一臂才擺脫了幽火糾纏。


  九幽冷火對梅雪衣這個魔修完全沒有興趣。


  趁著戰場上一片鬼哭狼嚎時,梅雪衣成功拖著重傷的身軀逃離了包圍。


  之後足足用了好幾百年的時間,她才把體內的靈毒徹底祛除。


  靈氣的滋味,真是畢生難忘啊!


  此刻她病得昏昏沉沉,再次嘗到這個味道,她隻能拼盡全力緊緊抿起雙唇,拒絕服毒。


  ‘昏君你再不回來,你的妖後要沒了!’梅雪衣的掙扎微弱得可憐。


  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想要睜眼去看,眼皮上卻像是墜著秤砣一樣,怎麼也打不開。


  對方試了幾次,發現她的抵抗十分堅決,於是收回了勺子。


  梅雪衣松了一口氣。


  旋即,一對溫涼的唇貼了上來,用極其嫻熟的技巧撬開了她的唇齒,將藥液喂入她的口中,封住她的反抗,令她吞服下去。


  梅雪衣:“……”


  是誰!不惜與她同歸於盡!


  嘴對嘴喂食數次之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昏君正舉起碗,將一小口藥液含入口中。


  他?!


  她用上全部力氣,掀掉了他手中的碗。


  “為什麼要害我……”她哀怨地盯著他。


  昨天不是都安撫好了嗎,為什麼他還是要趁她生病,要她的命?


  他怪異地看著她,憋笑憋出了一陣咳:“咳……王後,三歲小兒吃藥,也不像你這般要死要活!”


  梅雪衣含淚控訴:“你給我服的明明是毒。”


  “怎會是毒!”昏君道,“這是東海瀛洲進貢的靈芝仙草,說是有起死回生之效。”


  梅雪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


  她現在不是魔修,靈氣對她來說,不再是劇毒,而是大補。


  “……”


  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果然飛速好轉。


  她憂鬱地看著他:“能起死回生的靈藥,你就用來治風寒麼?”


  他理所當然地道:“若是連小小風寒都治不了,孤便該問他欺君之罪!”


  梅雪衣:“……”


  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第11章 御駕親徵


  服用靈芝仙草後,梅雪衣的風寒不到半日就痊愈了。


  但是昏君並不讓她下床,他把雙手撐在她左右耳側,眸中閃爍著暗芒,威脅她說,若她敢下床一步,那他便讓她至少三日下不了床。


  梅雪衣知道他的確有這個實力。


  於是她老老實實在白玉榻上躺屍,靜靜感受體內殘留的靈氣。


  凡界雖然靈氣稀薄,但千百年裡也能凝出那麼一兩株仙草靈植,用來修煉是遠遠不夠,卻能延年益壽,治愈頑疾,強身健體。


  這般珍稀的寶貝,衛今朝竟用來給她治風寒。


  這昏君,真是又瘋又敗家。


  梅雪衣嘆了口氣,試著疏通經脈。


  這具身體資質不好不壞。若是生在仙門,有足夠的修煉資源供給的話,大約能修個中上水平。


  魔修就不太看重資質,修魔一道,最緊要的便是一個‘執’字,執念越重,對自己越狠,成就便會越大。一般來說恨比愛深刻,所以魔修往往苦大仇深,兇殘狠戾。


  恨麼……


  梅雪衣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重回魔道的理由了。


  當初她本是一個小宗門的修真者,那個宗門叫做飛火劍宗,普普通通的宗門,弟子爾虞我詐,爭相往上爬,宗主是個衣冠禽獸,遍地私生子。


  她是宗門裡一個平凡的弟子,資質不好不壞,地位不高不低。


  她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廢棄一身修為狠心踏入魔道。


  她隻知道後來魔功大成,帶著傀儡‘竹’從魔域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屠了飛火劍宗滿門。


  她不記得究竟和這個宗門有什麼仇怨,隻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看世界都是猩紅的。


  再往深想,心底又是狠狠一痛。不過這一回的疼痛好像有了些許著落,那個空落落的地方,填上了一縷鏡花水月般的影子。


  昏君回來了。


  這幾日,他忙於備戰出徵,隻在夜裡回來陪她。


  前朝血雨腥風,風聲卻一絲一毫都傳不進後宮,她的朝暮宮歲月靜好,一派安寧。


  昏君悄無聲息地走近床榻。


  她沒睜眼睛,裝作熟睡的樣子。


  她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盯著她看,呼吸輕得幾乎消失,隻有實在憋不住咳意的時候,才會發出低低的喘息聲。


  絲毫也不願吵到她。


  真是病態的寵愛。


  *


  這一天醒來,發現他坐在床榻旁邊守著她。


  “王後,該出發了。”他的聲音沙啞溫柔。


  梅雪衣一怔:“我也要去麼?”


  “當然,”他微蹙著眉,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怎能讓愛妻獨守空房。”


  他把她抱出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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