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穿來的時候,這本故事才剛剛開始。
而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避開後續發生的一切。
孟澤還想拉住我,被我甩開,我快步重新上了大巴車。
空曠的大巴車裡,隻剩薛辭一人。
他本來在撐著頭聽歌,見我重新上車,隻是微微怔住,但又懶洋洋地移開了目光。
有些事情,他沒興趣了解。
7.
我之前一直住校,是親戚說住家裡方便我才換成走讀。
但寢室裡的被褥床單也還在,我決定先住幾周再找理由搬出去。
臨近高考,班裡都在忙著復習,薛辭一周隻來學校兩三次。
我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座位,桌子上已經浮了一層灰。
但這幾天我渾身上下都沒有異樣反應,估計薛辭是在家裡打遊戲睡大覺。
徐幼喬和薛辭不一樣,是班裡的尖子生,重本的衝刺選手。
我每天在題海裡遨遊,都快忘了還有薛辭這麼一個人。
「喬姐,你知道辭哥去哪兒了嗎?」幾個男生磨磨蹭蹭地來找我。
我頭也不抬地擦著黑板上的板書:「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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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男生賠笑:「我們看辭哥和你這幾天和你挺熟的……」
我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熟是挺熟,但還沒到每天給我報備的地步。」
幾個男生小聲嘀咕:「奇怪,今天一天,辭哥都沒回我們消息。」
「該不會是去找那個了吧。」
我手一頓,抬頭看他們:「那個是哪個?」
那幾人面面相覷,笑嘻嘻跟我打太極:「沒啥沒啥,既然辭哥沒跟你說,那我們也不說了。」
我還想追問,突然隻覺膝蓋一疼,直愣愣地就跪了下去。
幾個男生惶恐:「喬姐!你快起來!」
「這麼早就給大家伙兒拜早年啦?」
我:「……」
瑪德!薛辭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我扶著牆站起身,腿還在打哆嗦,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給薛辭打電話!」
「把他的位置報給我!!」
再晚一步,我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
當我帶著一群人趕到學校後門的小巷的時候,正好看見薛辭握著根鋼筋,渾身衣服髒兮兮的,在他面前,是幾個捂著下腹的男生在地上打滾。
「薛辭——」
我大喊一聲,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抹了一把自己的寸頭,像是毫不驚訝,懶散道:「你來了啊。」
「廢話!」我沒好氣地說:「再不來就要在學校表演休克了!」
他的小弟揮了揮手機:「辭哥!我報警了!警察說馬上就到!」
「你是不是傻啊!」薛辭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這點破事!你報什麼警!」
「是我叫的,」我拉著他就往外面跑:「快跑——等警察把他們抓起來——」
這幾人我知道,常年遊蕩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小混混。
老欺負高中生,收保護費,一不順他們意,就是拳打腳踢。
薛辭最多逃課上網,打架也是和校外的人點到為止,和他們相比,簡直像個菩薩。
「你和他們打什麼啊!」我一邊跑,一邊數落薛辭:「我差點就殘廢了知道嗎!」
「我還說這幾天你挺安靜的,怎麼老是闲不住!」
我們偷偷摸摸地從後門翻牆回了學校,薛辭終於把我手輕輕甩開。
「不是你說的嗎?」
我愣了:「說什麼?」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薛辭抓起上衣短袖,胡亂抹了一把臉,懶洋洋地說:「你說讓我保護你啊。」
我突然想起,每次我放學的時候,這幾個男生總是不懷好意地打量我,幸好我總是坐公交車或者和一大群朋友一起回家。
直到後來我住校,才沒他們打過交道。
見我沒說話,薛辭也沒說話,打了個哈欠往教室走去——準備在晚自習上睡大覺。
「薛辭。」
我一把拉住了他,他回頭,還有些詫異:「怎麼,想感謝我?」
「以後放學的時候,別去打架了,」我放緩了語氣。
「就在學校好好上課,我幫你補課。」
「語數外理科,你隨便選,我先送你幾套輔導書。」我誠懇道:「打架不如刷題,逃課不如學習。」
薛辭沉默:「……徐幼喬。」
我傻笑撓頭:「不用太感動,也不用謝我啦,這是我應該做的。」
薛辭恨不得掐死我:「你他媽的怎麼還恩將仇報啊?!」
8.
第二天,班長清點人數:「薛辭呢?薛辭又沒來上課?」
下面有男生陰陽怪氣:「什麼課啊,還要我們辭哥親自來上。」
話音剛落,薛辭從後門拎著豆漿油條一路小跑進來,一腳踹在那人的椅子上:「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在我的密切威脅下,薛辭每天都來上課,從不逃課,就連體育課也乖乖在操場打籃球。
聽說保安為了蹲他逃課,在學校後門的樹林裡隱蔽了兩天都沒看見人影。
嚇得在全校排查看是不是又有哪個角落的鐵門被人撬開了——以為薛辭又找到了新的逃脫口。
「徐幼喬,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打架了,再也不逃課了,再也不讓你疼了。」
薛辭求爺爺告奶奶地給我寫著保證書:「你能不能不要用針戳手指頭了,很痛的。」
「你這是自殺式攻擊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把試卷推到他面前,言簡意赅地扔下一個字:「寫。」
他認命接過,寫了幾個字,給我打報告:「對了,今晚我得請個假,家裡有點事。」
見我狐疑看他,他連忙解釋:「真有事!我給班主任請了假了!」
「行吧。」我不耐煩地揮揮手:「一路平安。」
「你也是,注意身體健康。」
前桌慢吞吞地轉過身來:「你們祝福的語句都好質樸啊。」
我和薛辭:「……」
下午幾節課,果然薛辭沒來。
放學的時候,看著班主任和副校長帶著一個穿著高檔衣裙的中年女人朝我走來,見到我,她笑著跟女人說:「她就是徐幼喬。」
女人雖然已過中年,但從面相上還是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
「你就是幼喬吧。」女人很客氣地和我握手,和藹一笑:「能麻煩借一步說話嗎?」
……
女人請我在校門口喝了一杯奶茶,她不喝,就這麼看著我,很欣慰:「我說最近薛辭怎麼這麼聽話去學校了,原來是你在幫助他。」
我不好意思地吸了一口奶茶,笑眯眯地說:「沒有的事,他本來就不壞的。」
「我是薛辭的……後媽。」女人笑了笑,笑容很苦澀:「不怕你笑話,薛辭在家從不聽我和他爸的話,幾乎沒人能管得住他,不過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你們老師說,你成績很好,我之前在家裡給他請過幾個家教,他都很抵觸。」
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拿了個紅包出來遞給我,認真道:「幼喬,薛辭和你一樣大,他能聽你的話,說明你是他願意親近的人。」
「日後,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麻煩你多操點心了。」
我連忙把紅包推回去:「不用了阿姨!我們都是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再說了,薛辭也經常幫我的忙。」
「你拿著吧。」女人不由分說地塞我包裡,囑咐道:「阿姨沒有別的能感謝你的,對於薛辭,我和他爸虧欠他實在太多了,他能有個願意交心的人,是我們莫大的感謝了。」
我和她正在推脫之時,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抬頭,是薛辭冷若冰霜的面容。
「你們在說什麼?」
9.
薛辭和女人在奶茶店門口大吵一架,最後打了個車走了。
留下女人一個人站著街上,她從包裡摸出一副墨鏡戴上,朝我尷尬一笑:「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來,司機搖下車窗打招呼:「薛太太,上車吧。」
她朝我歉意道:「幼喬,那我們改日再聊。」
回校的路上,我才理順這二人的關系,薛辭母親的離世本是意外,他卻一口認定是後媽和他爸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串通好對他媽下了毒手。
自母親去世後,他和家裡關系徹底鬧崩,無論他爸和他後媽怎麼開導,他也始終不願意搭理這二人。
即便在家住,也像是住在酒店。
倒是和我挺像。
但他後媽和我聊天的時候被他撞見,他又看見我收紅包那一幕,估計是誤會了我們的關系,我給他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想來,肯定又在一個人生悶氣了。
第二天周五,他沒來上課。
班主任長松一口氣,感嘆:「嚇死我了,還以為薛辭轉性了,我就說嘛,這才是他。」
我連扎手指一整天,他都沒回我消息。
這辦法不頂用了?
晚自習,我的手機震動不停。
朋友們偷偷摸摸在群裡聊天。
「聽說了沒?薛辭好像談戀愛了。」
「和誰啊?」
「校外的吧,上次見他騎摩託車載著一個女生。」
「那女生漂亮嗎?」
「挺好看的,頭發染成粉色,感覺女生都沒上學了。」
我一邊做著英語完型閱讀,偷偷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不想錯過任何一條八卦。
學習的時候,做兩道題就困得不行,看八卦的時候,看三小時還神採奕奕。
「幼喬,薛辭和那女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我很疑惑:「我怎麼可能知道。」
眾人遺憾:「你好大度。」
我:「???我和他真的沒有關系好嗎,我們就是純潔的同學關系!」
朋友:「今天他們說,在酒店門口看見薛辭和那女生了。」
我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十指如飛,快速打字:「哪個酒店?地址給我!」
薛辭,你不要用咱倆的身子做壞事啊!
朋友感動落淚:「這世上到底什麼是真的,我的 CP 是真的!ṱū́⁻!!」
後桌欣慰拍拍我的肩膀:「你的經歷我心疼,你的文字還愛他。」
「校門口左邊的酒店,你去吧,我幫你請假。」
10.
到了酒店門口,果然看見一個女生一頭粉紅色頭發,遠遠看去,像個大號的火龍果。
我小跑幾步追上去,左右張望。
沒看見薛辭。
「你好,」我客氣的問:「請問,你和薛辭在酒店門口是不是準備……那個……嗯……」
話到喉頭,開不了口。
那女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你和他什麼關系?」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薛辭從酒店拎著一瓶礦泉水出來,看到我,愣住了:「徐幼喬,你來這兒幹嘛?」
那女生挽著薛辭,仰著臉笑:「她問我們來酒店幹什麼。」
薛辭:「……」
我:「……」
大姐,精簡語句不是這樣精簡的。
薛辭的臉色慢慢轉紅,壓低嗓子,咬牙切齒:「我倆來酒店買瓶水行嗎?」
「這一路上沒有小賣部,我姐想喝水,我去酒店前臺旁邊的自動售貨機給她買水!」
我長松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不打擾……」
突然卡住,想起什麼似的抬頭。
「你姐?」
薛辭臉色很不好看,旁邊的女生倒是笑得打滾。
我尷尬地想裝死,被薛辭堵住。
「那薛辭,你們先聊,我就回去了。」他姐拍拍他肩膀:「謝謝你這兩天送我去醫院啊,放心我不會給舅舅說的。」
等到他姐一瘸一瘸地離開,我才明白,原來那天薛辭請假是送他姐去醫院看病。
我和薛辭相顧無言。
還是我率先開口:「薛辭,那天……你誤會了,我沒有接……」
「我知道。」他打斷我,不耐煩地撓了撓頭:「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生她的氣。」
她是誰,不言而喻。
「她老是想介入我的生活,我都把我家讓給她了,她還不滿足是嗎?」
「連我周邊的朋友她都想來插一手,她以為她在行使母親的權力?」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對於薛辭的人生,我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發表我的看法。
那是他的痛苦,我們外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但沉默片刻,我還是老實說清楚:「她其實什麼也沒說,隻是說感謝我督促你好好學習,僅此而已。」
薛辭也沒說話,半晌才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這個點了,最後一節自習課也下課了。
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習,班裡估計都沒人了。
我再不快點,就趕不上學校食堂了。
「那我先……」
「喬喬。」
從暗處走出一個人,微笑著向我走來。
「今天周五。」
孟澤笑著看我,像隻蟄伏已久的毒蛇。
「我來接你回家。」
11.
薛辭愣了愣,低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他,皺了皺眉。
「我是喬喬的哥哥,是吧。」
孟澤推了推眼鏡,笑著說:「喬喬好幾周沒回家了,我爸媽也挺想她的……」
「我不回去。」
我往學校走去:「我書包還在學校呢。」
「書包我替你拿出來了。」孟澤在我身後說道:「你桌上Ṱú⁹的試卷筆記本,我都替你收拾好了。」
「也給你的老師說了,你今晚不回學校。」
我腳步一頓,扭頭看他,似笑非笑:「看來你知道我下午沒在學校,你跟蹤我?」
孟澤沒說話,依舊是那副好脾氣的樣子。
「好啊,」我氣笑了:「不就是想讓我回去。」
「剛好,我也想回去拿點東西。」
一旁的薛辭站著看了半天,突然開口。
「等一下。」
他走到我旁邊,垂眸看我:「我送你。」
……
一路上,我和薛辭並肩走著,卻感覺身後孟澤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像要將我吞噬。
「薛辭,」我突然叫住他,指了指一樓:「你看,那兒就是我家。」
薛辭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嗯了一聲,見小區門口站著兩個中年人,身後的孟澤又叫他們爸媽,便了然:「那我就送你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