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月家附近的一家餐館,消費不算貴,但也不便宜,是一家老店,據說老板在這地方開店開了7、8年。
程驍南和虞淺從民政局出來,先去了趟老程那邊,和老程一起吃了午飯,又去了墓地,把結婚證拍成照片打印出來,燒給程驍南的媽媽看。
程驍南說,美女,看見沒,你兒媳婦,漂亮吧?真的證書我得好好留著,給你燒個照片你瞅瞅得了。
從墓地回來,老程情緒有些低落,虞淺和程驍南陪著他喝了下午茶,聊了一會兒,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從老程家裡出來。
路上稍微有些堵車,到了飯店門口又沒停車位。等轉了幾圈,找到車位停好車,他們已經被沈深夫妻倆在群裡轟炸了70多條信息。
那是一家不算大的店面,牆角雜草叢裡飛快爬過一隻寸許長的壁虎,牌匾燈箱光亮略顯暗淡。
寫著“東北菜家常菜”的字樣,下面幾道推薦菜。
虞淺總覺得這店面看起來有些熟悉,轉頭去看程驍南。
程驍南說:“好像是來過,那年冬天?”
居然真的是他們來過的店。
那時候程驍南整天惦記著黏在虞淺身邊,時不時發信息給她約她見面。
從深秋開始,天氣越來越冷,約人總不能天天在冷風裡壓馬路吧?
他也就常常拽虞淺吃飯,星級飯店有,小飯館快餐店也吃過。
這家店,就是忘了什麼時候,他們一起來過的一家。
來的是時候可能還是一家新店,轉眼間,7、8年過去,連玻璃門都多了不少劃痕。
虞淺和程驍南一進店裡,沈深、季苒和孫月看見他們同款的白襯衫,就開始起哄:
Advertisement
“情侶衫啊!”
“領證的感覺怎麼樣?”
“聽說南哥緊張了?”
“結婚證呢?快拿來瞅瞅!”
“婚禮日子定沒定啊?”
“快來快來,坐這邊,主位!”
最後還是礙著孫月的男朋友是第一次和大家見面,才停下圍繞著他們領證的話題。
孫月的男朋友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老實斯文,有些玩笑接不上,隻能咧著嘴傻笑。
但也不全是木訥,會細心的幫孫月把魚刺挑掉。
虞淺多看了幾眼,再垂眸,自己餐盤裡也多了一塊挑過刺的魚肉。
程驍南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犯不上羨慕別人,我也給你挑。”
畢竟是為了他們領證的慶祝聚餐,程驍南就算平時不喝酒,今兒也被沈深給倒上一大杯白酒。
他可能不太擔酒,脖頸皮膚泛紅,唇齒間帶著一點清冽的酒氣,右手舉杯或者夾菜,左手緊緊握著虞淺。
虞淺也喝了半杯白酒,借著朦朧醉意打量這家飯店。
立式空調的出風口拴了根紅繩,隨著冷風飄來飄去。
店裡陳設和多年前虞淺印象裡並沒多大差別,隻不過進購飲料時贈送的海報又換了幾張,也有沒被換掉的老海報,沾染油煙,褪色泛黃。
進店時程驍南和她說,他大學時藝術節那天,穿的就是這種白襯衫。
所以總有一種,他站臺上念完情意綿綿的詩句,下臺就和她去領證了的感覺。
沈深也說:“這樣的餐館聚會,很像回到了學生時代。”
虞淺做學生時,沒有這麼多朋友,也沒參加過什麼聚會。
但她覺得,這種氣氛不錯,連帶著看桌上那些仿舊的大搪瓷杯,和時尚挨不上邊兒的樣式,她看了也覺得順眼。
飯店裡沒有包間,他們坐在餐廳的大圓桌旁。
桌上已經空了兩瓶白酒,沈深和季苒又開了一瓶,給大伙兒倒上。
酒倒到虞淺這兒,程驍南輕輕抬手,擋住了她的杯。
“哎呦呦,這就護上了?虞淺酒量我們可是知道的,都沒見她醉過,南哥,你擋什麼擋?”
季苒喝了點酒,也跟著起哄:“我們女人,永遠不能受男人管束!領證了也不行!結婚了也不行!我們是自由的女人!是不是虞淺?!”
其實程驍南幾乎不幹涉虞淺的任何決定,聽季苒這麼說,他也有些無奈。
從國外回程時,十幾個小時的航程,虞淺在飛機上有些著涼。
怕她難受,才擋了擋酒杯。
“沒幹涉,這不是擔心她麼,她有點感冒,怕她喝多難受。”
程驍南扭頭,皺了皺鼻子:“姐姐,我真好冤枉啊。”
季苒顯然是喝多了,一頭栽進沈深懷裡:“老公,他們秀恩愛!”
這一晚大家確實興奮,喝得多了些。
虞淺穿著一雙細高跟鞋,從飯店出來踩到一塊凹陷的地磚,一時沒能站穩,險些摔倒。
程驍南也半醉,卻在第一時間穩穩扶住她。
自己喝得眼眶都紅了,還記得關切地問:“腳崴到沒?我背你?”
都喝了酒,回家時隻能打車。
虞淺比程驍南稍微清醒一些,進門去廚房衝了兩杯蜂蜜檸檬。
再出來時,程驍南就坐在客廳沙發裡,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三顆,手機和手表混著錢夾和駕駛證,亂七八糟地堆在沙發裡。
但那兩本結婚證,工工整整地擺放在茶幾上。
客廳裡隻有沙發旁的落地燈開著,清透的白光落在程驍南身上,他常年不喝酒,這會兒應該是酒勁兒上來,有些難受了,仰躺在沙發上沒動。
呼吸比平時重一些,喉結暴露在燈光下,凸起性感的弧度。
虞淺把蜂蜜檸檬水放在茶幾上時,他才略略看過來,聲音沉沉:“別忙了,歇會兒,你也沒少喝。”
其實和程驍南在一起,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照顧她。
僅有少數時候,他拿捏了尺寸,用那種發燒感冒之類的小毛病裝可憐。
真要是難受,像現在,哪怕是醉酒,他也會逞強著悶不做聲的。
也不是全然不出聲,還知道說話:“真沒事兒,太久不喝酒,有點上頭,緩緩就好了。”
他這樣說著,從沙發上摸了個遙控器,按開空調。
屋子裡的悶熱散了些,他的手機響起來,是孫月的男朋友打來電話,問他們是否安全到家。
程驍南和他聊了幾句,空調風吹得屋裡室溫宜人,掛斷電話時,也緩過來不少。
他和虞淺說:“孫月這男朋友還成,做事兒挺周到的。”
酒精作用,程驍南脖頸和耳尖的皮膚都泛著一層薄薄的紅色,虞淺看了一眼:“喝蜂蜜水麼?”
這會兒程驍南又來精神了,往沙發深處窩一窩,坐得更懶散些,厚著臉皮開口反問:“喂我麼?”
虞淺眯一眯眼睛,拿起蜂蜜水,自己喝了一口。
她在想,這個喂,是怎麼個方法喂?
程驍南沒給虞淺思考的時間,沙發一共就隻有三米左右的長度,他坐在正中間,衝著坐在左側的虞淺傾身過去。
酒後發燙的手,握住虞淺舉著蜂蜜水那隻手的手腕,整個人擠掉兩人之間原本的空隙,擁過去,吻她的唇。
這個吻有點霸道,虞淺下意識向後仰。
剛才還醉得蔫著不說話的人,居然還記得早晨自己說過的流氓話,吻過後很認真地問她,那條裙子,換上麼?
酒精作祟,他們格外能折騰。
窗外蟬鳴一陣又一陣,深夜也不停歇。月亮悄悄移了位置,從濃密樹冠後緩移出來,露出半張並不圓潤的臉。
虞淺睡了一覺,在天微微亮時睜眼。
窗外,朝陽把小區樓體的一半染成暖橘色,她身旁的位置,被單還是暖的。
程驍南已經起床了?
這麼早?
昨晚的兩件白襯衫已經褶皺的不像樣子,她的那件,最後一顆扣子被程驍南暴力扯開,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虞淺坐起來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挪向別處,兩個人的浴袍也皺巴巴地堆在一起,看著就能回憶起,昨天洗完澡後的兩個人是怎麼迫不及待地滾到一起的。
目之所及,居然沒有能披一披的衣服。
虞淺起身,幹脆拎了一條搭在椅子上的真絲披肩,裹著走出臥室。
程驍南和昨天早晨一樣,坐在沙發上,隻不過他今天沒穿白襯衫,隻穿了一條睡褲,肩胛骨處有一道長長的紅色撓痕,可能是她弄出來的。
他正拿著兩本結婚證書,認真地垂頭看著。
“看什麼?”
程驍南聞聲回眸,目光在她那條薄絲巾上停留半秒,才揚起手裡的結婚證:“怎麼看都覺得,想裱起來。”
可能是覺得裱起來就不能總拿出來摸了,後來程驍南想了個辦法,拉著虞淺去了趟樂高店,買了一堆樂高回來,要拼一個結婚證圖案的。
那幾天他們難得休息。
程驍南把不少工作都推給了沈深,虞淺這邊也沒安排工作。
整個八月,他們都窩在家裡,一起研究做飯、開著空調蓋上夏涼被睡午覺、去逛超市逛鮮花店。
也會看電影看綜藝,或者窩在閣樓上拼樂高。
他們坐在閣樓的地板上,頭碰頭地把結婚證圖案設計好,又找好顏色,慢慢拼著。
拼了幾天,終於拼好。
紅色的樂高顆粒買得有點多,剩下的那些,虞淺用來在空白處拼了一顆小紅心。
就這顆小紅心,程驍南寶貝似的拍下來,換成了微信的相冊封面。
婚期定在秋天,9月11日。
8年前他們認識時,是9月某天的晚上8點11分。
領證那天在證書上戳鋼印,程驍南說他看了時間,也是9點11分。
好像和“11”這個數字,總是有那麼點緣分。
程驍南這樣說。
後來他們在小區裡散步,撿到一隻小流浪貓。
貓咪看上去奄奄一息,灰撲撲的毛粘連成绺,眼睛也沒什麼精神,走路都顯得顫顫巍巍。
程驍南和虞淺拿了紙箱把它裝進去,開車帶它到附近的寵物醫院救治。
虞淺問程驍南:“你對寵物毛過敏麼?”
“想養?”
程驍南肯定是不過敏,但還是貧嘴說,“我就是過敏,你想養,我吃著過敏藥都會養的。”
他們收養了那隻小流浪貓,取名字叫“11”。
“11”出院時醫生幫它洗了澡,居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貓,還長了一對藍色眼睛。
程驍南抱著“11”:“雖然你挺美,但咱們家隻能有一個最美的,那就是你媽媽。”
他們住的房子,確實越來越有“家”的樣子。
給“11”買的貓咪爬架和貓窩就放在客廳落地窗邊,有時候程驍南下班回來,虞淺坐在客廳的瑜伽墊子上做瑜伽,“11”在旁邊自娛自樂,繞著虞美人的花盆自己瘋跑。
聽到他進門,一人一貓都會停下來。
虞淺說:“晚上吃冷面?”
“11”跑過來蹭他的腿,黏糊糊地拉著長聲:“喵——”
程驍南把“11”抱起來,走過去吻虞淺:“正好想吃點涼快的,外面熱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