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有些失了神,問他歌曲叫什麼名字,我想下載來聽。
結果他輕輕一笑,遺憾地告訴我,「歌曲還沒發布,網上暫時沒有音源。」
我遲鈍地啊了一聲,當時還不知道對方不僅僅是我以為的作詞作曲人,還是非常受歡迎的歌手。
人和人之間的際遇很微妙,你永遠不知道因為什麼而和對方產生聯系,成為朋友。就像我不明白張也這特別的身份,為什麼會在第二次見面就跟我交朋友。但我們確實互相添加了微信好友,沒什麼特殊原因,可能是眼緣。
張也因為工作的原因去過很多地方,我聽他說曾經的見聞很是羨慕,那對我來說遙遠得像是我永遠不會辦得到的事。
張也不這麼認為,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和要走的路。也許我隻是遲出發,也許我會走得慢,但最重要的是我要敢於做夢,敢於為想要的生活踏出原有束縛的第一步。
9
聊了好一會兒張叔才姍姍來遲把我接走,我擺了擺手和張也說再見,心情很好,一時間也忘卻了江黎失約帶來的失落。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江黎還沒回來,他也沒給我打電話。
我想了想,還是給他發微信報個平安後才洗漱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江黎比我還早起,家裡有阿姨做豐盛的早餐,但江黎還是提著我愛吃的那家店的點心回來了。
阿姨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我有點意外,他笑了笑說是為昨晚沒能陪我看流星雨賠罪。
江黎把點心打開夾到我碗裡,我問他事情都處理好了嗎,他說沒事了,沒有細說,我也就沒再追問。
他的心情似乎挺不錯,甚至難得有心思跟我開玩笑,「吃了我的點心就不能跟爺爺告我昨天的狀了。」
「……哦。」
我本來就不可能告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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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說,猶豫再三,還是跟江黎提起我不想去公司上班了。
江黎以為我是介意那件事,我搖了搖頭解釋是想學泥塑。
我喜歡可以長時間安靜、專注地去做一件事,待在屬於我自己的空間裡。畢竟小時候我就很喜歡用橡皮泥捏各種形狀的東西。
江黎最終還是沒反對,給我報了課程,又安排張叔負責我外出的安全。
我的日子變得開心很多。
沒有復雜的人際關系需要處理,一起上課的隻有幾個有共同愛好的人。雖然我學得慢,但沒有人嘲笑我,老師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教我。
有時候同學甚至會因為我某一部分做得比較好而跟我一起探討,即便我紅著臉,說話語速慢,大家也不嫌棄,聽得認真。
我收獲了許多善意。
10
當終於能獨立完成一個不錯的作品時,我心急地想要展示給江黎看,於是把阿姨送飯的任務攬在自己身上,興衝衝地提著保溫飯盒趕至江黎的辦公室。
江黎辦公室那一層的員工都已經去用餐,並沒有其他人,我在準備敲門時透過他們忘記拉上的百葉窗,看到了周寧淺笑著在江黎唇邊落下一個輕吻。
我僵在原地忘了動作。
這陣子我沉浸於學習泥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相處發展到哪一步了。如今看來,是已經互通心意了。
好半晌才回過神敲響了門,兩人看到我神色有點不自然,但很快就掩蓋下去。
直到用餐結束,周寧離開了,江黎幫忙收拾東西,我才慢吞吞地問他,「江黎,你喜歡周經理嗎?」
江黎瞬間頓住了收拾的動作,詫異地看向我。
「我……」
他難得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想了想,語調雖然慢,但還是很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如果你喜歡周經理,你應該跟爺爺說,解除我們的婚約。」
我明白自己不可能自私地阻止江黎奔向更好的人。
他本就沒有義務要把自己和我的人生捆綁在一起,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照顧我那麼多年,江黎已經做得夠多了,我應該放他自由的。
兩個人都是自由身,才能更好地在一起。
江黎沉默好一會兒,第一次用不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才意識到我有成人的想法,並不是小孩子。
「我會處理的。」
我點了點頭,提起飯盒一步步往外走。
那天下午,我又跑到泥塑工作室捏了好幾個小時的黏土,直到張叔提醒我該回去吃晚飯了才停手。
回去的車上我盯著車窗外飛速而過的霓虹燈,大街上明明很熱鬧,我卻莫名感到了空虛和失落,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想了很久我才反應過來,啊,我失去了江黎,失去了守護我多年的人。
11
我的反應是真的很慢,一個下午過去了,才懂得難過。
沒關系,會過去的。
爸爸和媽媽去世時,我都後知後覺哭得很傷心,心比現在要痛許多許多倍,可我熬過來了。
現在我隻是有一點難過,一點沉重。
我垂下眼眸,頭靠在車窗上,靜靜地一個人消化這種陌生的情緒。
當晚我一遍遍播放著張也發給我的 demo,然後收到了工作忙碌的他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他問我想不想參加他的生日會。
張也開過巡回演唱會,但每年的生日也還是會有一場小小的音樂會和粉絲一起度過,名額不多。
我確實很喜歡聽張也的歌,雖然可能現場人多我會不太自在,但我覺得可以克服一下,於是回復過去,「想。」
張也沒空跟我見面,問我要了地址給我快遞門票。
想起既然是他的生日,那我也應該準備一份禮物,泥塑這項新 get 的技能不就派上用場了麼!
我讓他發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照片過來,張也問要來做什麼。
我微笑著回復道:「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呀。」
張也表示有點為難,「我有選擇困難症,每一張都帥得很穩定。」
我:「……」
張也的生日會很快就到來了,跟我想象中的嘈雜不同,他整場音樂會的選曲都很抒情。
現場的粉絲聽得很安靜,隻有在 talking 的環節才會忍不住給熱烈的回應,我沒有覺得很難受。
那麼多粉絲都是為他而來,一聲又一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手上揮舞的都是屬於他的應援色的熒光棒,現場氣氛棒極了。
張也本就長得很好看,舞臺上的他又多了一種不一樣的魅力,格外耀眼。
是閃閃發光又很厲害的大明星呀。
12
出來後我的臉蛋都紅撲撲的,臉上的熱氣還沒完全散去,眼裡都閃爍著對於新體驗的興奮感。
張也的工作室還給他準備了生日宴,我不打算耽誤他的時間,把禮物交給他,感謝他邀請我過來聽歌之後就打算回家。
他特地給我帶了一塊切好的小蛋糕,看到我的泥塑也很驚喜,眼裡都是驚嘆,「小葉子,你的手這麼巧的嗎?」
我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
張也說送我回家,我搖頭,緩緩解釋,「張叔會載我回去,你去跟你的朋友,慶祝吧。生日快樂哦,張也。」
他笑起來很好看,連帶著感染到我也笑得眉眼彎彎。
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江黎在客廳等著,臉色不是很好看。
見我回來,江黎開口就直接問道:「你什麼時候交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提起張也我的雙眼亮晶晶的,「之前送資料的時候,他幫了我,是個很好的朋友。」
江黎眉頭一皺,「所以是他撞了你?」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結巴解釋,「是我沒看路,不是他的責任。」
「小喬,」江黎的神色很嚴肅,「你心思簡單,不懂分辨好壞。不要隨意在外面交朋友,更加不能像今天這樣,沒有跟我說就擅自跑去別人的生日會,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我臉上笑意淡去,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失望地垂下眼眸,低聲解釋,「我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我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張也他們,是好人,我在泥塑班認識的同學,也是好人——」
「小喬,」江黎有點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如果你想交朋友,你可以繼續回公司上班,那裡多的是人,而且在我眼皮子底下,沒人會欺負你。」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在那裡我是個很多餘的人,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他們表面對我友好,實際上我的存在還給他們帶來了麻煩。
我第一次坦白自己的真正想法,「我想跟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交朋友。」
13
我不能一直活在江家人的保護下,我的世界也不能隻有江家。
我應該要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交真正志同道合的朋友。
張也說了,我不用強迫自己融入讓自己不舒服的環境,我可以安靜地待在自己的世界裡。
真正了解我的人會願意鑽進我的小世界,我總會在屬於自己的時區裡找到同路人。
其實那是我一直以來的渴望,但我沒有勇氣提出來。可遇到他們之後,做出改變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困難。
江黎越聽眉頭擰得越緊,對於不聽話的我有了一種陌生感。
「小喬,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有了這種轉變,但我需要保證你的安全,不然無法跟你的父母交代。」
我有點茫然。
我以為江黎跟爺爺一樣,會為我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圈子而開心的。
我頭一次沒有聽江黎的話,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張也工作很忙,很少待在本市,我忙著學習,也就隻有在微信上分享彼此的日常保持聯系,不怎麼見面。
但張也知道我喜歡泥塑,如果在一個地方看到有意思的作品會買下來,所以我偶爾還是會收到他的快遞。
江黎看著我和張也沒有斷聯,氣得都不怎麼想跟我說話。
我以為時間久了他發現我交的朋友人品沒問題就會放心些,沒想到他會趁著我不注意,拿我的手機加上了張也的微信。
張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見了江黎一面。
江黎在見張也之前其實已經做過調查,即便對方的風評不錯,但江黎見到張也第一面時也依舊沒有好感。
他甚至在張也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地直說:「我是小喬的未婚夫,對於她交友這方面比較關注。我知道張先生跟小喬關系不錯,但還是希望能保持距離,減少來往。」
然而張也的關注點隻有一個。
他眉頭微挑,笑得很輕,「未婚夫?可我聽小葉子說,你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哥哥。」
14
江黎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帶著冷意,「胡鬧,我們的婚約是爺爺定下的。」
「是嗎?那我回頭問問她。不過,我好奇的是,」張也話音一轉,「小葉子是成年人,你為什麼要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監控起來呢?她有分辨能力,也有交友自由。」
江黎冷冷地勾了勾唇,「我不相信這麼久了,你會察覺不出來她跟正常人有什麼不一樣。她的智力發育有問題,容易識人不清。」
「哦?」張也的笑意淡了下來,嘴唇微微抿直,「小葉子隻是性子慢一點,我沒覺得跟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
「我懂你什麼意思,小葉子都跟我說過了,她的反應會有點慢。
「我覺得慢一點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像有些人一樣,說話不經大腦,出口傷人。
「還是說江先生你沒有腦子?不能吧,豆腐都有腦了,你沒有?」
江黎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臉色有點微微的難看。
「江先生,作為和小葉子共同生活了那麼久的家人,我很驚訝你對她居然是這樣的認知。
「我所認識的葉喬,心靈手巧有耐心,脾氣溫順又有想法。
「她比許多人都要聰明,隻是需要我們給她多一點的時間。
「哦,她還跟我說過以前在公司工作,她經手做的文件,正確率是百分百,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江黎情不自禁攥緊了自己的拳頭,隻覺得一種嫉妒感從心底騰起。
明明自己和葉喬認識更久,他不明白為什麼需要去嫉妒一個後來者。
也許對方知道一些自己不知情的,也許是因為葉喬現在更願意和對方來往,而離自己越來越遠。
15
張也意猶未盡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相冊中的一張照片遞給江黎看,「這是她親手捏的泥塑,送給我做生日禮物的,很好看對吧?」
葉喬竟然還親手給對方做泥塑了,而自己完全沒見過她學了那麼久的成果!
「她做事努力又專注,所以一定不會輸。」
江黎的臉色變得冷峻起來,「張先生,這些我都很清楚,不需要你來強調。」
「是嗎?」張也收回手機,「那看來剛才我是理解錯你對她的評價了。」
江黎不想再扯這些話題,隻想盡快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張先生是公眾人物,本就不太適合跟性格內斂的小喬做朋友。」
「內斂?還好吧,上次我心情不好,她還懂得發笑話讓我開心點,我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江黎:「……」
他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翻湧的情緒,用最平靜的語調說最狠的話,「張先生如果對我未婚妻糾纏不止,那最好還是做好用自己的前途作為代價的準備。」
「你在威脅我?」張也斂下笑意,平靜的雙眸卻透著從容鎮定,沒有絲毫的驚慌,隻是淡淡問道,「是想利用資本打壓嗎?難道江先生在調查我的時候沒查出來,我本身就是一個資本?」
張也看了看手表,「很遺憾,江先生,我能給你的時間就到這了。容忍你多一秒,我的厭蠢症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