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箐煙在前院,荷枝與我都跟她沒什麼來往。
所以荷枝認為是箐煙在巴結我。
她氣得大罵我和箐煙說:
「好啊,憐心姐姐好手段,這還沒當上姨娘呢!」
「就有上趕著來認主的狗了。」
箐煙根本不慣著她,又或是本就帶著針對她的目的,竟直接上前一耳光抽荷枝臉上。
「啪」的一聲。
荷枝直接被箐煙打蒙。
我臉色一變,剛想上去阻止箐煙,卻被她眼神示意不要過來。
箐煙呵斥荷枝說:
「我伺候王爺多年,還輪不到你個小丫頭在我面前犬吠!」
「今日我就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荷枝哪裡受過這委屈,她跟著王妃這些年,又是得寵的大丫鬟。
別提被人打,就是王妃也鮮少罵她。
荷枝捂住臉,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賤人!你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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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煙回罵她:
「你才是賤人,你全家都是賤人。」
「打你就打你,難不成你犯賤,還想要我選個人多的地方打?」
兩人竟一發不可收拾地互相撕扯起來。
不過荷枝年紀輕上幾歲,怎麼也不是箐煙的對手。
更何況箐煙顯然有所防備。
沒兩下荷枝就被箐煙按倒在地上。
眼看著她們要把事情鬧大,我也顧不得繼續旁觀。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想鬧到王妃那裡去嗎?」
丫鬟互相掐架,按例是各領二十板子,像我這樣的奴籍,很可能會被發賣。
然而打紅眼的兩個人,根本不聽我的勸阻。
箐煙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從花園那邊抓來種花的瓦罐。
「箐煙!」
我驚呼,這一瓦罐下去,得要了荷枝半條命去。
5
箐煙僵住了手,好在一瓦罐到底是沒砸下去。
她對荷枝說:
「就你還想與憐心比?」
「黃毛小丫頭。」
「再長兩年,王爺也未必看得上你!」
說完箐煙還用手指點了點荷枝的胸口,語氣又嘲諷又輕蔑。
荷枝被她氣得發抖地問:
「我哪兒不如她?」
不可否認的是荷枝容貌屬於明豔那一掛,再長幾年確實能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如今她像一隻炸毛的貓似的,見隨便會撓誰,完全談不上氣質韻味可言。
我微微皺眉,肯定了箐煙在故意刺激荷枝。
我說:「箐煙姐姐,先把東西放下吧。」
箐煙的盤算我想不透,但繼續這樣對我絕不是好事。
荷枝平日裡對我趾高氣揚慣了。
她咽不下這口氣,惡狠狠地調轉矛頭向我。
「你這個賤人,休想以後踩到我頭上!」
她竟然先一步奪過箐煙手裡的罐子。
「啪!」
瓦罐在我額角碎裂,猛然襲來的疼痛之下,我隻來得及去護住頭。
箐煙驚呼一聲,過來扶住我。
「憐Ŧû¹心!」
血色慢慢淌進我掌間。
荷枝見我流了血,聲音充滿了事後的害怕。
「是你們……你們合起來欺負我的!」
她邊說邊後退,然後還慌張地想跑回院裡。
然而我們這邊的動靜太大,早就驚動了西院子裡的丫鬟婆子。
我隻得急忙捂著額角的傷口,抬頭低聲問箐煙說:
「箐煙姐姐真的沒想過會害我破相嗎?」
箐煙眼神有些閃躲。
她著急地央求我說:
「憐心妹妹,求你為姐姐拖住片刻吧。」
事到如今,我怎麼可能還沒看明白她的盤算?
箐煙引荷枝與我動手,如今我意外傷了臉,自然不能去伺候安王。
而荷枝打傷我,立刻就會讓王妃震怒。
王妃身邊兩個大丫鬟為爭寵而大打出手,就算事後查起,箐煙也不過是拉偏架而已。
而且,我隻能強忍疼痛,冷笑:
「我如今這樣還能攔得住箐煙姐姐嗎?」
「王爺那邊,想必姐姐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吧?」
箐煙咬了下唇角,但瞬間仿佛有了勇氣。
「我也是沒法子,憐心妹妹求你。」
我呵呵一笑。
她以為靠著一句句的「求你」,我就能為她扛罪。
我隻能說:
「箐煙姐姐好自為之吧。」
這時王妃留下伺候我的兩個丫鬟最先發現我們。
她們一個幫箐煙扶起我,另外一個立刻就跑去通報給王妃。
箐煙趁機轉身就走。
雖然小丫鬟想攔她,但礙於還扶著我,沒辦法去追。
更何況箐煙是伺候王爺的大丫鬟,沒人敢去斷她的路。
直到方嬤嬤帶著兩個婆子過來。
她說:
「憐心,荷枝在哪裡?」
其中一個婆子粗魯地翻開粗布,給我的傷口倒上白色傷藥。
我忍著快要疼暈厥的痛苦說:
「躲到她自己屋去了。」
方嬤嬤對荷枝一向寬容,然而這次她顯然也是怒急。
對我罵道:
「原以為你不是個蠢的。」
「還不趕緊把臉洗幹淨,衝撞了王妃,你自己思量。」
接著方嬤嬤又對兩個婆子說:
「去荷枝屋裡,把她給我綁了拖出來。」
「王爺那ƭů²邊……派人去瞧瞧,若是還沒成事,尋個由頭,把人弄來。」
那些婆子領了命,就去荷枝屋裡拿人。
方嬤嬤扔給我一塊白布說:
「捂著,要是留疤,你知道往後的路。」
我臉色越發蒼白。
一個容貌有缺的婢子,自然是不能再伺候安王。
而王妃也會因為當初選我做丫鬟的目的,見到我就心裡砢碜,必不會把我留在身邊。
「憐心謝嬤嬤教誨。」
方嬤嬤好歹是叫人給我抹了藥,提醒我分寸,也算全了這三年共事的情分。
方嬤嬤說:
「留著力氣,與王妃解釋吧。」
6
不消片刻,我與荷枝就被帶到了王妃面前。
隻不過這次我實在強撐不起來跪她,隻能側趴在地上。
不過,我比起狼狽被捆,頭發被扯得凌亂,粗布堵嘴的荷枝,隻是憔悴了許多。
上首王妃的眼神冰冷至極。
「本妃沒想到,身邊的人都好大的主意。」
方嬤嬤上去幫王妃按著鬢角,勸誡說:
「王妃莫要與幾個奴婢置氣。」
「您當心著自己的身子。」
王妃神色冷冷地不說話,很快去王爺那邊探消息的婆子就回來了。
她俯身到王妃耳邊低聲說:
「王爺那裡成了,在書房。」
我有些心驚肉跳,安王居然真的收下了箐煙。
座上的王妃面色也是一變,再也壓不住眼神中的盛怒。
她拖住茶杯邊緣的手指捏得雪白,終是沒忍住地砸向荷枝!
王妃怒喝:
「你這蠢貨!」
「好一出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荷枝被茶杯砸到了胸口,滾燙的熱茶燙得她吱哇亂叫。
然而王妃正怒火中燒,對她已然沒有憐惜。
方嬤嬤穩住激動的王妃,一邊幫她順氣,一邊說:
「娘娘莫急,當心身子。」
王妃這才恢復端莊溫和的模樣,不過她滿眼戾氣依然散不淨。
她轉過頭,捏住我的下巴,翻開我白布下的傷口,尖細的眉眼閃著危險的光。
「憐心,你辦砸了事,還傷到臉。」
「原以為你是個妥帖的,你倒是說說,為何要違逆本妃?」
王妃掐住我的下颌,我被迫與她對視。
盡管我與箐煙各取所需得如此小心翼翼,但她還是懷疑上我。
哪怕我為此可能會賠上一張臉,她依舊不信。
我的臉被她捏得扭曲,傷口處仿佛又要滲血,隻能痛苦地否認說:
「是奴婢無用。」
「但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絕非背叛了您。」
箐煙在府裡也算有些人脈,她如今成了妾室,王妃還審不到她頭上。
更何況我確實沒有與箐煙勾結,隻不過是互相利用。
因為一時心軟,才會讓箐煙鑽空子。
果然,王妃冷笑,也不知信了我的話幾分。
她說: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齊嬤嬤手下當差吧。」
「什麼日子想清楚了,再來見我。」
我垂下的手微緊,王妃果然不好打發。
那齊嬤嬤是出名的陰險毒辣。
她的手下不知道死過多少丫鬟,並且幹的都是府裡最髒最累的活兒。
不管是做安王的妾室,還是成為棄棋子。
我的去留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但對於王妃隻不過一句話的事。
處罰完我,王妃眼神才淡漠轉向荷枝說:
「你就這麼想做王爺的妾?」
她陰陰的表情足以讓屋裡所有人毛骨悚然。
荷枝雖然腦子不清醒,但並不是傻。
她瘋狂地搖頭,被堵住的嘴裡也支支吾吾,眼裡更是淚水橫流。
「嗚嗚嗚嗚嗚!」
然而王妃卻是笑著說:
「把她脫光,就這樣抬著送去主屋,再讓人去書房叫王爺。」
我垂下頭不敢看幾個婆子扒荷枝的衣物。
荷枝被光著抬去主屋,就算王爺要了她,她也被下人們看光了。
更何況安王如今正與箐煙在一起……
王妃顯然已是怒急,故意用荷枝去打斷王爺好事。
她若不是懷孕,又顧著身份,怕是早已經帶人衝到王爺的書房。
王妃說:
「把人都帶下去。」
我被一個婆子粗魯地拉起來,然後帶到了北院齊嬤嬤那裡。
齊嬤嬤見是王妃屋裡的婆子帶人來,並且我還捂著臉上的傷口,當下就有了算計。
她說:
「呦,憐心姑娘這皮焦肉嫩的,哪裡能幹老奴這兒的活哎!」
嘴上這麼說著,齊嬤嬤也沒管我是不是傷著,直接就把後院劈柴的活兒派下來。
隔日,齊嬤嬤沒等天亮就來叫醒我說:
「憐心姑娘,不是老奴心狠,這些柴火必須兩日劈完。」
「你要是起來晚了,斷了院裡的柴火,老奴也要跟著你受罰的。」
她一邊說,還一邊偷偷看我額角上的傷口。
像我這樣的大丫鬟,容貌還在的話,主子很可能還會寵愛,保不準哪天就翻身了。
所以齊嬤嬤也不想把我得罪死。
兩日過去,我額角上的血口子已經結痂,看起來不那麼駭人。
我起身開始劈柴:
「齊嬤嬤放心,我這兩日一定幹好。」
小山堆似的柴火,等我劈完,後院的三間柴房至少能裝滿一半。
齊嬤嬤訕笑著點頭說:
「最近王爺連納兩妾,憐心姑娘原本也該是嬌貴之軀,姑娘倒是想個法子抓緊點。」
「老奴就等姑娘養好傷,出去在王爺面前為我美言幾句。」
這些天以來,我也聽見不少箐煙與荷枝的消息。
多的是小丫鬟羨慕她們從此飛上枝頭。
估計齊嬤嬤見我頭上的傷不重,也起了心思。
7
可惜齊嬤嬤不知自己恭維錯了人。
隻因我對她說:
「嬤嬤待我好,憐心自是記住的。」
此後,齊嬤嬤再也沒往我這兒送過劈柴。
她最多是讓我把院子打掃幹淨,有時候甚至還會拿一些塗抹的藥膏給我。
因為我傷養得不錯,額角的傷疤也越來越淡。
直到四月過去,箐煙再次找上門來。
這次箐煙整個人都豐腴不少,原本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小腹微微隆起。
她已是懷有身孕。
「憐心妹妹,我有個能讓你恢復自由之身的法子,你肯不肯幫我。」
我冷冷地看著面前的美人,心中也是好笑。
她怎麼就以為還能再次拿捏我呢?
我低笑著說:
「箐煙姐姐這是自顧不暇了嗎?」
「到我這裡是為的物盡其用?」
我不得不佩服她。
短短四月,竟然在王妃眼皮子底下懷上安王的庶子。
也是,王妃臨盆在即,身邊又缺了兩個可用的大丫鬟,全憑方嬤嬤一人支撐。
箐煙又似一條毒蛇般暗中窺視。
王妃肯定忍不下她,要對她下手了,她才會又來找我。
箐煙開門見山地說:
「我能幫你入上良籍。」
我根本不想理她,轉臉就走人。
先不說齊嬤嬤是王妃的人,箐煙來見過我,王妃立馬就會知道。
就算她有本事給我入良籍,也要先拿到王妃手裡我的賣身契吧?
王妃會輕易給我賣身契嗎?
更何況賣主求榮的奴才,不會有好結果。
我說:
「箐煙,歇下這個心思吧。」
箐煙不死心地說:
「難道你不想出府?」
「還是在柴房一輩子?」
我直接關上柴房的大門,箐煙與我終究是兩種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
與她合謀,最後隻會讓我越陷越深。
而我臉上的疤痕到底是沒有完全消失。
雖然用一些頭發蓋住就看不著,但仔細辨認,就會看出一道白痕。
這些日子,齊嬤嬤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耐人尋味。
她開始陰陽怪氣地唆使:
「你如今容貌有損,不如去求王妃。」
「在王妃身邊做丫鬟,也好過在柴房吧?」
「嬤嬤我呀,真不是看上你那些賞賜了。」
我曾經得的那些首飾,已經一件件地進了她的口袋。
但齊嬤嬤依舊不滿足,覺得我沒了臉,就該去求王妃。
最近她一直賭輸錢,還指望著我再給她。
若是我不孝敬,隻怕齊嬤嬤立馬就會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