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說完,季烆便打斷了她。
他拿出了那對曾想要與未婚妻一同種下的同命蠱。
文喜睜大了眼睛。
“她走了,這東西也沒用了。”
“我不會尋死。”
那一天,季烆把同命蠱用在了她身上。但季烆願意與她一同種下同命蠱,不是因為喜歡她,隻是為了救她。隻要度過生死危機,便要解開。
“我會想法子解開。”她向他承諾。
但沒等她尋到解開同命蠱的法子,她與季烆同種下一對同命蠱的事便被師尊和季家知道了。
他們說同命蠱無解,要她和季師兄成婚。
季師兄同意了。
曾經殿下在時,她不敢也不能暴露自己對季師兄的感情。
她不能搶救命恩人的未婚夫。
那是恩將仇報。
何況殿下與季師兄是兩情相悅。
可是現在,殿下已經死了。
對,殿下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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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與季烆舉辦結侶大典的那一日,文喜有多麼的高興。她穿著精心制作的華麗喜服,戴著精美的頭冠,滿心歡喜的走向自己心愛的人。
他也在朝她走來。
一步又一步,他們的手即將碰到一起。
“殿下?”
“嫋嫋!”
然就在那一刻,數道驚呼聲響起,一道異常熟悉的纖麗身影出現在了殿門,輕輕喚了一聲:“阿烆。”
“嫋嫋,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
身著喜服的季烆欣喜若狂。
隻一聲,即將與她完婚的男人便毫不猶豫的扔了她,奔了過去。
不,不對!
殿下已經死了,早就死了。她親眼看見了她的屍體。所以這不是殿下,這是來迷惑季師兄的妖孽!
對,這絕對不是殿下!
歡喜劍發出劇烈的嗡鳴聲,霍然出鞘,如閃電急速朝著站在殿門口的少女的心髒刺去。
錚——
尖銳的聲音刺痛了文喜的耳膜。
歡喜劍被一隻如玉藕般纖嫩的手捏住。
那隻手漂亮極了。
熟悉的輕柔聲音驟然響起,帶著幾分難以置信:“文姑娘,你這是作甚?”
眼前的一切,賓客、喜殿、紅燈皆如風散去,文喜猛然回神,沒有什麼結侶大典,也不是在昆侖的正殿之上。近在咫尺的是一張清麗純美至極的熟悉面龐。
“文姑娘,你方才……是想要殺我麼?”歡喜劍刺破了柔嫩的手指,鮮血順著銀劍滴下,少女看著她,有些猶疑,“不,你應是被幻陣迷惑,認錯了?”
“文姑娘,你把我認成了什麼?”
高木,綠草,黑地。
周圍是熟悉的同門和乘進三人。
文喜驟然明白,她還在仙人秘境之中。
第21章
既然還在仙人秘境, 那麼剛才她所見所聽的一切又是什麼?
眼前是真,那一切便是假。
殿下還活著。
真的活著。
文喜到底已修行了十年,十年間歷練無數, 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其中因由——原來她之所以見到聽到那些, 不過是陷入了幻陣。
而她, 方才都做了什麼?
她竟然劍指殿下, 妄圖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看著乘嫋指尖捏住的的歡喜劍,看見那劍身上沾染的血, 文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幾乎沒了一絲血色,胸中氣血翻騰,體內靈力如狂獸亂竄,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
一股腥甜湧上喉間, 文喜卻硬生生壓下,盡力讓自己看上去與平常差不多。
她不能讓其他人看出不對。
“文姑娘,你臉色不怎麼好?”少女清如明月的眼睛裡滿是關懷和擔心,“可是在幻陣中受了傷?”
幾個昆侖弟子也都關心道:“多虧殿下來得及時,破了此陣,否則, 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對,文師妹,可是被幻陣所傷?”
“文師妹,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方才我們怎麼喚你, 都無法把你叫醒。”
問心陣其實並不是什麼殺陣, 相反,世家宗門有時還會用它來考驗門中弟子。如昆侖這種大宗門, 弟子們對問心陣其實都不陌生。
隻不過是仙人秘境裡的問心陣比起宗門所設更復雜一些罷了。
但隻要心思澄明,並不會危及生命,甚至還能磨練心智,免生心魔。於他們而言,這是危機,也是一次歷練自己的好機會。
在乘嫋到來時,其實已經有人已經從問心陣中清醒過來。乘進三人有乘嫋所贈的刻了清心咒的發簪,自然也不會被幻境迷惑。
清醒之後,眾人自然想要破陣,喚醒剩下的人。
隻是這問心陣格外復雜,幾個昆侖精英弟子一頭亂序,找不到破陣之法。在乘嫋來前,唯有李韶、文喜和季烆還陷在幻境中。
一行人步入此地時,陣法便啟動。
他們先尋到文喜,自然想要先喚醒她。隻可惜,用盡辦法,也沒有成功。
“本來我們先前瞧著,你狀態不錯,面色紅潤,眉間有歡喜,想你定是在幻境裡遇到了開心之事。卻不想,轉瞬之間就變了。”
“殺氣衝天,嚇了我們好大一跳!”
說到這,眾人還心有餘悸。
隻因方才文喜的變化實在太快,出人意料,不等他們反應,攜著漫天殺氣的利劍竟已經筆直朝著殿下刺去。
幸而殿下及時反應,饒是如此,也受了點傷。
殺氣衝天四個字讓文喜不自覺咬緊了唇瓣,牙齒幾乎要刺破幹澀的唇。
“我……我看到了肆意屠殺生靈的妖獸,那妖獸還變成殿下的模樣,我一時情急,便出了劍。”文喜垂眸,雙手無意識握緊成拳,說著,倏然朝乘嫋單膝跪下,“是我之過,傷了殿下,任憑殿下責罰。”
隨著她話出口,歡喜劍顫了顫,乘嫋松手,歡喜劍飛回了文喜手中。
文喜垂頭,心髒怦怦直跳,猶如雷擊。
即便知道其他人不會知道她看到的幻境是什麼樣,但她的心仍然高高提起,難以平靜。
一滴血從上落下,恰好滴在了文喜面前。
是殿下的血。
她傷了殿下。
文喜的頭埋得更低了兩分,她不敢抬頭看,她害怕……怕看到那雙曾經對她充滿欣賞的雙眼裡隻剩下失望和難過。
正想著,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雙臂,熟悉的氣息包裹了她。
是殿下。
“不過是點小事而已,文姑娘不必如此。”少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包容,“而且隻是誤會罷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文姑娘快起來吧。”
少女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扶了起來。
“妖獸屠戮無辜生靈,乃是至惡。身為修士,身為九胥子民,皆有義務為民除害,所以,文姑娘何錯之有?”
文喜驀然抬頭,對上了少女澄澈如水的眼睛,含著笑意和對她的信任。
喉間的血幾乎快要壓不住。
文喜緊咬牙關,想要說些什麼,可這一刻,卻是難以啟齒。
“好了,你也不用為此事愧疚。”少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撫,“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問心陣雖不是殺陣,但陷入幻境越久,影響道心,恐會生出心魔。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阿烆和李公子。”
“……好。”
文喜低頭,輕輕應了一聲。
其實眾人離得並不遠,隻不過礙於陣法迷惑幹擾,難以分辨正確的方位。不過乘嫋精通陣法,帶領眾人,不過半刻鍾,便找到了李韶。
李韶面色漲紅,分明還陷在幻境中。
乘嫋憑空畫了一道清心咒,印在了他的眉心。李韶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眼裡還帶著迷茫:“我……怎麼了?”
“李師弟,你陷入了問心陣,殿下救了你。”
一個昆侖弟子解釋道。
說罷,又不禁感嘆:“殿下於陣法一道德造詣實在讓人佩服。”
方才他們如無頭蒼蠅,尋找半天,也毫無進展。與少女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不等乘嫋說話,乘玉便道:“那是當然,殿下極為擅長陣法,多年前便能獨創新陣,一個小小問心陣罷了,豈會解不開?”
乘煥也跟著道:“對,就如之前的陣中陣。我們還毫無頭緒呢,殿下已經先我們一步,尋到了陣眼,對上了那隻出竅妖獸。”
乘玉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女孩,因著天賦好,在族中也受盡寵愛,平日裡與乘嫋最要好。
自然也是最崇拜乘嫋。
乘煥與她年紀差不多,雖不比乘玉粘人,但自小也愛跟在乘嫋身後。直到大了一些,才不好意思當跟屁蟲了。
但私心裡,他也認為自家殿下是最厲害的。
所以此刻聽到昆侖的人誇贊乘嫋,兩人都忍不住驕傲自豪。
提到之前的陣中陣和出竅妖獸,其他人也忍不住跟著點頭。當時他們本以為反應最快的是季烆和文喜,但實際上,真正起到大作用的卻是帝女殿下。
迷陣易解,殺陣卻讓人猝不及防。
誰能想到那其實是個陣中陣?
“不錯,當時若非殿下出手及時,我們便是有幸不死,怕也要吃些苦頭。”幾個昆侖弟子都是門中精英天才,平常雖稱不上眼高於頂,但能讓他們心服之人也少之又少。
起初幾人還有些看輕這位帝女,但如今,少女連續兩次救他們,無論是修為還是心性才智皆讓人刮目相看,心裡早就服氣了。
“諸位過譽了,我們一同入了這秘境,是對手,但也是同伴戰友。”乘嫋輕笑一聲,眉目平和,毫無驕矜之色,“遇到生死危機,合該齊心協力,互幫互助。”
“與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