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著眾人,抱拳一笑。
眾人抱拳,齊聲一笑:“好一句與君共勉!當浮一大白!”
與君共勉說起容易,想要做到卻是難上加難。修行之路危險重重,所有人都力爭上遊,有時候為了秘寶功法,便是親人同門也需防備。
說不得還要自相殘殺。
若少女是在舍身獨對出竅妖獸前說這話,他們隻會覺得起天真虛偽,而今,卻是自嘆弗如。
可心裡,卻像是起了一把火,讓人精神大振。
“昆侖搖光峰劉無為,往後還請殿下多指教。”
昆侖共分九峰,除掌門的混元峰和無暇劍君的無暇峰,便以搖光峰最重。搖光峰的老祖乃昆侖的另一位太上長老,大乘後期修為,劉無為乃是其直系徒孫。
若非出了一個更加厲害的季烆,昆侖這一代,本該以劉無為為首。
而今季烆不在,昆侖弟子中,劉無為地位便最高。他是此次昆侖七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距離結嬰隻差一個契機,表面上與文喜修為相當,但基礎更加扎實。
若無意外,以他的天資悟性修到合體不算太難。
可惜,在書中,遇到陣中陣時,季烆和文喜雖挺身而出,但不代表其他人毫發無傷。劉無為為了保護師弟師妹,受了出竅妖獸一擊,後又連續遇到各種妖獸,終重傷不治而亡。
除了文喜與李韶,其他三名昆侖弟子也跟著劉無為一起向乘嫋拱手一禮。
乘嫋還禮:“指教談不上,往後,希望能與諸君共論道,頂峰見。”少女灑然一笑,如清風朗月,明清闊朗。
一旁,正安置李韶的文喜,目光情不自禁地追著少女而去。
闲話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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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點到即止即可,話落,少女便收了笑,眉目沉肅:“阿烆怕是被困在陣心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也肅了神色。
問心陣本來攻擊不強,但若闖進了陣心,便會被認作入侵的敵人,遭遇陣法的全力攻擊。
幻陣的攻擊不是明刀明劍,有時卻更加難纏。
“殿下不用太過擔心,季師兄修為高深,劍術不凡,又向來冷靜睿智,定然能化險為夷。”
見少女面露憂心,劉無為等人便勸道。
“但願如此。”少女苦笑一聲,“我雖信任阿烆的能力,但……”
餘下的話,她未曾出口,但眾人了然。兩人是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妻,無論是哪一人遇到危險,另一人自都無法安心。
人之常情。
眾人想到之前季烆的模樣,都不禁感嘆:“殿下與季師兄伉儷情深,著實讓人欣羨。”
少女隻笑了笑,卻沒再說話,而是認真的尋找陣心。
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
忽地,少女眼睛一亮:“找到了!”
不等眾人反應,便見少女抽出白靈鞭,朝著西南方向一鞭甩出,鞭風如利刃,瞬間破開了一道屏障。
隻聽一聲如雷擊的炸響。
眼前豁然開朗。
“季師兄!”
隻見數丈外,高大的男人正提著劍站在那裡。他持劍的手已被鮮血染紅,斬天劍正劇烈的震顫著。
俊美的面龐無一絲表情,像是被千年冰封的雪雕,渾身被煞氣包裹,令人畏懼不敢上前。
正是季烆。
聽到聲音,季烆偏頭看過來,不等眾人高興,卻覺一陣殺氣撲面而來,斬天劍發出刺耳的嗡鳴聲,朝著他們猝然襲來。
來勢洶洶,避無可避!
眾人瞳孔驟縮。
“季師兄!”文喜大喊了一聲,企圖喚醒陷於幻陣迷失神智的男人。可根本沒用,斬天劍沒有絲毫停頓,如閃電急射而來。
眾人慌忙撐起靈力罩或者啟動防御法器。
季烆這一劍,威力竟是不下於化神妖獸一擊。
“阿烆。”
一道清軟的聲音忽然響起,順著風飄進了男人的耳間。
錚——
彌漫著煞氣的斬天劍陡然停在半空中。
須臾,墜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旋即,眾人隻覺一陣疾風從面前刮過,原是季烆衝了過來。越過所有人,停在了少女面前,猛然地用力把她擁進了懷裡。
“嫋嫋。”
“……不要丟下我。”
聲音嘶啞,粗粝磨耳,語氣近乎哀求。
他抱得很緊,幾乎用盡了全力,似乎想要把懷裡的人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那麼用力,仿佛在害怕失去。
乘嫋甚至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她的臉貼在男人熾熱堅硬的胸膛上,挨著他的心髒,耳邊是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聲,又急又響。
季烆很少在外人面前與她過多親密,他不喜歡被人注視。
以前乘嫋故意在外逗他,他還會生氣。
但其實曾經在外,乘嫋最多去牽他的手,並不會再做更親密的事。反倒是季烆,說話不算話。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主動抱住她。
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毫不猶豫,沒有顧忌。
第一次時,是他們歷練時遇到危險,乘嫋不小心深入妖獸巢穴,好在隻是虛驚一場,不等季烆衝過來,乘嫋已經出來了。
沒等她站穩,便被臉色鐵青難看的男人擁入了懷裡。
“乘嫋,以後不許離開我身邊半步!”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他身體的顫抖和心裡的後怕。所以乘嫋不認同他的話,但還是回抱了他,輕輕應了一聲:“好。”
第二次,也就是十年前的獸潮。
季烆抱住了渾身染血的她,一聲又一聲的喚著她的名字,對她說:“……嫋嫋,不要睡。”
那一次,他的聲音很冷,語氣很兇,臉色卻是蒼白的,身體僵硬的像是石頭。
乘嫋也不想睡,更不想死。
但那時的她做不到。
她的心中其實也溢滿了不安和難過,隻能抱著男人的手,勉強留下了一句‘等我’,便失去了意識。
而這一次。
男人身上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問心陣裡並無妖獸和他人,這血,自然是他自己的。應是他在幻境中陷入了殺戮,弄傷了自己。
他的手上全是血,抱著她時,溫熱的血甚至寢室了她的衣裳。
乘嫋感受到了那股粘膩的湿潤。
腦海裡,回天珠在說話:“季烆滿心滿眼都隻有你,你看見了吧。以他的心性,本不該被小小問心陣迷惑,定是因為擔心你,所以心神大亂,才著了道。”
“他都對你這麼好了,你為何還要懷疑他?”
回天珠指的是書裡的那個‘乘嫋’。
乘嫋沒理它,隻閉了閉眼,放在兩側的手動了動,反復握緊松開了兩次,最後……緊緊握成了拳。
“我在。”
她輕輕應了一聲,伸手輕輕攥緊男人的衣袖,柔聲道,“阿烆,我回來了,我沒事。”
男人這才有了其他反應。
他還是沒有松開她,隻垂首,用發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我還活著,這是真的,不是幻境。”
乘嫋沒動,抬頭與他對視,任由他看。
許久,季烆眼底的血色才慢慢褪去。但他還是沒松手,甚至還加重了力道。
“阿烆,你弄疼我了。”
直到少女輕呼了一聲,他才微微松了一些。
“嫋嫋?”
“是我。”
乘嫋又應了一聲。
“你在幻陣中看見了什麼?”
季烆抿緊了唇,沒有答。他不會告訴她,他看見……她死在了他面前。
從始至終,他的眼睛都未曾離開懷中的少女,未曾看過旁人一眼。見此,其他人早便背過了身去,裝作沒看見。
“你還要抱多久?”最後,還是乘嫋先出聲,提醒道,“這可是仙人秘境,寶物眾多,再耽誤下去,秘境可要關上了。你不要寶貝了?”
她不提這茬還好,提到此事,季烆便想到了之前她背著他獨自對付出竅妖獸的畫面,臉色冷到了極致。
“不要。”
聲音更冷。
“行了,要生氣以後再說。”少女嘆了一聲,扯了扯他的衣裳,像是撒嬌,“是我錯了,以後定然不擅作主張了。現在,”
她頓了頓,說:“阿烆,今天是我用逆命術的第六天了。”
逆命術隻能維持十天。
“以後不要那樣做了。”半晌,季烆啟唇,冷著臉說話。他本想警告她,但最後出口的聲音卻低了許多。
沒什麼威懾力。
乘嫋微頓,嗯了一聲:“不要耽擱時間了,大家還等著我們呢。”
季烆又看了她一眼,這才松手。
“走吧。”
少女朝他燦然一笑,充滿了鮮活,“別讓大家等久了。”
說著,她率先轉身朝一邊等待的劉無為等人走去。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季烆本能地朝前走,腳步比平常快了幾分。
走至一半,他忽然想起。方才,她隻拉了他的衣袖,卻沒有碰他,更沒有抱他。
季烆薄唇緊抿,擰緊眉心。
“阿烆,你怎麼那麼慢?”正這時,前方少女忽然停下,轉身,笑著朝他招手,“快點過來,你身上還有傷,我給你上藥。還要衣裳,全都是血,也換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