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竟與劍君同種了情人咒,這也不知是幸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壞事。帝女與季少主才是兩情相悅,而今種了母咒,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這算什麼好事?”
“可那是劍君啊。”
“但種母咒的又不是劍君。”
也對,若種下母咒的是劍君,那就算不是好事,也算不得壞事。無論是盤龍教還是情人咒,都令人震驚。
“那季少主是怎麼想的?”
“能怎麼想?這事又不是帝女本意。大家都知道,帝女真正心悅之人是他。”
“但聽聞情人咒無解。”
文喜沒有參與討論,但也心緒難寧,一時沒了修煉的心思。當聽到情人咒無解時,她心頭微微一緊,心煩意亂的回了屋子。
不久,李韶便來了。
“文師姐,你聽說今日長靈山發生的事了嗎?”一進屋,李韶便提起了這事,“我專門去查了典籍,衛九幽是萬年前的咒術大師,他種下的咒術,除非他自己,基本沒人能解。”
可所有人都知道,衛九幽早已飛升了。
即便留有殘念在下界,但他既然親自把此咒種下,必然不會主動解開。
文喜皺眉:“所以呢,李師弟,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韶看了她一眼,道:“我問過今日去過長靈山的師兄師姐,他們說,帝女已對劍君生了情根,對季師兄視若無睹。若情人咒解不開,文師姐,你說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文喜啟唇提醒:“殿下真正心系之人是季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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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韶卻又不同意見:“那是以前,如今帝女心悅的可是劍君。即便是情人咒的作用,但隻要此咒不解,這一點便是事實。”
屋裡一時靜默。
良久,文喜垂眸,啞聲說:“以劍君之能,以皇室和季家之力,定能尋到解開情人咒的法子。”
“若尋不到呢?”李韶問,“劍君的確厲害,但並不精通咒術,而天下咒師,又有誰能與衛九幽比肩?”
“聽說,今日季師兄很是難過傷心。”
李韶走到文喜身邊,聲音放輕了幾分:“文師姐,帝女和季師兄,有緣無份。或許這便是天意。”
文喜的身體無意識的繃緊成弦。
*
季家也被情人咒一事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前有同命蠱之事,後有眾目見證下問情臺上的生死相許,他們便是想要發火也沒有理由和底氣。
在外人眼中,乘嫋是最無辜之人。況且,種了子咒的還是劍君。若是其他人,暗地裡殺了便是。
如今卻是動也不敢動。
這般一想,心底隻憋屈至極。
這一回,季家是被看足了笑話。
“帝女與劍君中了情人咒,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們?”季長老隻能把火壓在心下,質問季烆,“若你早點告知家裡,我們也好早做對策。”
“能有什麼對策?”季烆眼前又一次閃過乘嫋亦步亦趨跟著師尊的畫面,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聲音又幹又啞,“能尋到解咒之法嗎?還是能阻止這件事傳播出去?”
當然都不能。
但他們提前知道,便是不能動劍君,但也能尋法子殺了乘嫋。可現在,乘嫋日日跟在劍君身邊,長居無暇峰,他們根本找不到動手的機會。
季長老面色沉硬如鐵。
季烆深吸口氣道:“長老,莫要忘了師尊修的是無情道。他不會對嫋嫋動情的。為了成就大道,師尊定也會想方設法解開情人咒,了結這份因果。”
季長老當然清楚這一點,但不知為何,心裡還是莫名有些不安。
他目光幽深,忍不住說:“無情道並非不可破——”
“但師尊絕不會!”不等他說完,季烆便立聲打斷他,斬釘截鐵道,“師尊心向大道,一心成仙,道心堅不可破。”
“況且,嫋嫋還是我的未婚妻子。師尊克己復禮、光風霽月,絕不可能對嫋嫋生出其他心思。”
*
乘嫋與藺霜羿一同回了無暇峰。
到時,已是酉時末,情人咒失效,盤繞在心頭的那股強烈的痴意漸漸消散,乘嫋恢復了全部的清明。
她沒有如白日那般再痴纏著藺霜羿,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腦海裡,回天珠的聲音就未停過,滿是焦躁和憤怒,“乘風怎麼會是這樣的,他明明最疼你的!”
沒了其他事幹擾,乘嫋可以專心應對它。
聞言,她眸光微暗,問:“為什麼不可能?這世間反目成仇的兄妹親人還少嗎?”
回天珠大聲道:“可那不應該包括你和乘風!”
乘嫋挑眉:“你為什麼這麼篤定?你親眼見到了?”
回天珠立即道:“我雖沒有親眼見到,但是你親口說的,你和乘風關系很好。他疼你護你,你敬他愛他。”
這珠子的腦子不夠聰明,但嘴巴很緊。今天能開口,想來也是因為受了刺激。當然,這也是乘嫋故意為之。
聽到回天珠說是‘她’親口所說,乘嫋眸光微動,話鋒一轉問:“說起來,你說我上一世做了帝君,但哥哥為長,又是少君,為何登上帝君之位的不是他?”
“小珠,都到現在了。今日倘若沒有劍君,我怕是已成灰了。”不等回天珠開口,乘嫋補充道,“小珠,你想要我死嗎?”
回天珠想也不想回答:“當然不想!”
“那你就回答我的問題。”
回天珠沉默了許久,整顆珠子團團轉,良久,它才小聲說:“因為乘風死了,在戰場上,他為了救你死了。”
聽到那個‘死’字,乘嫋的雙手倏然握緊。
她猛然閉了閉眼,壓下了心頭瞬間生起的那抹酸澀和憤怒,問:“你親眼見到,還是我告訴你的?”
“是你自己說的。”回天珠嘟囔了一句,“你當時眼睛都紅了,都哭了。”
“是嗎?我哭了。”
乘嫋近乎呢喃地說,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真的信了回天珠的話。她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低垂著頭,仿如陷入了遲來的傷懷。
若回天珠沒有騙她,若它說的句句‘屬實’,那麼便是有人騙了回天珠。
*
今日這場刺殺,看似他們處於被動,但事實上,乘嫋並未輸。如果能趁此機會抓到背後之人,自然是好。
但她清楚這樣的幾率極低,所以也不怎麼失望,反正她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她身上或者她本人果然有能威脅到背後之人的東西。
明面上是盤龍教對皇室的報復,但為何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盤龍教便是有秘術,但想要培養合體以上的高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而且大量的祭品從何而來?
九胥五十四城,自元祖時便頒布了許多政策,對丁籍管理極嚴。嬰兒出生三日內,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家中人都需要去府衙登記。
不僅如此,每三年都會清查一次。
一旦有哪地人口大量流失或者死亡,都會被立刻察覺。因著這嚴格的監察制度,這一萬年來,偶有邪教邪宗出現,但都不成氣候,無法像萬年前的盤龍教那般興風作浪。
元祖時曾留下過對盤龍教秘術的記載,上面清楚寫道,想要催生一個合體,即便天資絕佳,也至少須得十萬祭品。若是大乘,更要翻倍。
“殿下,曾祖回來後,便親自查了近十年九胥各地丁籍,一切正常,並無異樣。”傳音石中,乘進的聲音傳了出來,“也不知盤龍教是從哪裡尋來的那麼多祭品。”
其實這事,每三年都會查。若有不對,早該察覺了。
如果用修士做祭品,數量上倒是能少一些。但大部分的修士不是出身世家,便是投靠宗門,散修畢竟是少數。
便是散修,也有散修盟做主。真發生大量散修失蹤或死亡,散修盟不可能不管。
以盤龍教能幹脆舍棄三個高手的舉動來看,他們分明不缺祭品。
所以乘進等人才百思不得其解。
盤龍教到底是怎麼無聲無息弄來那麼多祭品,培養出這些高手的?凡事做過,便有痕跡。
可現在查來查去,卻似沒有一點不對。
“想要祭品,很簡單。”乘嫋臉上沒了笑,眉目間一片沉凝肅冷,“把近百年來,各地發生的天災全部列出來,答案便出來了。”
“什麼?!”乘進一驚,心頭發涼,“殿下,您的意思是,盤龍教人為制造‘天災’,以獲取祭品,掩蓋惡行?”
細細想來,這個猜測竟無比合理。
為何律法規定元嬰之上的修士不能輕易出手鬥法?正因,這些修士法力強大,能造成的破壞實在太大了。
他們往往一揮手,便能毀掉一座城,取走百萬人的性命。
有時候真正的天災的威力或許還比不上兩個出竅修士一場無所顧忌的鬥法。天災不受人力控制,難以預測,也無法阻止,往往隻有發生了,才能處理災後之事。
各地氣候與環境不同,有些地方可能數年都能風調雨順,有些地方卻是年年都有災禍。
凡人脆弱,即便有修士幹預,往往一次大型天災也會傷亡數萬甚至數十萬人。
若盤龍教從此入手,實在太容易了!
隻要掃除痕跡,基本就不會惹人懷疑。
不用多,隻兩三年年制造一次天災,祭品便能源源不絕了。
此計實在太過惡毒狠辣!
不是乘進等人蠢笨,而是九胥已維持了太久的和平,於他們而言,最兇惡的也不過是那些亂殺無辜、修煉邪法的邪修。
便是那些臭名昭著的邪修,為了活命,也不敢放肆屠殺。
乘進立刻道:“我這便去上稟帝君,請徹查各地天災。”
“直接稟告曾祖吧,避開其他人。再未查清之前,此事不能外傳。”乘嫋卻搖了頭,聲音微沉,“除曾祖之外,誰也不要說。”
雁過留痕。
盤龍教再小心,百年之久,也不可能當真沒露出任何馬腳。除非,內有奸細,為其掩護。
乘進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呼吸驟然加重,像是在極力忍耐著憤怒,許久,才沙啞著應了一聲:“好。請殿下放心,我定會小心行事。”
“阿進。”乘嫋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輕聲道,“注意安全。”
要揪出內奸當然不是易事。
能為盤龍教掩蓋至今,亦說明那人已處高位,甚至不止一人。
乘進呼吸一滯,終是忍不住啞聲問:“為什麼?殿下,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還是太年輕了,尚有一腔熱血和純真,良好的出身更讓他大部分時候看到的是好的一面。
人生中最大的困難,無非是修煉,以及振興家族。他們乘氏源於鄉野,既站在了高位,享受了子民的朝拜和供養,當然也要承擔起責任。
不說人人做到愛民如子,但絕不能殘害無辜,知法犯法。
乘嫋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她隻是想,三十年,還是太慢了。內已腐朽,何必去修?不如重頭來過!
……
這些日來,乘嫋除了每日修煉,夜裡便努力煉化從衛九幽處得來的仙力,從無懈怠。
但即便如此,想要徹底煉化,也至少需要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