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紅衣男子與藺霜羿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張揚恣意,帶著妖異,很符合妖族的形象。
所以, 藺霜羿與妖族有關系。
但這隻是她的推測,她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證據,而現在, 藺霜羿的反應恰恰應和了她的猜測。
她裝作未曾察覺的無辜模樣, 見藺霜羿不答, 便又問了一次:“劍君,您覺得我這個提議怎麼樣?”
“宜早不宜遲, 若能早日解決情人咒,也能了了這一樁心事。”說到這,乘嫋面上露出一抹羞赧,“若能解了此咒,我便不會再冒犯劍君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女孩雪白的面頰上起了一點薄紅,襯得她越發嬌豔如花。
藺霜羿的腦海裡驀然冒出了女子墊腳親吻他的畫面。唇上似乎又想起了那份誘人的觸感和溫度。
他眸色陡深。
倘若解了情人咒,她還會靠近他嗎?
不會的吧。
“她便是解除了與季烆的婚約,也不代表她不愛季烆了。那日問情臺上的生死相許,你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耳邊忽地響起了姬赤野的話,“當然,她也或許是真的對季烆死了心。但不愛季烆,便會愛你嗎?”
“無暇,你要想清楚,莫要入了迷障。”
他可以肯定乘嫋對他的仰慕崇拜,卻無法保證她會愛他。
不是沒有糾結過,也不是未曾後退過,可情根既深,無情道已破,已是半點不由他。
他不是一個好人。
所以在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後,便幹起了橫刀奪愛的勾當,為此不惜做一個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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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縱使千般手段能用在情敵身上,卻無法用在她的身上。
藺霜羿喉頭動了動,幹澀難言,半晌,他才應了一聲:“好。”他眼簾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沒關系,便是去了遺地也無礙。
首先那裡不一定會有解咒之法,當然便是有了解法,他也有法子毀去。
所以沒關系的,不過是陪她走一趟而已。
“那我們便說定了。”見他點了頭,眼前的姑娘笑得越發好看,“劍君,明早見。”
藺霜羿繃著臉嗯了一聲。
乘嫋笑眯眯的向他揮了揮手,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回到自己房間,她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你不是喜歡他,怎麼還欺負他?”
腦海裡,回天珠看她笑得那般開心,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挑刺。
乘嫋:“這不叫欺負,叫情趣。”
回天珠哼了一聲。
不等它反駁,乘嫋便道:“你願意開口說話了,是想通了?”
聞言,回天珠登時沒了與乘嫋吵架的心思。當然,她伶牙俐齒,滿嘴歪理,便是與她吵,最後輸的估計也是它。
想到此,回天珠更喪了,“你們人類,為什麼能變心這麼快?為什麼可以三心二意,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它越說越氣。
想到季烆屢次毀約,想到文喜的改變,再有乘嫋的移情別戀,終於罵道:“你們都是陰險小人!”
乘嫋一點沒有被罵的氣憤,反而還從善如流的認下這份評語:“確實挺陰險的。”
回天珠:“……”
見乘嫋真的認了,它非但不高興,還更生氣了,脫口而出:“你才不陰險,你怎麼能隨便罵自己?!”
乘嫋挑眉:“不是你先罵我的?”
回天珠卡殼,半晌才恨恨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罵自己!”
乘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從這傻珠子嘴裡聽出了那別別扭扭的維護,笑道:“好吧,我不罵自己了。我不是陰險小人,我是個溫柔善良,賢惠大方的好人。”
回天珠聽得覺得很別扭,忍不住道:“還是換幾個詞吧。”明明這些詞是以前它拿出來誇‘乘嫋’的,但現在聽來隻覺得太不真實了。
乘嫋今夜心情好,便順了它的意。一人一珠又插科打诨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繞到了正題上。
“小珠,你雖然不是人類,但世間生靈其實無甚不同。”乘嫋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萬物有靈,凡有靈智的生靈何嘗不是心易變?當然,這其中也有那等真正光風霽月的存在。”
“但很遺憾,我不是,也不能是。”
“乘氏已經到了最危險的境地,小珠,我不能做一個好人。”
“我知道的。嫋嫋……很好。”回天珠忽地抽了抽鼻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這顆傻珠子果真吃軟不吃硬。
乘嫋心頭微軟,輕聲道:“便從最開始說起吧。我想知道,我和你是怎麼認識的,又是如何驅動你一起回來的。”
故事於回天珠而言,其實並不復雜。
“我們是在幽冥之地認識的。”許是想起了美好的回憶,回天珠心情好了不少,“那時我被困在幽冥深處,是你解開了封印,救了我。”
“我是上古至寶,無數人想要得到我,利用我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你沒有。你救了我,卻沒有強行契約我,而是和我做起了朋友,從來沒有勉強我做任何事。你明明那麼忙,卻還會抽時間給我療傷,陪我聊天陪我玩。”
“哦,原來上一世的我這麼好。”乘嫋點頭,客觀評價,“那她的確是個好人。”
才怪。
哪怕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乘嫋卻篤定自己絕對沒有那麼好心,更沒有拾金不昧的好品德。
得了一個大寶貝,怎會不用?
她又不傻。
所以,‘她’為什麼要和回天珠玩交朋友的遊戲?
回天珠還在細數上一世的‘乘嫋’的好,落在乘嫋耳裡,隻覺得自己演技可真好。她耐著性子聽了好一會兒回天珠對自己的誇贊,直到過了將近一刻鍾,她才不經意地說:“小珠,你當時肯定很疼吧?”
“傷得那麼重,肯定很疼。可惜,我無法真正的幫助你。”
回天珠鼻子又是一抽:“沒關系,也不是不能忍,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所以回天珠果然有很嚴重的缺陷。
乘嫋心中極快的閃過一抹靈光,卻消失得太快,令她無法及時捕捉到。目前,從回天珠的敘述中,她可以確定的是,當時的回天珠因為受了損傷,所以無法使用或者想要使用它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回溯時空並非易事,便是仙人,怕是也不能輕易完成,何況還受了限制。而她從不是一個甘願犧牲自己造福他人的大善之人。
比起等價交換,她更喜歡用最小的代價達成自己的目的。
乘嫋想了想,問:“滅世之說又是從何而來?”
許是已經認了命,所以這一次,回天珠沒有隱瞞,回道:“是突然而起的。不對,應該是盤龍教策劃的,他們控制了兇獸。那時全天下的兇獸都發了狂,九胥各地都起了獸潮,規模一次比一次大。凡人死傷無數,修士也傷亡慘重。”
“不過兇獸嗜血,不可控。最後,盤龍教自食惡果,上至教主下至普通教眾,大都死在了獸潮之中。”
乘嫋並未對此發表意見,隻問:“那最後是怎麼平息的?”
回天珠回答:“是季烆突破至大乘期,殺了最厲害的獸王,打散了獸潮,這才平息了這場滅世之戰。”
乘嫋提出質疑:“可你之前說,他入了魔。既已入魔,又如何突破的?”
修士能否修仙看的是,是否身懷靈根。但仙途能有多遠,看的卻是資質悟性和心性。
修士需修心,其中心境甚至比資質更加重要。
回天珠理所當然地說:“因為季烆厲害啊。他是個很優秀的修士,雖中途走火入魔,但還是及時醒悟,還因禍得福,修為猛增,這才能力挽狂瀾。”
“這些事還都是你告訴我的。”
回天珠補充了一句。
事實上當時它一直在養傷,幾乎沒有出去見過世面,大部分所知皆來源於乘嫋。
“原來如此。”乘嫋笑道,“我明白了。小珠,謝謝你的坦誠相告。”
她沒有再問季烆為何會入魔,因為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回天珠輕哼一聲:“明明是你三番四次的強調不能告知你這些事,以免影響你的判斷。我隻是聽你的話而已。”
乘嫋笑容更深:“所以更要謝謝你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元嬰輕輕抱了抱丹田裡的小珠子,真心實意的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哼,你知道就好。”
回天珠整顆珠子都閃了閃,隱約有紅光一閃而過,卻沒有掙開乘嫋元嬰的擁抱。
……
時光匆匆。
一夜時間眨眼便過。
天際剛亮了白,乘嫋便準時敲了門:“劍君,您起了麼?我已經準備好了。”
屋裡,藺霜羿壓根一夜未閉眼。
他打開門,便對上了女孩笑眼彎彎的臉龐,本是他最喜歡的模樣,此刻卻令他有些煩躁。
心裡隱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衝動。
他垂頭,看著那雙開開合合的飽滿的紅唇,有一種想要不管不顧直接佔有的激流在胸腔裡急速滾動。
乘嫋輕輕拉著他的袖子,笑道:“劍君,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算著時間,估摸著入夜之前便能到。”
入夜之前,這般快麼?
藺霜羿垂眸道:“無暇劍這幾日恐要突破,所以暫時不適合飛行。”
“那可真是不巧了。”乘嫋驚訝的哎了一聲,“那之能我們飛過去了。隻是我修為不濟,怕是趕不上劍君的速度,還請劍君見諒。”
“無礙。”藺霜羿看著那攥著他衣袖的玉白手指,淡聲道,“慢慢過去便是,我陪你一起。”
卻沒說帶著她飛。
乘嫋也裝作未曾想到這一點,隻笑眯眯的應了一聲好。
因著沒了無暇劍的幫助,這一路速度慢了不少。直到太陽落下,天色已黑,他們才趕到了目的地。
藺霜羿仰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今夜便先休整一番,明日再進去。”
乘嫋沮喪道:“是我速度太慢,拖了劍君的速度。”
藺霜羿自然又是一聲無礙,表現得溫和又通情達理,與平常那位冷硬到不近人情的無暇劍君截然不同。
“衛九幽狡詐多端,誰也不知那遺地之內會有多少危險。你今日耗費靈力頗多,先休息吧。”
乘嫋自然乖巧點頭。
兩人就近休整。
藺霜羿抬手一揮,霎時面前便多了一棟小竹樓。面積不大,但很是精巧漂亮,極適合人居住。
乘嫋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樓。劍君,這是您親手煉制的?好厲害!”
別看這小竹樓不顯,其實能經得住大乘修士三次全力攻擊,乃是極品防御法器。便是藺霜羿於煉器一道頗有造詣,為了煉制此物,也花費了不少時間和靜力。
不過這些他都沒說起,隻道:“進去休息吧。”
隻是小樓隻有一間臥室,所以兩人今夜要同居一室。
藺霜羿解釋道:“材料有限,今日便先委屈一夜。”事實上,作為成名已久的大能,又是昆侖的太上長老,怎可能連煉制一座小樓的材料都湊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