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是冷白皮,鎖骨上長著一顆小痣,黑白分明,襯得無比漂亮,又勾人。


我感覺我的眼珠子又黏在他身上了。


隻好拿起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了大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客廳的空調吹著冷風。


我和江易坐在沙發上喝酒。


幹喝。


我,忘了買下酒菜。


原本我的目的,是把自己灌醉,然後借著醉意,順理成章投懷送抱,零距離接觸。


沒想到三罐啤酒下肚,我都飽了,居然還越喝越清醒。


我這才知道,自己大概可能也許……酒量很不錯。


正當我盯著茶幾角落的那瓶二鍋頭,琢磨著這會兒再灌兩口白的會不會太過突兀的時候,忽然聽見江易喊我的名字。


「唐綿綿。」


一貫冷清的聲音被酒意燻染,多了幾分勾人的旖旎,咬字也變得纏綿起來。


我向那邊看去,正對上江易微醺的目光。


他說:「唐綿綿,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喝酒的動作一頓,努力回想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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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江易就忽然站起身,坐到了我身邊來。


他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側過頭,目光泠泠地注視著我:「我改過名字。以前,我叫江小櫻。」


江小櫻……江小櫻?!


我大為震撼,險些從沙發上跳起來:「江小櫻!!你不是——」


「女的嗎」三個字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


被遺漏在時光長河中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紛至杳來。


江小櫻是我小學二年級的同桌。


一開始他插班進來的時候,頭發有些偏長,再加上五官精致秀氣,這個名字本身又很婉約,我一直覺得他是女孩子。


江小櫻的媽媽,會做很好吃的清炒蝦仁飯。


有時候他中午來不及回家吃飯,就會在書包裡裝一盒。


然後我就會從他那裡嘗好幾口。


江小櫻是個手很巧的小孩,畫畫和捏橡皮泥都很在行。


我的美術作業,基本都是他幫我完成的。


我瘋跑一個課間回去,頭發散了,他也會幫我編好看的小辮子。


但有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奇怪。


比如江小櫻夏天居然不穿裙子,明明跟我關系很好,也從來不在課間一起去廁所。


直到他和我成為同桌的第三個月,我才無意中得知了他的真實性別,當場晴天霹靂。


結果江小櫻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唐綿綿,我是男孩,你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嗎?」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美色惑人。


隻是原本跟電視劇學來的那句「男女有別」,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我支支吾吾地說:「那倒也不是……」


江小櫻溫熱柔軟的手勾住我的手,嗓音也軟軟的:「那我們就還是好朋友呀。」


後來呢?


我皺了皺眉,努力回想。


還沒等我想起來,肩膀上忽然多了溫熱的重量。


江易靠在我肩頭,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微微湿潤。


臉頰透著漂亮的粉紅色,呼吸滾燙。


「唐綿綿,我頭暈……你扶一下我,去床上。」


「床上」倆字鑽進我耳朵裡,我的臉也開始發燙。


我有些艱難地把江易扶到臥室,好不容易才讓他躺在了床上,結果江易喊著熱,又扯掉了兩顆襯衫扣子,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


瑩白如玉,同樣因為醉酒,透著一層淺淺的粉紅色。


我瞳孔地震,猛地後退兩步,從桌上抓起遙控器,打開空調,調到 20 度。


遲幾秒才反應過來——原本我是想灌醉自己的,結果我千杯不醉,反而把他給灌醉了?


那我要是現在下手,算不算趁人之危?


我咽了咽口水,坐在床邊,心中天人交戰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敢下定決心。


唐綿綿,你怎麼能這麼膽小!


我在心裡唾棄著自己,決定去外面把手機拿進來,咨詢一下寧瓊。


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起身,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接著眼前景物變換,等我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覆在了江易身上。


我渾身僵住,接著就聽到江易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低沉悅耳,滿是旖色。


語氣裡甚至帶著那麼一絲的,恨鐵不成鋼。


「唐綿綿,我都把自己灌醉送到你面前了,你就不能再主動點嗎?」


!!!


什麼?他說什麼?!


江易的手從我衣服下擺鑽進來,落在我肚子上,揉了揉。


聲音裡多了幾分笑意:「軟綿綿的……你的名字,實在很合適。」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起很早之前,請他吃粵菜那天,他不小心碰到我的時候,也意味深長地叫了一聲「綿綿」。


靠!


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麼說,原來從那個時候起,江易就對我心懷不軌了?


江易的嘴唇從我肩頭與鎖骨掠過,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勾著他的脖子,準備配合一下,結果他的動作忽然停了。


我被心頭驟然湧上的空虛感勾得心底發顫,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隻能看著他。


江易卻並不急,反倒微微抬起身子,盯著我的眼睛,沙啞道:「綿綿,你有隨時喊我停下的權利。」


我把臉埋在他肩頭,小聲說:「我知道。」


其實江易的技術不算特別好,甚至有點生澀。


可他天賦異稟,最重要的是無比溫柔耐心。


於是一次完了,還有下一次。


而且漸入佳境,越來越好。


到最後,我困得不行,縮在江易懷裡,裹著毯子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他附在我耳邊輕聲說:「綿綿,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不洗了……明天再說。」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我,八歲生日那天,正碰上父母一起出差,於是就把江小櫻拉到我家來,陪我一起過生日。


江小櫻拎著一個蛋糕過來了。


我告訴他,我媽說我是晚上九點才出生的,所以我們得九點再開始慶祝,先看會兒動畫片。


於是江小櫻就坐在地毯上,陪著我看了好久的《動畫城》,還被迫聽了好幾遍我跟著嚎的「我的心放在你那裡」。


我還在那兒跟江小櫻演對手戲:「小櫻,我把我的心放在你那裡,我們從此再也不分離!」


江小櫻迫於無奈,隻能陪我演。


一直等到九點,他在蛋糕上點了蠟燭,讓我過去許願。


我雙手合十,大聲許願:「我要和江小櫻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沒想到幾個月後的一次秋遊,我追著江小櫻在公園奔跑的時候,腳下一絆,和他雙雙掉進了水裡。


被撈上來之後,我發起高燒,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好幾天。


等我醒過來出院之後,江小櫻也轉學走了。


再後來,時間太久,加上發燒導致記憶不順,我幾乎把這事忘了個幹淨。


甚至,我的第一記憶裡,江小櫻還是個女孩子。


12


我睜開眼,陽光刺目。


下意識眯了眯眼睛,我便聽到江易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唐綿綿,穿好衣服出來,我媽來了。」


我一個激靈,本來還有幾分困意,這下瞬間清醒過來。


不會吧?


昨晚才睡完,今天家長就來了。


是來興師問罪,責問我為什麼要把江易這朵高嶺之花給採了嗎?


我從床邊撈起自己皺皺巴巴的 T 恤,糾結了許久,還是沒好意思穿上它。


隻好在睡裙外面,套了件江易的襯衫,磨磨蹭蹭地出了臥室門。


滿茶幾的啤酒罐已經不見了,客廳被收拾得幹淨整齊。


沙發上坐著一個漂亮的大美女,長相和江易有三分相似,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這是江易他媽?看上去感覺不超過四十歲,也太年輕了吧?


我小步小步地蹭過去,正琢磨著應該說點什麼,才能給她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時,她忽然開口了。


「哎呀,這不是綿綿嗎?都長這麼大了?」


我目瞪口呆。


這熟稔的長輩口吻……是怎麼回事??


「我叫江昕月,是江易的媽媽,你小時候還吃過我做的清炒蝦仁飯呢,不記得啦?」


她笑著過來拉我的手,讓我坐在了她身邊。


在江媽媽的敘述中,我終於知道了一些當年不知道的真相。


江易以前叫江小櫻,是因為江媽媽喜歡魔卡少女櫻。


後來江易上了初中,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就把名字給改了。


「當初江易害你掉下水,我本來是想帶他去你們家賠禮道歉的,結果這個時候江易他爸出軌還轉移財產,我就帶他辦了轉學手續,回老家打官司去了。」


江媽媽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腦殼:「臨走前我去醫院看了你一眼,你那會兒還昏睡著。」


我……不敢吱聲。


明明是我拖著江易落水,怎麼成了他害我掉下水?


我偷偷往江易那邊看了一眼。


正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以及他露出的鎖骨上,那被我啃出來的,好幾道紅印。


我猛地咳了兩聲,江媽媽立刻給我倒了杯水,接著在我喝水的時候,再一次語出驚人:


「我沒想到你和江易發展得這麼快,才剛遇上不到半年就同居了。挺好挺好。」


我一口水嗆在喉嚨裡。


想狡辯……啊不是,辯解一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趁著江媽媽去洗手間的工夫,江易站在我面前,彎下腰盯著我的眼睛:


「唐綿綿,你已經把我睡了,還不想對我負責嗎?」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


但我竟然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問江易:「你怎麼……還把家長叫過來了?」


他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不是我叫的,我媽本來就說今天來看我,沒想到正好撞上你昨天請我喝酒,喝多了還酒後亂——」


「閉嘴!」


我急忙去捂他的嘴,手心擦過他柔軟的嘴唇。


仿佛一根羽毛輕輕在心尖撓了一下,我心尖發顫,又火速松開了手,還虛張聲勢地問:


「你……你怎麼不經過我的允許就帶人回來?小心我告訴房東。」


江易嗤笑一聲:「你告訴吧,我不是就在這兒嗎?」


我看著江易,他也看著我。


沉默三秒。


我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這房子本來就是你的?!」


江易把我散落的碎發撥到耳後去,語氣詭異:


「不然你想 1500 在市中心附近租到帶獨衛的主臥,做夢呢?」


「……那你當初演得那麼像!靠!」


這一帶獨衛主臥的市場價在 1600-2000,江易當初給的這個價格,就屬於十分物美價廉,但又不算特別白日做夢的範疇。


所以我看過之後,連猶豫都沒有,當天就籤了合同。


現在想來,每一步都是他算好的!


我抬眼,氣鼓鼓地瞪著江易,試圖用眼神譴責他,沒想到他忽然往前湊了湊,在我唇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


我下意識往後躲,可後腦勺被江易用手墊著。


他的聲音也很輕:「別再往後了,後面是牆。」


「江易……」


「唐綿綿,你別裝,第一次你陪寧瓊來面診的時候,就在腦海裡把我給扒光了吧?」


我這個人吧,就是又慫又好色。


猝不及防下被戳穿心思,我隻能死鴨子嘴硬:「你說什麼呢?你有證據嗎?」


江易被我氣笑,無可奈何地在我發頂揉了揉,站直了身子。


中午,江媽媽執意要請我們吃飯。


一盤牛肉剛下進鍋裡,她看著我,忽然開口道:


「綿綿,什麼時候有空,把你爸媽也叫過來,見個面吧?」


我手一抖,連盤子一起下進了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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