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聞言,這才滿意地收腳,隨後整理裙擺走出門,像個鬥勝的公雞。
而我看著江蘭的背影,覺得是時候再加一把火了。
我將凍成小塊的血帶著,來到了江家祠堂。
我毫不猶豫地將血塊扔進了祠堂牌匾之上,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血字塊,放到了牌匾正下方的地上。
如今天寒地凍,那血塊自然不會融化,可是明日,就不一樣了。
12
第二日,江家所有人都來到了祠堂。
一時間燭火通明,祠堂裡因為很多人的到來,溫度在漸漸上升。
所有人在父親的帶領下,跪在牌匾前,祈求江家祖先的保佑。
畢竟這幾日加上我的母親,相府死了兩個人了,然後相府夫人的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這些事加起來,倒真的有幾分家宅不寧的意思。
我低著頭,眼角掃過旁邊,已經看到牌匾處的牆上流下鮮血,以及那仿佛與地面融為一體的血字。
但是我知道,現在不著急,畢竟那血塊很可能還未融化完全。
直到有人站起來走動的時候,一腳踩到地上汪著的鮮血,一聲尖叫劃破祠堂的寂靜。
父親很生氣,他看著牆上流著血,順著血流的方向,那是江家的牌匾。
父親命人將江家祠堂的牌匾都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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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上面什麼都沒有,除了血。
「老爺,這個血好像是一個字啊,好像是個『怨』字!」
就在父親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有人注意到了那血。
我聞言,劉海下終是扯出一抹笑。
冰塊遇熱融化,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如今,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簡單的一層。
因為他們心虛,隻有心虛的人,才會下意識聯想到鬼神。
父親盯著血淋淋的「怨」字,神色諱莫如深。
而朱勝彤在長久的精神恍惚之下,又看到血字,噶地一下暈了過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字之上,根本沒注意到她暈倒,於是隻聽得「咚」的一聲巨響,朱勝彤的腦袋下慢慢流出鮮血。
「母親!」
丞相正妻癱了,那一摔正好摔到了後腦勺,母親告訴我那裡有控制人行動的東西,不過她忘了叫什麼了。
朱勝彤這一摔導致的後果超出了我的預期,我本來是想嚇瘋她,沒想到現在嚇癱了。
「是不是你?」
幽暗的燈光下,父親逼近跪著的我,神色冷漠,開口詢問。
「父親,我聽不懂。」
我抬頭,睜著無辜的眸子,長睫輕掃下,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是我,又怎樣,父親他根本找不到證據,但凡他有一點證據,我現在就不是在這裡跪著。
「哎,你生母的死,我也很難過,回去吧。」
父親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終是長嘆一口氣,朝我揮了揮手,神情沮喪。
眼前的女兒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看著他每次都怯怯的,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
相府這些事樁樁件件,她沒有這個膽子。
我低下頭,掩下眼底的譏笑,小步退了出去。
難過?他怎麼會難過,不過是死了一個小妾。
他若是真的難過,又怎會連個簡單的喪事都不辦。
他若真的難過,又怎會把母親的屍身交給朱勝彤隨意處置。
他若真的難過,又怎會又帶了一個花一樣的姑娘進來……
嘴上的難過,誰不會啊……
我從不指望父親能像正妻般對待母親,但是他在明知道母親是朱勝彤害死的情況下,還這般縱容坦然,我不原諒。
母親也不會原諒。
父親是當朝丞相,什麼彎彎繞沒見過,這麼多年朱勝彤欺負妾室,暗害庶子庶女,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當沒看到。
因為朱勝彤有個大將軍哥哥,最有價值。
這麼多年,我看透了父親。
門外,大雪早已停了下來,太陽就像母親死的那天一般,明亮又耀眼。
可是這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止不住抖動著身子。
冷,實在是太冷了。
好似侵入骨髓一般。
朱勝彤癱了以後,那朱大將軍提著刀來過一次丞相府,不知道父親說了什麼,那朱大將軍又神色緩和地帶著刀出了相府的門。
我聽著我收買的丫鬟細細告訴我的事,手上動作不減。
能讓怒火攻心的大將軍消火,能有什麼事呢?
等人走後,我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這是母親告訴我的,生石灰的制作方法。
旁人隻覺得我在玩石頭玩泥巴,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江蘭該面對什麼樣的怒火。
朱勝彤癱了,江蘭又如何能好好過著日子?
13
我故意將相府的事散布出去,尤其是祠堂的事更是多加了點渲染。
傳言久了,這京城之中便說相府鬧鬼,有模有樣。
傳到最後,連父親都信了幾分。
每次他進相府門的時候,總是左右四下觀望,甚至一入夜便早早熄燈入睡。
不過父親沒撐多久,白天這般神情緊張,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中自然也不好過。
父親請了一位高人過來。
傍晚時分高人讓整個相府的人都過去,方便他驅邪。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我佯裝尋找經常喂的小貓,走進了江蘭的院子。
此時守著院子的隻有一個下人,想要進去,也就是幾句話的事。
我拿著親手做的生石灰,又混了點幹燥的木屑,確定沒人跟著的時候,站在江蘭房子窗外,將生石灰撒到江蘭房間窗戶紗簾後面,又撒了一些在紗簾上面,今日太陽很好,屋檐的冰凌開始融化,一滴一滴的。
我將紗布拉出窗戶外,那水滴便滴在紗布上,水漬順著紗布往室內氲去。
江蘭這人很喜歡美,那紗簾是上好布料做的,吸水性挺好。
做完這一切,我滿意地打量一下我的傑作。
那石灰放得極為隱蔽,就算是開窗也發現不了。
就算發現又怎樣,別人又不認識,隻會覺得是哪個老鼠打洞沒有打掃幹淨留下的木屑罷了。
等我走後,這暗處一直觀察我的人,又走了出來,他看著我的傑作,最後拿了一點我做的石灰粉,又復原我的機關。
驅邪的過程極為無聊,相府最大的院子站了黑壓壓的一片。
在我眼皮都要打架的時候,終於結束了。
「江採兒,你最好老實一點!」
江蘭離開的時候,看向我開口警告。
我低著頭,長發掩住眼底的冰冷,一副順從的模樣。
江蘭見我一副窩囊樣,也沒了繼續找麻煩的心思,冷哼了一聲,便帶著人離開。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江蘭窗簾那塊紗布,我也買了幾塊,花了不少錢銀,我心疼得很,但是我要用。
我之前做了無數次試驗,這生石灰遇水引燃木屑還有布簾的時間,大概是兩個時辰,而且這種布隻要著火火苗便蹿得飛快。
因為晚上氣溫低,那水滴漸漸變緩,時間自然是長點。
我盤算著時間,估計著得到深夜,這火才能著起來。
「紅兒,這天太冷了,我想泡個澡。」
我轉過頭,看向紅兒輕聲吩咐。
泡澡最為麻煩,一個丫鬟自然搞不定,我院中沒幾個丫鬟,全都來搬木桶,放熱水。
我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們的忙碌。
最後眯著眼,美美泡了個澡。
我這一次泡澡的時間極長,甚至手心都泛白皺在了一起。
紅兒看著我手,滿眼心疼。
14
「不好啦,走水啦!!」
我是被尖叫聲還有銅鑼敲打的聲音吵醒的。
我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站起身打開窗戶,朝著江蘭住的方向看去。
即使是黑夜,那火光與濃煙仍舊看得清清楚楚,我死死抑制住心中的興奮。
隨即我又自嘲一笑,我做了那麼多次試驗,調配了最好的比例,控制了最好的時間,成功,倒也很正常。
我關上了窗戶,安心躺在了床上。
我知道現在不是關心江蘭如何的時候,畢竟父親之前就懷疑過我,這整個相府有理由幹這些事的,我排第一。
況且父親能做到當今丞相,他自然是有腦子的,不可能一點都不懷疑。
「五小姐呢?」
果然在我迷糊沒多久,便聽到門外傳來父親壓抑著怒意的呵斥聲。
「在,在裡面睡著呢……」
紅兒的聲音更是顫抖,直面丞相的怒火,她該是害怕了。
「睡了,她怎麼睡得著的,還是說她心虛?」
父親並不聽紅兒的話,邊呵斥邊朝著屋裡走來。
「父親,怎麼了?」
隨著「砰」的一聲撞門的聲音,我佯裝剛醒,看向父親,聲音帶著幾分迷茫。
「你這個賤人,是不是你放的火?」
父親看我剛醒,稍稍愣神之後,毫不猶豫上前,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採兒不知父親說的是什麼。」
一巴掌過後我臉頰生疼,我連滾帶爬下了床,跪在了父親的面前,臉上全是惶恐。
「有下人看到你去了蘭兒的院子,晚上蘭兒院子就著火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父親見我惶恐,並未有半分憐憫,直接開口。
我聽到父親的話,心中倒沒什麼意外,畢竟江蘭院子那般大,我被別人看到倒也是正常。
「父親,你知道我與生母平素就喜歡喂這相府的小貓,這天寒地凍,我追著小貓便進了姐姐的院子。」
「況且這著火要是人為,那著火的時候人定然要在現場的,女兒一直在這房中,從未出門!」
「女兒的房子在樓上,這唯一的出口都是下人,我要是放完火回來,定然是瞞不住的。」
「若是女兒那時候放的火,哪有兩個時辰才著火的道理啊父親……」
我說著早就想好的託詞,神色更加惶恐,害怕父親不信,還特意看了紅兒一眼。
「丞相,五小姐從驅邪之後,便一直待在這房中,期間還泡澡了,我們來回運著熱水,一直泡到很晚。
相爺您看,這地還是湿的呢!」
紅兒反應快,立馬拉著幾個丫鬟跪在一旁。
我望向故意弄湿的地板,頭低得更低,眼中卻是閃過暢快之意。
能讓父親發這麼大的火,這場火定然讓江蘭不好過吧?
「來人,給我查五小姐今日回來之後是否離開過這房子。」
父親聽完紅兒她們的話,又看著地上還未幹透的水漬,隨後轉向我,眼神帶著濃濃的警告。
「父親,行得正做得直,女兒從驅邪回來後並未離開這院子一步,調查的時候若是需要我的配合,女兒義不容辭,隻求父親給我一個清白。」
我對上父親的眸子,沒有一絲膽怯,有的隻是受委屈後的無奈。
「最好如此。」
父親見我這般說,也沒了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又匆匆離開。
看他匆忙離開的樣子,我抬手輕撫著被打痛的臉頰,這麼著急,這江蘭到底發生了什麼,倒真的提起我的興趣了。
「紅兒,隨我去嫡姐那邊看看,到底怎麼了,我很擔心。」
我起身,示意紅兒更衣,衣服穿好後,紅兒又貼心地給我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