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大衣是我母親的,披著它好像窩在母親懷中一樣。
母親,我帶你去看看欺負你的人的慘樣。
我撫摸著大衣上的絨毛,心中暗自嘀咕,隨後抬頭,輕撫下鬢角的發絲,眼神堅定。
15
我來到江蘭的住處,仍舊有不少下人忙進忙出,有的甚至因為著急撞了我一下。
「放肆,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紅兒率先開口,語氣責備。
而撞我的下人聽到紅兒的話,抬頭看了一眼是我之後,什麼也沒說便快步走開,忙手上的活去了。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紅兒見狀,暗自罵了一句。
不過她也知道現在是在人家的院落之中,這句罵人的話倒是隻有我能聽到。
這府上的下人最為眼尖,丞相父親對我的態度他們自然看在眼裡。
一家之主都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極其不上心,又怎能要求看主子臉色過日子的下人有好臉色。
「問問我的嫡姐在哪裡?」
我聽到紅兒的話,隻是輕輕扯出一抹笑,看了一眼前面被燒得漆黑的房子,開口吩咐。
想來救火很及時,這房子除了黑一點,倒是沒有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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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個樣子,江蘭定然是不能住的。
「五小姐,大小姐被帶到夫人那邊去了。」
紅兒的速度很快,回來的時候便帶來這個消息。
我聞言心中更加確定江蘭出了大事。
「不,不可能的,你是在騙我,我怎麼可能毀容,來人,再去找新的大夫過來!」
我轉頭去了朱勝彤的住處,這門還沒進,便聽到了江蘭的驚呼和慘叫。
我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心中極其爽快。
我知道這火要不了江蘭的命,畢竟她是相府嫡女,下人們不會任由這火勢蔓延。
但是毀容,還真的是意外之喜。
這嫡女毀容,以後便嫁不得好人家了,這樣豈不是阻擋了他結交權貴的心思,畢竟哪個權貴能容忍自家以後的主母是個毀容的。
這樣想著,父親剛剛那般生氣倒也能說得過去。
「還不是怪你在房中掛了那麼多紗簾,這些東西一點就著,你現在滿臉都是這些,毀容怪誰?」
朱勝彤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聽著這中氣十足的指責,倒是覺得朱勝彤癱了後的日子,過得好像也不錯。
轉念想到之前朱勝彤娘家人提著刀來相府的事,她日子過得不錯倒也是正常。
不過從朱勝彤的話中,我倒是猜到了大概。
許是著火的時候,江蘭極其慌張,慌不擇路之下,這臉碰到了著火的紗簾,這才燙到了。
「母親,我的以後毀了。」
江蘭在聽到朱勝彤的指責之後,卻是痛哭起來,我從來沒聽過江蘭這般的哭聲。
可憐的,無助的,絕望的……
從小到大,她都是驕傲的,高高在上的。
女子最在意的容貌沒了,這真的比殺了她還難受吧。
我突然失去了看熱鬧的心思,轉頭離開。
相府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親手造成的,對她們的悽慘下場我的良心可能會痛一下,但是復仇的路,自踏上那刻起我便不打算停止。
「站住!你來是看我笑話的嗎?」
就在我轉頭的時候,江蘭帶著憤怒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聞言嘆了一口氣,倒是有點後悔今夜的衝動。
我太想看江蘭是什麼下場,以至於根本沒想到江蘭如今就像那走投無路的瘋狗,見誰咬誰。
何況我一直不入她的眼。
「嫡姐,妹妹聽說你那邊著火了,擔心你,這才過來看看。」
我轉過頭,語調平緩,看著很是低眉順眼。
轉頭的一瞬間,借著她身後屋內的燈光,我看到了江蘭臉上纏滿了繃帶。
唯一暴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如今看著我充滿著戾氣。
「來看看,看什麼,看笑話嗎,沒想到父親竟然放過你了?」
江蘭的一句話,讓我知道了父親來找麻煩,定然是她撺掇的了。
「聽嫡姐說話中氣十足,想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那我便回去了。」
雖然心中清明,但是面上仍要不露異色,我抬起頭對上了江蘭的眸子,極其冷靜開口。
「走什麼,來人,五小姐放火毀了相府嫡女的容,也給我毀了她的容!」
江蘭略顯悽厲的聲音讓我後背一僵。
隨後之前僅剩的一點良心、因為毀了她容貌的愧疚消失殆盡。
母親,你看到了嗎,不管這火是不是我放的,這江蘭從來就沒想過放過我。
她不好過的時候,我也別想好過。
如今,我倒是非常慶幸是自己放的火了。
院子裡的下人聽到江蘭的話也是愣了起來,他們看不起我,也隻不過是心中想想,臉上表露。
畢竟我還是相府的五小姐,擔得上小姐的名,就是主子,他們這些下人哪裡敢真的動手毀我的容。
「嫡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若真是放火的人,剛剛父親就把我打死了,我哪裡還有機會過來探望你?」
我看出了下人們的猶豫,也知道他們的想法,於是我停下腳步,轉頭又看向站在前面的江蘭。
而江蘭讓人毀我容這麼大的聲音,裡面的朱勝彤不可能沒聽到。
所以,她也默認了江蘭這種行為。
「你們都不動手是吧,那就我自己來!」
江蘭哪裡聽得進我的話,她因為毀容,已經瘋了。
「嫡姐,你若是真的毀了我的容,這裡這麼多下人看著,你能堵住這裡所有人的嘴嗎?
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你說相府嫡女親手毀庶妹的容貌,那些世家權貴又該怎麼想?」
我眼見江蘭瘋了一樣朝著我靠近,故意提高了音量。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攔著!」
就在江蘭逼近我的時候,她身後的房間傳來了意料之中的聲音。
朱勝彤終是開口了。
我剛剛的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一個毀了容的女人本就沒什麼好前途,若是加上殘暴,心狠手辣這些,江蘭這輩子,就徹底爛泥地裡了。
這樣的結果,朱勝彤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不想看到。
16
散發著檀木香的房間,朱勝彤蓋著繡著花鳥圖案的名貴被子,即使她盡力打起了精神,仍舊透露著頹廢,沮喪。
之前的貴氣還有驕傲,蕩然無存。
我想她應該是這樣的,畢竟她天天躺在床上,甚至自己翻身都做不到,連出恭都要人伺候。
這種沒尊嚴的活法,每過一刻便像那刀,戳著她的心窩。
「母親最近可還睡得好?」
我明知故問,面上是濃濃的關心。
「貓哭耗子!」
被朱勝彤阻止毀我容的江蘭站在一旁,看著我充滿敵意。
「母親,我向來愚笨,生母又沒了,我現在無依無靠,相府發生這麼多事我很害怕,我怕哪一天就輪到我,我想活著。」
江蘭的話音剛落,我便梨花帶雨跪了下來。
朱勝彤驚了,江蘭也懵了。
她們可能從來沒想過,我來這裡,是做這樣的事。
「你想要什麼?」
朱勝彤到底是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即使整個身子不能動了,這腦子還是轉得挺快。
「今夜我的飯食中被人下了劇毒,還好我不小心碰倒在地上,這地板都腐蝕了才撿了一命。
我害怕嫡姐和母親的吃食也會被動手腳。」
我說出了剛剛晚飯的時候故意給自己下毒做的局,朱勝彤聽了瞪大了眼睛,眼眸中帶著懼意。
她害怕的自然是我的後半句。
「這事,你怎麼不告訴丞相?」
「我不想讓父親勞神,畢竟相府這幾日實在不太平,可是今日嫡姐住處著火,我再不說,害怕會出大事。」
朱勝彤詢問我的時候,我便乖巧地回答,言語間全是在考慮整個相府。
「你考慮得很周到。」
朱勝彤聽到我的話之後,終是說了一句贊同的話。
「母親,嫡姐,我知道你們可能覺得相府這些事與我有關,畢竟我死了生母,可是這相府,死了生母的庶女又何止我一個。」
「我隻是一介女流,如何撼動這堅如磐石的相府,我隻想活下來。」
許是跪得太久,我的膝蓋傳來木木的痛意,我低下頭,下意識皺了皺眉。
「母親,這事太蹊蹺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庶女,旁人為何要毒殺她?」
聽了我的話的江蘭,終是開了口。
「這些日子我們都在懷疑你五妹,尤其是今天的大火,可能是這下手的人想偽造一副你五妹畏罪自殺的假象。」
我還沒解釋的時候,朱勝彤開了口,我聞言,差點沒忍住誇她。
而我的心,因為朱勝彤的這句話,放了下來。
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那便說明朱勝彤已經打消了對我的懷疑。
畢竟如我所說,這相府,死了生母的庶女又不止我一個。
我又與她們說了幾句話,言語間全是信誓旦旦表露忠心。
離開朱勝彤房間的時候,盡管雙腿還帶著點麻木,但這心卻徹底放了下來。
畢竟現在我是個想靠著她們活下來、祈求她們垂憐的卑微庶女。
17
一場法事過後,這相府還真的安穩了下來。
正因為這樣,下人把之前的事全都歸到了鬼神作祟,然後被大師收服,甚至傳得繪聲繪色。
畢竟朱勝彤還有江蘭之前做的傷天害理的事,並不少。
她們遭了殃,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隻有少數人堅持認為,這些事中,必有人為。
所以這相府的巡邏也嚴了不少。
白駒過隙,幾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到了春花爛漫時節。
在這期間我什麼都沒有做,而江蘭給自己定了一個偉大的目標。
她要嫁給三皇子。
她毀容,三皇子眼瞎。
用江蘭的話說,這就是老天在幫她,給她做的良配。
我聽到她的目標卻是忍不住暗自冷笑,三皇子瞎了,皇帝皇後皇家的人難道都瞎了不成,他們怎可允許三皇子娶一個毀了容的人。
況且,三皇子到底瞎沒瞎並不是定數。
說來也巧,這幾個月的時間,三皇子還真時不時來相府,不知道是不是有緣,我總能撞到他,與他從天文聊到地理。
他很驚訝於我的想法,卻不知這些,全都是母親教的。
我壯著膽子看向三皇子的雙眼,我總覺得他並不是瞎子,如果真的不是,那他隱藏得可太好了。
我徹底違逆了母親的意願,之前藏拙的我竭盡全力在三皇子面前展露我的才能,宛如那開了屏的孔雀。
「三皇子,臣女聽聞這翠山如今風景正好,倒是向往得很。」
我對上三皇子柔柔的笑,因為心中的計劃要拉上他,有一瞬間的愧疚。
「翠山的確風景優美,我在那有處行宮,你可以拿著我的令牌過去。」
三皇子說完之後,命人將一塊玉佩遞給我。
「那臣女便謝謝三皇子,三皇子不知臣女能否帶著嫡姐她們一道過去呢?」
我接過玉佩,佯裝歡喜,小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