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睜開眼,對上少女湊近的側顏, 她正用紗布沾了水擦他嘴唇。


  捕捉到他視線, 她微笑著柔聲道:“你睡會兒吧, 我在你身邊看會書,等你的手巾不涼了,我再幫你換一下,燒很快就會褪的。


  “等退燒了,身上就不疼了, 人也會有力氣的。


  “中午再給你煮一碗蔬菜面, 清凌凌的吃一碗,到晚上應該會好很多。


  “睡一會兒吧。”


  少年聽著她在耳邊絮絮叨叨,心裡忽然一股熱浪卷湧而上。


  生病的人真的太脆弱了, 他居然想哭,這是什麼鬼情緒。


  被這種陌生的衝動嚇了一跳,他忙閉上眼睛,微微側頭避開她的眼睛。


  華婕以為他有點不好意思被看著呢,笑了聲,從書包裡掏出書,然後背對著他開始看。


  沈墨幾息後才再次睜開眼,對上少女的背影,目光掃過他梳起馬尾後留在鬢邊的碎發,早上發現生病時那種暴躁、憤怒和沮喪情緒逐漸消失。


  原來生病的時候有人陪,是這樣的感覺啊。


  居然真的會覺得好一點……


  閉上眼,他軟趴趴的陷進被子裡,輕輕舒一口氣。


  頭腦發熱,昏沉沉的,但心情不錯,又有一種燻陶陶的奇妙感覺,仿佛沉沉的身體並非臥在被褥之間,而是飄在半空中,輕輕的在晃……


  幾分鍾後,他又睜開眼。


  少女還坐在那兒,低頭看一會兒書,然後抬頭默背,再低頭熟讀,再抬頭默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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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直挺挺的,顯得格外認真虔誠。


  乖乖的,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守著他。


  他輕輕咳了咳,華婕立即轉頭看他,關切問道:


  “要喝水嗎?”


  他軟趴趴啞聲道:“嗯。”


  少女立即放下書,端著杯子坐到床沿,照顧親爹一般扶著他坐好,然後把杯子送到他嘴邊。


  沈墨本來想伸手自己扶著杯子,心念一轉又改變了主意,就著她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覺得自己像個寶寶。


  莫名得意起來。


  喝完水,他又鑽回被窩。


  華婕輕手輕腳幫他掖了掖被子,沈墨全程垂眸,沒敢這樣近距離的去看她。


  可餘光還是掃見了少女抿著的唇,和認真的眉眼,仿佛照顧他是一件多麼值得專心以待的事。


  意識裡久存的‘男人要堅強’‘生病也不能賴嘰嘰’的觀念土崩瓦解,他呼出一口氣,閉上眼,在她將他額頭的手巾重新浸滿冷水放回來後,他沉聲道:


  “我還想吃雞蛋羹。”


  “好呀,我中午跟阿姨說了給你做,你還想吃什麼?”華婕掐腰站在他床邊,笑眯眯望著他。


  “想吃黃桃罐頭。”他嘀咕。


  華婕嘴唇再次翹起,他的話勾起她無限回憶。


  這個年代,每個生病的人都會想吃這個,黃桃罐頭仿佛成了生病救星,病號之光。


  她小時候但凡生病或倒霉,都要吃一罐黃桃罐頭安撫身心。


  伸手隔著被子拍拍他手臂,華婕笑道:“我煮了冰糖雪梨,一會兒給你喝一碗。下午再給你買黃桃罐頭好不好?”


  一幅哄小孩的語氣。


  沈墨心裡卻格外受用,軟軟的應一聲“嗯。”,他又閉上眼睛。


  華婕望著他模樣笑了會兒,才轉身下樓。


  冰糖雪梨已經被放冷了,又不知喝的讓人打寒,涼滋滋的解渴又降燥,對喉嚨好,甜甜的還能愉悅心情。


  盛了一碗給沈老師送去,剩下的蓋好放回室外,華婕端著沈墨那一碗上樓。


  少年瞧見她端著冰糖雪梨進門,很自覺的便從被子裡拱出來,半靠著床頭等喂。


  一向強硬的少年,生病時忽然變得軟萌,可真是太讓人心軟了。


  華婕坐在床邊,母愛泛濫,一勺一勺的喂他喝,感覺自己像在照顧小狗狗。


  沈墨很配合的乖乖喝梨汁,涼涼的入喉,喉嚨處燙燙的痛感瞬間被撫慰,他一口一口喝的停不下來。


  一碗梨汁都喝完,他盯著碗裡的幾丫白梨直眼饞。


  見華婕準備把碗端走,方才還柔弱無力仿佛根本端不動碗的他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搶住碗,自己捏著勺子,便將白梨送入口中。


  煮軟的梨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味道,但對於感冒的人來說,卻很喜歡這種罐頭一樣的口感。


  嚼吧嚼吧都咽了,這才把碗還給她,又恢復虛弱模樣,嗖一下鑽回被窩。


  華婕摸了摸他額頭的手巾,還很涼,便坐回椅子上,繼續背書。


  背了四五句後,身後忽然傳來少年嘶啞又虛弱的聲音:


  “我好像擁有了媽媽。”


  他語氣帶著笑意,望著她的背影調侃。


  這個老是佔她便宜,想當她爸爸的少年,說出這樣的話來,可真是不容易。


  華婕轉頭撲哧一聲笑,這孩子是燒糊塗了吧。


  還想認媽。


  可她笑著笑著就哭了。


  望著他那笑容,總覺得可憐巴巴的。


  想到沈墨長到這麼大,做所有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生病也從沒享受過母親的照顧,和女性的溫柔。


  她哭的更厲害了,嘴唇哆嗦,眼睛紅紅,剔透的淚珠子一滴一滴的啪嗒啪嗒落。


  一瞬間,她看起來比沈墨這個病人還可憐。


  “……”沈墨瞪圓了眼睛,他就跟她開個玩笑,她怎麼哭了?


  難道是他終於示弱,不逼她喊爸爸了,喜極而泣?


  “喂!你這麼一哭,跟我要死了似的。”他瞪著她,心裡莫名有點痛。


  她這樣哭唧唧的惹他,對病號也太不友好了吧。


  “呸呸呸!你這個霉氣孩兒,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華婕破涕為氣。


  “童言無忌。”沈墨無力的笑。


  “快呸三聲。”華婕隔著被子戳他。


  北方習俗,說了不吉利的話,要呸三聲去晦氣。


  “迷信!”沈墨白她一眼,但瞧著她淚汪汪嚴肅兮兮的看著自己,終於還是屈服的開口:


  “呸!”


  “還有兩聲呢。”她舉起兩根手指,堅持道。


  “呸呸!”他無奈。


  呼出一口氣,華婕噘嘴瞪他,緩過幾息,又忍不住伸手拍他被子:


  “睡一會兒吧。”


  “嗯。”他望她一眼,便疲憊的合眼。


  過了一會兒,少年呼吸平穩,似真的睡著了。


  華婕側頭偷看他,忽而手痒。


  躡手躡腳下樓,撈上畫板就跑。


  機會難得,她要畫睡美人!


  ……


  ……


  手中的4開紙張上鋪滿了鉛筆忽輕忽重的線條,華婕非常細的打了底稿,甚至上了一層淺淺的素描調子。


  少年的睫毛,重筆起,輕輕挑起收筆,一根一根輕盈又柔軟。


  濃眉微顰,顯示著他的不舒服。


  往日柔順的短發被汗水打湿,在枕巾上微微卷曲,自然的鋪灑,襯著少年毫無防備的睡顏。


  鉛筆底稿打好後,她將畫板平放在床頭櫃上,捏著筆準備調色時忍不住踟蹰。


  畫人像她有自己的著色節奏,先鋪膚色,再畫其他。


  可如今,其他顏色在她眼中都變得蒼白,隻有眼尾腮邊因發燒而起的潮紅,是那麼的鮮豔。


  終於筆隨心意。


  清水打湿面頰,朱紅色抹過眼尾,在頰邊輕緩踱拂,留下一滴一滴泅暈的潮紅。


  顏料幹涸後,暈染開的紅正如那些熱彤彤的血絲一般。


  收筆後,華婕看著畫面上被鉛筆細細勾勒的少年五官,高挺的鼻,鼻峰堅毅,一根一根交錯著規整生長的劍眉,緊抿著的嘴唇,颌部線條,還有被她一根一根耐心描繪出的短發。


  線條或彎曲或削直,每一根上都有粗細、輕重變化,隻這個鉛筆勾勒的輪廓,就已經展示出了骨骼的硬和皮肉的軟,呈現了大部分的素描關系——也已然是個漂亮的讓人想要駐足的美少年了。


  頰邊抹上紅色後,蒼白的鉛筆素描人像一下變得妖冶。


  那種詭異的病態更加鮮明,仿佛有一根手指勾動,尖銳的指甲輕劃,隨時會割斷琴弦。


  華婕望著這幅半成品,心也跟著被揪住了。


  她想再調色繼續畫下去,可手中筆忽然踟蹰,總覺得任何一種顏色仿佛都會破壞它展現脆弱的那微妙平衡。


  她望著沈墨病態的睡顏,抿著唇忽然伸出手指,輕輕觸了下他灑在枕上的一縷發梢。


  毛茸茸的。


  再剛強的少年,再早熟,再強勢霸道……他的頭發也是軟的。


  華婕坐回去,提筆染色,用紅色、橘色等暖色,勾勒了他面上潮紅部分的細節——眼角的暗紅,汗湿在光照下的亮色,紅潮邊淺淺的橘。


  又用白霜一點一點的點出毛孔滲汗的晶瑩。


  接著,她沒有補他的膚色,也沒去勾畫他的面部,而是直接鋪灑了各種極端的冷色——


  大膽的撞色,細細的疊色,巧妙的留白……將他柔軟的、潮湿的短發畫的豐富又細致。


  然後果斷收筆,連同畫上勾出的棉被、枕頭,都沒有再著色。


  一幅畫就這樣結束了。


  隻染了潮紅的面頰和眼尾,和光照下的黑發。


  眼尾、面頰的超高完成度,與蒼白沒有任何著色的面部形成鮮明對比。


  色彩層次豐富的短發,在顧全整體和黑色底色的情況下,壓榨出了最多可能的顏色和細節,又與松散的隻勾勒出線條,用素描調子表達了簡單體積的枕巾被褥相衝突。


  這是一幅極端不和諧的畫,你的所有目光都將落在黑發和紅頰上。


  它不完整,可在表達上,卻又奇妙的完整。


  退後一步,你看不到太多細節,隻會注意到黑、紅的撞色——


  莫名的,一種強烈的接近性暗示的衝擊性躍然眼底。


  從某種層面上看,這是一幅《沈墨生病入睡畫像》,可如果不知道這是在畫生病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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