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慢半拍點了點頭。
陸九洲看著一老一少都不在狀態裡後少有的頭疼起來,他見時候也不早了,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那既然師兄已經一一指點過了,今日要不暫時先這樣,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原以為會巴不得早點兒回凌霄峰鹹魚躺的顧止聽到這話後,連忙喚住了同樣想要早些回去休息的白穗。
“等一下,我還有話沒說完。”
白穗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對方主動喚住了她。
她像是怕嚇到什麼小動物似的,輕手輕腳過去,放低聲音小心翼翼詢問。
“林師兄,你說,我聽著。你別怕,我保證不動手動腳。”
被當成小孩子對待的顧止被噎住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剛才我幫你重新疏通了下靈脈。之前你強行通了靈脈有些受損堵塞,如今應當沒什麼大問題了。”
之前顧止並不是隨意出招,他的每一道劍氣,包括操縱的花葉的流動都精準地疏通著白穗的靈脈。
白穗可能沒覺察,可她的身體確實比之前要輕盈許多。
他這麼說著,看向了一旁從始至終都站得筆直規矩的青年。
“陸九洲,你一會兒先別急著回長雲峰,你先帶著白穗去一趟玉溪真人那裡拿一下洗髓用的靈丹,要是方便的話讓她幫著把關洗髓。”
昆山的弟子們所用的洗髓丹都是由玉溪峰的丹修們煉制提供的。
一般為了藥效更好融入四肢百骸,在服用了洗髓丹後的弟子會立刻用煉丹所用的靈火慢慢洗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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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修控制靈火的純熟度和提煉靈火純粹度各不相同,修為越高的自然效果也就越好。
而作為昆山第一丹修,甚至在整個丹修界都是翹楚的玉溪真人,所煉化的靈火更是能夠達到讓靈根混濁的弟子脫胎換骨的程度。
然而讓白穗驚訝的並不是自己可能得到昆山第一丹修護法洗髓的殊榮,而是顧止提起這件事的語氣。
就好像今天天氣不錯出去散散步一樣稀松平常。
陸九洲也就算了,他們兩個同輩,在劍修這個慕強的群體裡陸九洲尊重顧止倒也能理解。
可玉溪真人無論修為還是輩分都遠高於青年。
他到底是性格乖張目無尊長,還是背景強大?
白穗也有些恍惚了。
顧止沒覺察到自己這話和語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這麼與陸九洲說完後便御劍離開了。
徒留下白穗站在原地,緩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我以為青燁師兄已經夠狂的了,沒想到林師兄比他還要離譜。”
青燁平時再怎麼傲氣,見了長老什麼的時候也還是恭恭敬敬,更不可能背後這般輕易提起。
白穗說到這裡咽了咽口水,抬頭看向一旁的陸九洲。
“陸師兄,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他會為人低調深入簡出,以至於你們在宗門這麼久也不清楚這號人物了。”
陸九洲眼眸一動,順著問了句。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啊?怕挨打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林師兄就算修為比你高,這個世界上也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在。他這口無遮攔,目無尊長的態度,不躲著點可不得得罪人被人打嗎?”
白穗對顧止沒什麼偏見,更談不上什麼反感。
她對實力強的人也會很尊敬,隻是對方這態度實在過於輕慢了,顧止在的時候她還能忍著沒說什麼,等到他走了之後她著實沒憋住。
不隻是白穗沒忍住,陸九洲聽了她這話也沒忍住低低笑了出聲。
“……陸師兄,我有說了什麼惹人發笑的事情嗎?”
“沒。”
青年說著側臉避開了白穗的視線,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了,可發顫的肩膀卻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因為這樣太過失禮了,陸九洲笑了一會兒便竭力克制住了。
“的確,你說的很有道理。做人還是得謙遜些,你跟著他好好修行就好,他的壞習慣你可別學。”
陸九洲的唇角是壓著了,眉眼的笑意卻清淺。
“你保持你現在這樣率性純粹就挺好的。”
突然被誇的白穗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抬起手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脖頸,剛想要客套一兩句的時候。陸九洲又說道。
“對了,我能問你件事嗎?”
“我隱約能夠猜到剛才你破了飛花幻術是因為感知到了他的劍氣,但是這裡是桃林,花香,葉落,乃至周遭的風聲和燃著的松香也能幹擾你的五感。”
陸九洲收斂了笑意,神情認真,語氣謙虛地詢問著少女。
“你是怎麼在這麼多幹擾因素裡找到他的?”
“找?”
白穗歪了歪頭疑惑地看向青年。
“我沒找啊,我是看到的。”
“?!你的意思說你在碰到林之前就破開了幻術,找回了五感?”
“不是,我的五感的確是在碰到林師兄時候恢復正常的。”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陸九洲解釋,皺著眉斟酌了下語句後,這才勉強找到了個合適的形容。
“這麼給你舉例吧,我說的看並不是真的眼睛看到了,是這裡。”
白穗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盛著細碎的天光,耀眼明亮。
“這裡看到了,所以也就找到了,抓到了。”
“這麼說可能有點兒玄乎,不過從我這裡的理解來看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道理。隻是有時候人們看東西習慣性用眼睛去看,因為太依賴自己的眼睛,所以忽略了用心去感受。”
“但是心之所見,是可納萬物的。”
第26章
陸九洲瞳孔一縮,許久都沒有從白穗的話語裡緩過神來。
可能對於白穗來說這些事情這些想法就像是呼吸一樣平常,她和其他人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之前生活的環境不同造就了她與大多數人不同的思維方式。
更因為她本身的性格。
她雖愛財,卻取舍慷慨,她雖入道,卻並不執著於修行。
別人或許會有個目標,白穗似乎隻是得過且過的想在這人世間走上一遭。
所以她看花便是花,看山便是山,看萬物皆如此。
在萬物在她眼裡都各有不同是時候,哪怕外界再多的因素也不會幹擾到她。
白穗已經不是第一次語出驚人了,但是每一次陸九洲都會被驚訝到。
他活了一百多歲,好像隻有在認識白穗之後才開始活得通透。
心之所見,可納萬物。
想到這裡陸九洲眼眸閃了閃,不受控制的將視線落在了一旁一臉歡喜地賞著桃花的少女。
她應當是頭一次看到這樣連綿繁盛的花葉。
桃花四季不敗,昆山天光溫軟。
全然落在了白穗的眉眼。
這樣看了百年的光景,如今在跟著白穗走的這一路裡,陸九洲竟然也隱約覺出了點兒新意。
他的視線很輕,一點光亮從花葉之間落了下來,隨著少女的走動慢慢從她的鼻尖移到了眼睫。
琥珀色剔透,連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照得清楚可見。
陸九洲手又不自覺碰觸上了冰涼的劍柄,壓著心頭莫名的悸動。
有那麼一瞬間他險些將神識覆上白穗的眉眼。
不為別的,他隻是一時興起,想要借著她的眼睛去看看。
看看她眼中的萬物是何等風採。
對於陸九洲心中所想白穗一概不知,她這麼看了一路眼睛也累了。
等到好不容易出了這片桃林的時候竟有些困了。
她抬起手掩著嘴打了個呵欠,剛想要問哪邊才是去玉溪峰的方向時候。
不想先瞧見了不遠處一個白色背影,那衣袖上的金絲雲紋很是顯眼,想讓人不知道是誰都難。
沉翎對人的視線向來敏感,還沒等白穗開口打招呼,他覺察到視線後猛地回頭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撞上。
這一次少年竟然沒有像平常那般怯懦躲避,隻是愣住了一瞬,而後彎著眉眼朝著她笑了笑。
他本就生的好看,蒼白的臉色在日光下有了點兒暖色,整個人少有的多了幾分生氣。
然而這樣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等到沉翎看到從桃林深處走來的不隻白穗一人之後。
他薄唇抿著,漸漸壓成了一條直線。
陸九洲並沒有覺得被區別對待了,更沒有在意。
在他看來沉翎性子內向敏感,平日裡也就和宗門一兩個好說話的弟子能夠聊上幾句,其他時候見了誰都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
而且他似乎有些怕他,每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回避他的視線,然後禮貌疏離地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少年入門這麼久,別說和陸九洲說話了,就連碰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再加上陸九洲從宗主那裡或多或少知道些他在凡塵時候的遭遇,對他更是照顧寬容。
“沉師弟,你是來這裡專門等白穗的嗎?”
見沉翎局促站在那裡,陸九洲嘆了口氣,先一步開口詢問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在等到了肯定回復後,他壓低了聲音對白穗說道。
“師妹,他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想要單獨與你說,我不方便過去,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吧。”
白穗也知道沉翎那性子。
她聽後點了點頭,然後三兩步往對方那邊走了過去。
“你找我呀?”
“嗯……我剛才聽嫣然師姐說你來清靜峰上課了,那日你和那火蛟惡戰了一日夜,再加上你又強行通了靈脈,我有些擔心你。”
沉翎說這話的時候又不敢看白穗的眼睛了,他低著頭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腳尖。
“我當時抱著你回去的時候你的身體都是涼的,當時我太著急了,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將師尊給我調養身體的丹藥什麼的都往你嘴裡喂了……”
“你醒過來後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懂了。
敢情是怕自己胡亂喂藥給喂出毛病了,想知道有沒有什麼副作用這才特意等著來瞧瞧。
“沒什麼不舒服的,裡外的傷也好全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白穗一邊說著一邊活動了下手腕,又運行了下靈力感知了下。
顧止將她的靈脈完全打通之後,別說什麼不舒服了,她覺得整個人都身輕如燕了起來。
“你呢,你身體有沒有哪裡覺著難受的?”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少年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
那天在後山時候他除了受驚過度之外,也就凝了一次劍氣體力不支了而已,比起全程瘋狂輸出的白穗,他那點程度的傷吃顆丹藥就好了,哪有什麼難受的?
“沒,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沉翎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可白穗就隻聽到前半句了。
她餘光往陸九洲方向看了一眼,青年朝著她勾唇笑了笑,也不催促,就這麼靜靜站在花樹之下。
“嗯嗯嗯你沒事就好,晌午時候太陽毒,既然今天的課也結束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有什麼明天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