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看著它會安心,從沒有深究過其中原由。
因此顧止便更難感知到這一道早就淬於七煞劍靈之中的,唯一能夠證明他存在過的劍氣。
“原來你一直都在……”
青年聲音哽咽著將七煞抱在了懷裡,海棠花葉開的豔麗濃烈,隨風飄落灑了下來。
順著他的頭發,又落在了他的肩頭。
顧止什麼都記起來了,在這個曾經無數次在他夢裡浮現的海棠花樹下。
什麼都記起來了。
“為什麼我不早一點發現,你明明一直陪著我,而我卻一直以為你已經離開了……”
“對不起師兄,我是個膽小鬼,我差一點又一次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忘記你。”
白穗在傀儡裡靜靜注視著顧止,她的手依舊放在他的肩膀上,清晰感受到了他顫抖的身體。
就像七煞劍動之後顧止才明白了林之的劍氣已經融入其中一樣,她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
當時的林之並不單單是承受不了永遠不能握劍的痛苦和折磨。
他在臨死之前和顧止說的那番話並不是遺言,更像是寄託。
他說他顧止更有天賦,更有資質,希望他站在更高的地方,達到世人難以企及的境界。
想要讓顧止帶他去看盡萬水千山,巍峨風景。
——這是林之的希望,也是他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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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的神魂還有一縷,雖渺茫卻仍然有可能有輪回。
但是他放棄了為人的機會,選擇了融入顧止的劍中。
所以選擇了死在顧止的劍下。
隻是這一切無論是她還是顧止都知道的太晚了。
晚到讓懷著這樣一顆赤城劍心的人,就這麼被他們遺忘了千年。
當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這裡白穗心裡很是唏噓,剛準備將放在顧止肩膀上的手收回來的時候。
一直飄落紛飛的花葉驟然停滯在了半空,緊接著風也停了下來。
“咔嚓”的聲響從頭頂方向傳來,原本萬裡無雲的天空像是被人一拳狠狠砸了過去,碎裂了無數紋路。
那些樹木也跟著一棵棵慢慢消失在了眼前,隻留下一望無垠的雲霧翻騰。
一時之間分不清天地,辨不出萬物。
——這是幻境崩裂的跡象。
這也就意味著顧止意識到了這裡並非真實,是他直面了過去,解開了心結。
青年抱著七煞的動作一頓,他濡湿的眼睫顫了下。
而後他站了起來,抬眸直勾勾看向了白穗。
“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白穗伸出了手。
白穗一愣,意識到了什麼。
“……師尊?”
“嗯,是我。”
顧止在辨別出這是幻境的時候就感知到了白穗的神識,因為哭過,他的眼眶還是紅的,鼻子也是。
就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帶著鼻音,聽著莫名軟糯。
“還有,先從你師叔身體裡出來,別這麼沒大沒小的。”
白穗被噎住了。
這個傀儡也是幻境,她這樣根本不算什麼冒犯。
但是她看著眼前人眼眶湿潤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乖乖從裡面走了出來。
“手給我,我帶你出去。”
白穗聽後將手放在了顧止手中,青年的手溫熱寬大,稍一收攏就將她的手握得嚴嚴實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恢復了記憶的青年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了她又說不出來。
顧止並不知道白穗在想什麼,他手腕一動,天青色的長劍破風而動。
他眼眸閃了閃,緊緊握住了劍柄,而後帶著白穗御空飛了上去。
那出現裂痕的天空周圍翻騰著詭譎雲霧,隱約有雷鳴聲響。
顧止眯了眯眼睛,引劍蓄力一揮,縈繞的雲霧驟然劃破。
劍氣直入雲天,隻眨眼功夫便滌蕩在了天地之間。
那原本將碎的地方被七煞劈開,轟隆一下,無數碎片如雨墜落了下來。
白穗順著往上看去,碎片之後所見是蓬萊那片熟悉的林海。
【滴——】
【隱藏劇情心結已結束。】
幻境的百年,在現實之中不過眨眼之間。
一出幻境顧止就將白穗護在了身後,磅礴的神識覆蓋了整個蓬萊。
秘境之中的妖氣和魔氣都散了大半,彌留下來的很稀薄,不再是之前那樣壓抑到喘不過氣的程度。
“他走了。”
顧止冷著眉眼,將手中的命劍收了回來。
“應該是趁著我中了醉花陰的時候走的,畢竟這種程度的幻境困不了我,他隻是為了讓我記起一切生出心魔罷了。”
仙劍大會上,在那麼多長老大能都在的情況下進入了蓬萊不說,還能這樣全身而退,囂張至極。
這無異於是在狠狠打顧止的臉。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若是蕭澤真那麼好對付顧止也不會在五百年前就吃了大虧。
“不過我那一劍刺得結實,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沒個十年幾載是好不全的。”
“……可是他把魔角拿走了。”
“都怪我,如果我當時在秘境時候能夠小心一些的話,就不會被他鑽了空子給控制了。”
這件事哪怕顧止他們不怪白穗,白穗自己的心裡也一直很難釋懷。
不僅僅是顧止受到了威脅將那魔角拿去換了她,還有她被控制破了結界,放出了無數妖獸出來。
各宗各派這麼多弟子,肯定都因為她的大意而遭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和損失。
此間蓬萊為最。
“胡思亂想什麼呢?是他太詭計多端了。別說你,就連我不也三番五次著了他的道嗎?”
顧止皺著眉不滿地瞪了白穗一眼,看她沒精打採的樣子又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又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虧。那魔角我雖然毀不了,但是我在上面留了幾道結界,以他目前的修為是斷然不可能破開的。”
“真的?這麼說他這一次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就算拿回去也用不了對嗎?”
白穗眼睛一亮,想到對方這麼拼死拼活把東西拿回去,結果發現根本沒法用而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樣子,她就爽得想要拍手。
“倒不是不能用,這畢竟是他的東西,對他是不會有排斥的。”
顧止說到這裡扯了扯嘴角,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冷意。
“不過他要是強行續接上的話,便會頭疼欲裂,七竅流血。”
聽到這裡白穗放下心來,因為在原著裡蕭澤從昆山拿走了魔角之後修為大增。
這也是後來顧止仙魔大戰時候不敵他的重要原因。
“那就好……”
白穗剛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蔓延。
驟然沒了力氣。
顧止瞳孔一縮,連忙伸手將快要倒在地上的少女扶住。
“乖徒,你怎麼了?!”
白穗疼得臉色蒼白,根本不能回答他隻言半句。
她的手緊緊攥著顧慮的衣袖,像是一條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和鼻尖也疼得沁了一層汗珠。
顧止趕緊覆了神識探知白穗的情況,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傷處,隻是內裡氣息紊亂得厲害。
他幾乎一下子就看出來這是收到了反噬。
可是這樣嚴重的反噬極為少見。
哪怕是他之前不小心受到了七煞的劍氣侵蝕也沒有紊亂到,這種近乎走火入魔才會有的程度。
怎麼會這樣?
白穗沒有和蕭澤正面交手過,那點魔氣也不足以讓她難受成這樣。
難道是在他中了醉花陰的時候,他趁機對白穗下了手?
顧止並不知道這是白穗使用【凍結】技能所帶來的副作用,反噬這種東西是沒辦法解決的。
他隻能一邊慢慢渡靈力為她緩解痛苦,一邊喂給她幾顆平息氣息的丹藥。
然而即使這樣白穗也沒有撐過去,在顧止給她渡第三次靈力的時候失去了意識,歪頭昏迷了過去。
好在白穗的氣息比之前平復了不少,昏迷過去總比清醒著受罪好。
因為蕭澤的離開,魔氣也弱了不少,那些失控的妖獸大多都被重新驅逐進了秘境之中封印住了。
顧止抱著白穗御劍往問心臺方向飛去的時候,那邊沒了妖獸的影子。
隻是周遭的妖氣沒有完全散去,殘垣斷壁,地裂樹倒,就連好幾個亭子都被砸得坍陷在地。
入目所及之處沒有幾塊好的。
各宗各派的長老大能們早早將自家的弟子,在天雷將落之前就帶離了問心臺。
當時除了作為東道主的蓬萊弟子外,還有幾個自發留下來的大宗。
這也就意味著雖然大多數的人隻以為這一次的雷劫不過是一場意外,並沒有多想。
唯有一小部分的看到了後面,白穗被控制斬斷了結界,還有……蕭澤。
至於他們看到了多少,又知道多少顧止並不知道。
不過到時候估計又少不了什麼流言蜚語了。
顧止御劍過來的時候青燁剛將一頭試圖逼近的妖獸給斬殺掉,他甩掉了劍上的血跡。
感知到了什麼抬頭一看,剛好瞥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劍祖。”
青年上前朝著顧止行了個禮,剛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看到他懷裡的少女一愣。
“師妹受傷了?”
“……她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點魔氣的反噬而已,過一會兒就醒。”
顧止並沒有將真實情況告訴青燁,隻往輕了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白穗輕輕放在了問心臺上,旁邊剛好是靈禪子布好的陣法。
在金色的法陣中,白衣染血的青年的眉眼覆著淺淡的柔光,氣息清淺,臉色也蒼白沒有血色。
“陸九洲怎麼樣?”
算著時間這雷劫已經過去了,天也放了晴。
可是靈禪子並沒有撤回陣法,同樣的在裡面的青年也絲毫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