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的確不算高,隻要得了允許進入的修者也不會收到結界阻撓。不過那些來靈山靜修對外門修者大多心不靜,道不穩,靈山乃佛門,佛光普照之地,最忌心性不正不純之人進入。所以於他們來說,登上靈山所受到的威壓極重,而且登山不能使用靈力。三萬三千三十三道臺階,隻能生生走上去。”
登靈山是對每一個入山的修者的考驗,不僅僅是外門修者,靈山的佛修一開始也是這樣登上去的。
隻有通過了登山的考驗,才能有留在靈山的機會。
白穗聽後臉色一變。
她和陸九洲雖不是什麼走火入魔,誤入歧途,被逼無奈上靈山修行的修者。
他們靈力不算紊亂,道心也穩固,但是蕭澤的魔氣在他們身上,估計也會受到不小的威壓。
靈禪子今日之所以來這麼早,是為了與陸九洲說登山一事。
他身上是有傷,可於他來說登靈山並不是什麼難事。
偏偏靈禪子讓他將自己的情況與白穗往糟糕了說,說得越糟糕越好。
他們上靈山是為了褪魔氣不假,但是對於白穗來說她身上那點魔氣可有可無,來靈山這幾日更多的是為了修行。
陸九洲和白穗的修為差距很大,修雙劍的條件是符合了,可前期他們的修行並不會有太大進展。
如今在下山歷練之前,能做的隻有讓白穗熟悉他的氣息,和他一部分的劍氣融合。
因為隻有短短三日時間,所以靈禪子建議讓白穗帶著他爬上靈山。
三萬多臺階,這樣重的威壓,足以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當陸九洲的氣息對白穗來說就像呼吸一般自然的時候,等到後來修行雙劍隻會事半功倍。
青年想到這裡,垂眸看向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白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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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會兒,怕白穗還沒開始就沒了信心,於是昧著良心以退為進開口說道。
“……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要是我傷能好得再快一些我便能帶你上山了,而不是成為你的累贅。”
“?!你胡說什麼呢?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你是因為救我才受傷的,甚至差點沒命了,要真要說累贅該是我才對吧?”
白穗聽不得陸九洲這樣說自己,更看不得他這樣失落難過的神情。
見他眉眼低垂,臉色蒼白的樣子,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給他打氣承諾。
“而且不就是三萬多臺階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都爬過懸崖上過青雲階了,這點程度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你放心師兄,我肯定會把你帶上去的!”
陸九洲想過自己稍微示弱一下對白穗會有效果,卻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麼好。
他心下一動,低頭視線落在了被白穗緊握著的手。
在白穗以為對方是不高興了,剛準備松開,陸九洲回握了過來。
青年的手比她的大上不少,寬厚有力,骨節分明,完全包裹了上來。
白穗愕然,抬眸看了過去。
剛好對上了陸九洲那雙漂亮的眉眼,裡面的笑意溫軟,撞在了她心頭。
“好,我相信你。”
“……”
有那麼一瞬間白穗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歷史上會有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荒唐事。
要是都長陸九洲這樣,這誰招架得住啊!
也不知道是陸九洲忘記了還是怎麼,白穗也有私心沒有出口提醒。
一路上兩人就這麼牽著手,她沒敢回頭看,紅著臉專心御劍也不說話。
身後的青年見了勾了下唇角,笑得餍足燦爛,哪有之前失落自責的模樣?
蓬萊到靈山不算遠,至少比回昆山的路程近上許多。
他們從清晨時分御劍出發的,等到日光變得黯然,橘黃色的晚霞蔓延了整個天邊。
白穗順著靈禪子視線看去的方向,瞧見了一片巍峨群山,山腰和山頂上可見金頂的屋檐。
從山腳位置往上,金色的臺階似佛光,一階一階直入青山再到雲天,最後消失在了視野。
盡頭看不真切,隻隱約瞧見了幾隻飛鳥掠過,金雲於頂。
靈禪子緩緩往下落去,衣袖一揮,雲霧散去,撥雲見天之間
——他們這才看見了那靜穆的山門。
白穗和陸九洲緊跟其後,收了劍站在了靈禪子身旁位置。
後者指了指臺階方向,群山巍峨之間那金光混著夕陽餘暉,柔和了許多。
“你身上的魔氣不重,不會落太重的威壓,上去應該不算難。”
靈禪子視線輕飄飄落在了青年身上,而後繼續說道。
“但是你要是帶上陸九洲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他和蕭澤交手過,魔氣雖沒到肺腑內裡,卻比你的情況要重上不少。”
“……要不你先上去?等他在下面待上幾日恢復點氣力後自己爬上來吧。”
“不行!”
白穗一聽急了,握著陸九洲的手更加用力。
“師兄本來身體就沒好透,夜裡這麼冷也沒人來照顧 ,萬一傷情惡化了怎麼辦?!我不會丟下他的,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帶上山去的!”
靈禪子皺了皺眉,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勸說下白穗。
白穗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彎腰一把將陸九洲一個公主抱抱了起來。
這舉動太突然,陸九洲沒驚呼一聲,卻也下意識伸手環住了她的脖子。
“師叔你別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要是沒事了就趕緊上山去吧,我也要帶我師兄去那邊臺階了。”
靈禪子低估了陸九洲在白穗心裡的地位,原準備再激將幾句,如今看來是用不著了。
他看著少女將陸九洲抱走離開,也沒再說什麼,觸發了結界上了靈山。
金光乍現,靈禪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其中。
陸九洲身子僵硬,薄唇抿著。
他想要讓白穗放自己下來,可話到了嘴邊又紅了臉。
白穗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糾結,以為他又覺得自己拖累了她。
“師兄你不用自責,這是我該做的,你別多想。”
“……師妹,可以換個姿勢嗎?這樣有點奇怪。”
猶豫了許久,他紅著耳根這麼對白穗說道。
白穗這時候才知道他是害羞了。
她盯著陸九洲看了一會兒,視線落在了他泛紅的脖子還有微滾的喉結。
陸九洲本來就生的好看,蒼白的臉色在夕陽下顯得更加平和。
發絲垂落下的眼波柔軟。
“不要。”
白穗強勢地拒絕了青年,在他愕然抬眸看過來的時候又壞心眼的顛了一下。
讓他下意識攏緊了她的脖子。
“不看著師兄我沒力氣,腰酸背痛爬不了山。”
第173章
白穗跟著靈禪子從蓬萊到靈山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隻有橘黃色的霞光在地平線上擦著。
將原本金光耀眼的山巒給映照著更加神聖。
要是換作平常她可能還會有心情欣賞下風景,但是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全然沒了興致。
白穗眯了眯眼睛,看了下隱沒於天際的臺階,又看了一眼漸漸晦暗的天色。
按照之前在昆山時候,白穗從那萬丈懸崖下面爬上來最短用了近兩日,登那青雲梯也差不多。
不過當時之所以耗費的時間不算長,一來是因為顧止在後面拿劍追趕著,另一方面是並沒有什麼威壓壓著,也還算輕松。
想到這裡白穗頓了頓,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的陸九洲。
“抱歉師兄,我修為有限,估計得明日才能到了。”
陸九洲身上的傷本來就隻好了小半,之前問起時候他支支吾吾說還好,這和靈禪子說的完全大相徑庭。
她便知道定然又是陸九洲怕她擔心,故意沒說實情。
這下白穗心裡反而更愧疚了。
“唉都怪我,要是我當時在秘境時候再小心些,也不至於中了蕭澤的詭計,最後被他控制了害得你和師尊都受了傷……”
“現在也是,不然你也用不著跟著我在這裡受苦。”
因為被白穗這樣抱著哪怕周圍沒有人看到,陸九洲還是很難為情。
所以從一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刻意避開了白穗的視線。
他身上的傷的確大半都沒有好,臉色也很蒼白,這樣垂首的樣子更像是隱忍難耐。
再加上在來靈山時候陸九洲就依照著靈禪子的囑咐表現得憔悴病弱,白穗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那個師妹,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麼……”
陸九洲頓了頓,顧忌著什麼不好將實情說出口,斟酌了下這才繼續說道。
“我是傷得有些重,但是隻是暫時不能運轉靈力而已,所以談不上什麼受罪委屈的。”
“你先上去試試吧,要是威壓太重承受不住我便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勾唇笑了笑,眼神柔和,帶著安撫的意味。
“你牽著我一步一步走上去也好。”
白穗盯著陸九洲“虛弱”的樣子,看著他為了安撫自己還忍耐著疼痛強顏歡笑。
她紅唇壓著,搖了搖頭。
“走上去太累了,還是我抱著你吧。就是可能會慢一些,要委屈你了……”
白穗悶悶這麼說著,她不大會隱藏情緒,對於自己讓陸九洲遭罪一事是真的有些難受。
青年見她低落的神情,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然而對方沒等他反應,先一步徑直往金色臺階上走了過去。
“師兄你摟緊一些,別摔下來了。”
白穗提醒著陸九洲,腳試探著踩上了一階。
腳剛落下去,伴隨著金光耀眼,那強盛的威壓也跟著重重壓了下來。
聽靈禪子說過這靈山上下都是背佛光給籠罩著,入山之人所承受的威壓和她身上的靈力純粹程度有關。
白穗身上的魔氣不多,她不會承受住太大的威壓,而此時加注在她身上的便隻有是陸九洲的。
陸九洲和蕭澤交手過,當時白穗意識混沌,並不知曉真實情況。
事後問起的時候青年也隻是說不小心沾染上了魔氣,因為有傷口,魔氣滲透得比她多一些。
至於多了多少,白穗並不知道。
而陸九洲似乎早就習慣了疼痛,那樣重的傷,除了臉色蒼白些之外,白穗根本辨別不出來任何異常。
直到白穗踩上臺階,感受到那萬鈞重量近乎壓斷她的脊骨的逼仄。
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陸九洲風平浪靜的表面,忍下了多大的痛楚。
這威壓不單單是落在白穗一人身上的。
這本身就是陸九洲身上的魔氣引起的,他本人感受得要比少女更加清晰。
他知道這威壓定然不會小,卻沒想到會這樣重。
這種程度對於習慣了高強度的修行的陸九洲並不算什麼,白穗不是。短時間或許沒問題,可這樣長的臺階還帶上他這個拖油瓶……
陸九洲眼睫一動,抬眸看向了白穗。
“師妹?”
她沉默了一瞬,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什麼,看不分明。
“靈禪子說過,身體的魔氣和威壓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