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制不住。
所以她把話說完:“是你在外頭的小三終於懷孕了,還是她拾掇著讓你跟我媽離婚?”
第三章
整幢樓都安靜了,打開門出來想看熱鬧的想勸架的都停下了動作,看著301那個很少會出現的男主人此刻臉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顆鴕鳥蛋。
驚恐又困惑。
王珊珊頹然坐在地上,表情空洞麻木。
這本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她很早就知道,安懷民在外頭有女人,那女人就在安懷民調過去工作的那個城市,離望城隻有幾個小時的車程,他們住在一起,安懷民在那個城市有自己的家。
安懷民一直沒離婚的原因她也大概能猜得到,他還在自來水廠工作,還要面子,而且那個女人一直都沒有生孩子,安久久仍然是安懷民唯一的孩子。
安久久是在高一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出軌多年的男人其實也並沒有特別用心的隱瞞這件事,大年三十各大家族群工作群都在發紅包,安懷民在搓麻將沒時間搶,就把手機丟給了安久久,讓她多搶點,搶到多少分她一半。
他慣常這樣糊弄安久久,所以安久久也沒有搶得很用心。
安懷民的手機比安久久的性能好,安久久索性就拿著這個手機下載了遊戲開了高畫質玩,然後就看到了那女人發給安懷民的消息,那女人說,懷民你年初二能回來嗎?我想你了。
安久久當時簡直傻了,木木呆呆地點開那條消息,看到了他們的往來信息——安懷民甚至懶得刪歷史消息,所以他們之間所有的能給孩子看的和不能給孩子看的消息都被安久久看完了。
最後是王珊珊發現女兒不對勁攔下了女兒想要衝過去質問的動作。
王珊珊給的理由很實際,離了婚安懷民可能連每個月那兩千塊錢都不見得會按時給她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
這房子最初是自來水廠的福利分房,後來搞了完全產權,大概要花四萬多就能把房產證辦下來,安懷民是望城本地人又是家裡長子,安久久爺爺奶奶就說這好歹也算是家裡第一套商品房,這四萬多大家各自湊一湊,他們兩個老人也出一點,要求房產證寫他們兩個老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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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懷民是孝子,勸說王珊珊,說他是家裡長子,按規矩這兩老的以後也是要由他們家照顧的,等老人百年了,繼承的東西肯定也會比他的弟弟妹妹多一份,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如就聽了老人的話,別讓老人寒心。
那時候安久久才兩歲多,夫妻兩人還是蜜裡調油的階段,天真的王珊珊幾乎沒有過多考慮就答應了。
所以如果把安懷民出軌這層窗戶紙捅破,真到了鬧離婚的地步,安久久還未成年,王珊珊沒房子沒工作,安懷民現在隻有安久久一個孩子,肯定會跟她爭撫養權。
到時候就得費時費力的打官司。
所以她跟安久久說,我們等到你成年,等到你考上大學。
安久久忍了兩年,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誰……誰……”安懷民愣怔了好久才抖著嘴唇瞪著女兒,憋半晌憋出來一句,“誰他媽教你這麼說話的?”
這種時候了,他還能站在當爹的道德制高點含沙射影的說王珊珊不會教女兒。
安久久幾乎要被氣笑,她也真的笑了,帶著和安懷民有些像的戾氣問安懷民:“還要在門口繼續叫嗎?”
這一刻,站在門內的安懷民在他女兒眼裡看到了和他發狠的時候一模一樣的表情,他以養家糊口為由離家多年,他看不起家裡頭發蓬亂眼角堆紋的發妻,其實也不太看得上自己的女兒。
也不知道怎麼遺傳的,小小年紀就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偏偏他那個無知的老婆還想讓女兒去當明星。
百般嫌棄,每次回家都各種挑三揀四。
結果今天他才發現,安久久長得跟他其實很像,尤其是渾身戾氣的時候。
血脈相連這個詞在這一刻突然出現在安懷民的腦子裡,他後退進了屋,眼底的情緒出現了一剎那的恍惚。
***
那天晚上那場鬧劇最後很虛無地收場了。
遲拓在他們進屋了以後就走了,安久久還把他送到樓下,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對方家裡有點什麼破事心裡都門清,走的時候,遲拓沒避著眾人,彎腰看了看安久久的臉,讓她晚上一定要冰敷。
安懷民也連夜走了,走之前也沒有再和王珊珊吵安久久準備試鏡的事,他隻是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你們都老實點過日子至於讓老子上班請假回來嗎!
色厲內荏的,沒人理他。
王珊珊在客廳坐了一夜。
第二天的高三暑期補課,安久久請了假,遲拓在上學的時候連續給安久久發了好多條消息都沒有得到回復。
晚上八點多,遲拓晚自習結束去醫院陪護時接到了安久久的消息。
小鵝:【我睡著了。】
遲拓:【???】
小鵝:【好困啊,昨天晚上睡到現在才醒。】
遲拓:【???】
小鵝:【不行了,我繼續睡。】
再之後哪怕遲拓突破強迫症給她發了不是三的倍數的消息,也一點回復都沒有。
第二天,安久久還是沒來上學,遲拓倒是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看到了王珊珊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
“阿姨。”遲拓跑過去,“安久久怎麼了?”
“啊,拓拓啊。”王珊珊看起來有些疲憊,看到遲拓倒是溫和的笑了起來,“正好我還打算去你班裡找你。”
“久久有點低燒,在家休息。”她說,“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特別困,這孩子你也知道,從小就特別能睡。”
“她昨天也睡了一天?”酷暑天熱,遲拓跑過來一頭的汗,嘴唇抿起的角度讓他看起來比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嚴肅,“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王珊珊看著面前的少年。
其實昨天安懷民暴怒說遲拓是補習班的時候,她是真的有點心虛的。
她這幾年忙著幫安久久找進演藝圈的門,印了整打整打的名片,聽到哪裡有導演或者需要平面模特的項目就往哪裡鑽,確實對安久久的教育忽略了很多。
主要安久久也懂事,成績一直不算差,平時她沒時間做飯安久久會早起把一天的飯菜都做好放冰箱分裝起來,每次家長會老師對安久久也幾乎都隻有誇的,誇她懂事樂於助人,誇她聰明樂觀性格好,雖然班主任偶爾會非常委婉地說安久久這孩子對誰都笑眯眯的但是其實沒什麼朋友,中午晚飯都一個人吃,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很多感情好到可以手拉手一起上廁所,但是安久久似乎沒有這樣的朋友。
她小學倒是有過一個好朋友,叫岑穎,就像班主任說的那樣,會手拉手一起上廁所的關系。但是升了初中以後兩人在不同的學校,再加上她拍了個家喻戶曉的廣告,岑穎性格內向,每次和她出去玩都會被人盯著看,一來二去的,就自然而然的疏遠了。
安久久從此也對交新朋友這件事情失去了興趣。
所以嚴格來說,安久久的朋友其實真的隻有遲拓。
王珊珊不是沒有想過男女有別這件事,這個年齡的孩子,他們小區都有好幾個會偷偷摸摸手拉手躲在草叢裡的少男少女,她也想過最壞的可能,萬一這兩孩子朝夕相處處出一點別的感情,那她該怎麼辦。
她倒不是不喜歡遲拓這孩子,可……早戀總歸是不好的。
而且以她女兒的外在條件,留在望城這個小地方太可惜了。
隻是遲拓太穩了。
這小孩從小到大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早熟得一塌糊塗。
大概四歲吧,有次遲拓爸媽不在家把遲拓放在他們家,她腦子裡還覺得這兩孩子還都是嬰兒階段,晚上睡覺前洗澡,她就準備和以前一樣把兩娃衣服脫光往水盆一丟。
結果遲拓拒絕了。
他說阿姨我是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洗澡了。
她當時都驚了,跟張柔說,張柔也驚了,以為幼兒園老師教了點什麼,結果幼兒園老師說這是下學期的教學內容。
可能是那次太震撼的原因,王珊珊對遲拓的印象就一直處在他自己肯定能把握好的階段。
他也確實能把握好,和安久久在一起也玩遊戲也會打鬧,但是她觀察了好幾次,似乎從十三四歲開始,他們的打鬧就僅止於嘴炮了,幾乎沒有再有過什麼肢體接觸。
她還看到過安久久拿了別的同學塞給她的情書被遲拓教訓的場景,遲拓說,這種年紀的男孩子所謂的暗戀不值錢,別收人家禮物,也別被人家甜言蜜語騙了。
“不用去醫院,她那個犯困就連著睡幾天的老毛病犯了。”
王珊珊最終還是把想拜託遲拓的事說了出來,主要是實在找不到人了,安久久這一睡不醒的毛病她心底總覺得有點不正常,不太願意讓外人知道。
“拓拓,你今天晚自習放學能幫阿姨回家一趟嗎?”
“阿姨今天得去一趟你安叔叔那邊,晚上不一定回得來。”王珊珊說,“久久真要開始犯困估計連吃飯都懶得吃,你幫我看看我放冰箱裡的吃的她有沒有拿出來吃,如果沒有,你就把她叫起來盯著她吃一點。”
“她班主任剛才還給我這一疊東西,你一起幫我交給她。”王珊珊把手裡的試卷袋遞給遲拓。
遲拓接過,應了聲好。
沒有太過急切,也沒有勉強。
王珊珊頓了頓,聲音輕了一些:“阿姨這次去找你安叔叔為的就是那些破事,最遲明天晚上就回來了,我給久久留了字條也跟她說過,但是她犯困的時候容易不記得事,萬一她鬧起來,你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別讓她吃太多碳水和油膩的東西,這孩子吃得一多臉就腫。”
“她這毛病你也知道,之前帶去醫院看過,醫生說可能和壓力太大有關系,有些孩子壓力大了會逃避,久久犯困應該就是逃避的一種。”
“但是前天晚上事鬧那麼大,肯定還是得解決……”
後面的話對著個孩子實在難以啟齒,王珊珊斷斷續續的。
“我知道。”遲拓打斷了王珊珊,“她這兩天如果醒了我會跟她說的。”
平平靜靜。
穩如泰山。
第四章
安久久餓了。
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漆黑,老舊空調轟隆隆的吹著有些潮熱的冷風,她手機因為長時間沒充電已經自動關機,床頭櫃放的那杯水也已經見底。
安久久掙扎坐起身,忍著頭暈目眩下了床,拿著水杯打開房門,在開著燈的客廳閉著眼睛喊了一聲:“媽,我餓了。”
“過來吃。”有人應她,“我給你下小餛飩。”
不是她媽,是遲拓。
安久久頂著雞窩一樣的頭發在客廳了待了兩秒鍾,她睡太久了,腦子木木的失去了思考能力,隻能發出一個單音節:“咦?”
“你媽去林城了。”遲拓自動擴展了這個咦字的意思,“她怕你睡太久餓死,讓我過來看一眼,順便把這兩天發的試卷給你。”
安久久還在原地站著,雞窩頭晃了晃,先趿拉著拖鞋去茶幾上拿了空調遙控器把客廳的空調打開,再晃晃悠悠晃到餐廳。
“你先去換件衣服。”遲拓一直沒看她。
安久久撓撓脖子,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清涼的吊帶背心和短褲,不清不楚地唔了一聲,又趿拉著拖鞋進了房。
過了五分鍾,終於穿戴正常的出來了,眼睛也能對上焦了。
“你來多久了?”她走到遲拓對面,盤坐著,等著遲拓給她下餛飩,“多加點紫菜。”
“剛做完一張試卷。”鍋裡的水剛煮開,遲拓在給她弄湯料,一回頭看到她腦門上的枕頭印還沒下去,一個哈欠打得五官亂飛,很嫌棄,“你刷牙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