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拓:【你在哪?】
遲拓:視頻邀請。
安也沒接, 她先給齊唯打了個電話, 從迷迷糊糊還在睡覺的齊唯嘴裡確認齊唯確實把她們串供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說對了,才松了一口氣。
按照她們商量好的劇本, 遲拓昨天晚上打她手機關機的話, 他肯定會去聯系齊唯,然後齊唯就會說她在飛機上,這兩天臨時有個拍照工作。
為了逼真,還把地點設定在了東南亞,因為那個時間點白港有趟差不多時間的飛機飛吉隆坡。
手機又開始震,還是遲拓的視頻邀請。
安也沒接, 等出機場聯系上當地地陪上了車, 安也讓對方把廣播聲音都關了, 確定外部聲音不會泄露任何信息後, 給遲拓打了個電話。
“你怎麼不睡覺呢?”安也沒等遲拓開口就說了一句, 聲音低低啞啞的, 尾音拉長, 明顯的撒嬌語氣。
旁邊蘭一芳捂著嘴, 大概是沒想到安也心虛的時候會用這種招數。
安也自己也沒想到,不自在的看向窗外。
遲拓安靜了一瞬。
“我這幾天都沒辦法回白港。”安也繼續說, 聲音更低了,“你是打算這幾天都不睡覺嗎?”
“我……”遲律詞窮了。
“我拍完就回來了。”安也壓著聲音,“你乖一點。”
蘭一芳耳朵迅速變成了豬肝色,瞪大眼睛看著安也。
安也堅決不看蘭一芳。
Advertisement
遲拓:“……”
“你……”他清清嗓子,咳嗽了一聲又清了清嗓子,“到底打算背著我做什麼事?需要做到這個程度?”
安也:“……我掛了。”
“手機不要關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安也的撒嬌有用還是遲拓覺得需要安也這樣撒嬌的事情,估計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遲拓終於松了口,“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注意安全。”
安也笑了:“嗯。”
“什麼時候回白港?”遲拓問。
“順利的話,大後天下午。”安也答。
遲拓:“嗯。”
安也掛了電話。
這就是她偶爾會覺得遲拓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爸爸的原因。
他會在明知道她在騙他的情況下,判斷事情需不需要他幹涉。
如果他判斷這件事是安也自己能做到的,並沒有逞強,他就會壓下擔心,叮囑她注意安全。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成績不好拉著她補習的時候絕對不會跟她說你不可以這樣你必須得這樣,他隻會蹙眉一遍遍耐心的把她不理解的地方說通;當初她為了賺錢選擇做演員的時候,他雖然萬般不贊成,卻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我這樣擔心是為了你好,他隻是說出了自己擔心的理由,最後讓安也自己去判斷得失。
重逢後她解離僵直意識模糊,他也隻是問了一句如果壓力太大要不要退圈,看她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
他會盯著那些對她有其他意圖的男人,但是她說要演愛情電影,他從來沒問過她打算演到什麼程度,也不會問對手戲是誰。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如果強硬地跟安也說你不可以這樣,安也會聽的人。
但是他從來沒說過。
他尊重她,尊重她的工作,尊重她這個人。
他默認她是一個有獨立能力的成年人。
這種源自信任的尊重,王珊珊沒有給過她。
但是這種尊重,會讓安也感受到自己的重量,會讓她嘗試勇敢。
***
這是安也第二次來新加坡,上次過來是三年前,她在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拿到了最佳女演員獎,當時遲拓人應該在加拿大,她在過來前一天微信給遲拓發了個紅包,當時隨便找了個聖誕快樂的理由。那次是安也唯一一次發紅包,遲拓沒有當天就回的。
安也當時人還處在連自己都管不好的階段,看自己紅包發過去沒有被拒收就沒管了。
安也蹙眉,打開微信開始查找自己和遲拓的聊天記錄。
三年前的十一月份,她給遲拓發了一個紅包,遲拓兩周後才回,那時候她早就已經回國了。
算算時間,他那時候已經是她粉絲後援會的人了,這種公開行程他應該非常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安也就這樣抿著嘴,一頁頁往前翻著他們的聊天記錄。
十年,她中間換過幾次手機,每次都會重新導入聊天記錄,遲拓跟她的記錄她一條都沒刪過。
她也一直沒有重新回去看過。
現在這樣一條條的看過來,就看出點不對。
剛出國的那一年其實還好,那一年雖然她要封閉訓練還要考電影學院,遲拓那邊得適應新環境考法學院,但是他們聯系得很頻繁,不封閉的日子幾乎每天都要聊幾句,視頻頻率也能在一周三四次。
那時候他們的聊天模式和過去差不多,互懟得多,也會說些簡單的心事。
能看得出彼此都沒有把最負能量的東西說出來,但是起碼仍然是無話不談的。
第二年,就已經變了。
那一年她演完林洛出不了戲,電影沒上映,安懷民和王珊珊的離婚案來來回回扯皮,最後她和王珊珊沒了房子,用安也演電影的片酬在白港租了個很小的房子。
生活並沒有因為她演了楊正誼的電影變好。
那一年,她很焦慮,和王珊珊頻繁吵架,當初安懷民離婚的時候說王珊珊是個瘋女人,一心想著做星媽腦子已經不好用了。
王珊珊很痛恨這個說法,內心卻把瘋女人這個罵名轉移到了無法出戲的安也身上,她們母女關系隨著離婚這件事的結束,矛盾轉移,急劇變差。
王珊珊的不甘沒有了出處,全都落在了安也這裡。
這種混亂裡,安也並沒有太多心力去關心遲拓。
但是安也回想了一下重逢後遲拓跟她聊過的這十年。
遲拓去新加坡的第二年,遲定邦車禍身亡,遲拓舅舅的面館被投訴衛生問題關掉兩家店,張柔知道遲定邦身亡後病情惡化。
安也翻看那一年的聊天記錄。
遲拓一直在讓她不要隨便籤經紀公司,給她發笑話,跟她說自己在新加坡遇到的糗事,還發了一些讀法學院的時候看到的奇葩的法律案件。
他一直在逗她笑。
但是她沒有回應過。
第三年。
他們不再視頻。
安也記得第三年除夕那晚,遲拓給她發了三四條視頻邀請,她當時正在和王珊珊吵架,大過年的王珊珊非得讓安也發一條吃雞胸肉的短視頻發到微博上說自己正在為了拍戲做準備。
那時候安也根本沒接到戲,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於是兩人在年三十吵到年夜飯都沒吃。
自然也不會去接遲拓的視頻。
那次之後,安也翻看聊天記錄,隱約記得那一年遲拓很喜歡半夜給她打電話,她電影宣傳期,跑路跑得沾枕頭就睡,從來沒有接到過。她跟遲拓說讓她白天再找他,遲拓回沒關系,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後來,七月份,遲拓突然跟她說,他可以回國一趟,他們可以見面。
安也看了一下行程表,那時候林洛的樂園已經播出,她工作多了起來,整個七月都有綜藝,所以她說,下次吧。
遲拓卻再也沒有提下次。
安也揉著眉心。
她在想,第三年遲拓發生了什麼。
她隻知道遲拓的焦慮症是第三年開始的,他當時跟她說的是都是一些小事湊在一起,他媽媽頻繁自殺,他課業重,舅舅那邊店面又出現問題,所以他就沒抗住。
安也鎖屏。
應該就是這一年。
重逢後遲拓願意跟她詳細說的似乎都是分別前兩年的事情,她不知道張柔什麼時候再婚的,也不知道他舅舅面館關停了兩家之後的事情,那些事,都被遲拓形容成了湊在一起的小事。
他描述問題的方式有問題,雲淡風輕說的小事,是媽媽自殺,唯一的經濟支撐出問題,他自己學業還不順利。
那幾乎是他生活的全部了,怎麼可能會是小事。
***
齊唯做事風格在成立工作室後變得越來越獨特,安也站在齊唯給她們準備的小屋外面半天沒回過神。
“就……”蘭一芳是第一次跟著安也的私人行程,又是出國,有些壓不住的興奮,“遲律媽媽就……在對面那個小樓對嗎?”
安也:“……嗯。”
她是預想到了齊唯給她找的住宿應該會離張柔家很近,畢竟她剛進市區就看到自己的大幅珠寶代言廣告在某個商場中心掛著,能把她活動範圍控制在最小是最好的。
但是她沒想到會那麼近。
近到過條馬路就到了……
她都還沒來得及緊張……
安也在小樓裡洗漱的時候,忍不住又看向對面張柔的家。
經濟條件還不錯,住的不是組屋是私宅,三層樓的小洋房,看著挺舊了,門口種著盛開的蘭花,都是張柔喜歡的粉白粉黃粉紅色。
打理得很舒服。
安也看得有些出神。
張柔結婚後住的這個地方,遲拓沒住過幾天,她在這裡想找遲拓的影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就是隱隱的有些難受。
十年前,十八歲的遲拓剛出機場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那時候他額頭上還纏著紗布,張柔病得不願意和人交流,他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心裡在想什麼呢?
安也吐掉牙膏沫,低頭洗臉。
早上六點半,對面的小樓開了門,一個穿著簡單舒服的女人走了出來,從門口的牛奶箱裡拿走了牛奶。
安也怔怔的看著,雖然沒有完全看清楚臉,但是她知道,那應該是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