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動撩撥江寄淮。
在他最落魄潦倒的時候拋棄他,轉身奔向別人。
後來,江寄淮從窮小子成了天才畫家。
一幅《初戀》成了眾多收藏家瘋搶的名畫。
畫中是一個少女的背影。
有人問他這幅畫的意義。
江寄淮從未解答。
直到有一天,他被推出手術室,麻藥藥勁沒過。
他閉著雙眼,唇邊露出無意識的低喃:
「我在等她回頭,一直在等。」
1
江寄淮的最新畫作在克裡斯公開拍賣。
現場座無虛席。
名為《初戀》,暗色調的畫面,女孩子的背影隱匿在一片花海中。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角落裡的女孩。
拍賣師介紹作品時,鏡頭切向了江寄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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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身量極高,優越的五官在燈光下更顯出類拔萃。
這幾年,江寄淮三個字一向是圈內外熱門話題。
年輕又長相帥氣的畫家不可多得,僅靠一個側臉剪影便吸粉百萬。
五年時間,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窮小子,一躍成為國際知名畫家,身價暴漲。
這幅《初戀》起拍價便高達六百萬,是多少畫師終其一生都達不到的高度。
有人問:「畫中的女孩是您現實中的初戀嗎?」
「是。」江寄淮回答得幹脆。
「這幅畫對您來說,一定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吧??」
江寄淮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平靜如深潭的目光掃視四周。
哪怕明知他看不到,我還是下意識壓低帽檐,避開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
江寄淮慢慢開口:
「高中時候,我答應過將來登上克裡斯,拍賣的第一幅畫必須畫的是她。」
「所以您和初戀現在還在一起,對嗎?」
江寄淮牽動嘴角,扯出一抹笑:
「分手了。」
場下一片哗然。
他握著話筒,冷眼掃過那幅畫,一字一頓道:
「我設想過很多次今天的場景,我站在這裡,問她有沒有後悔和我分手。」
2
我顧不得聽他後面說了什麼,慌忙逃離現場。
心跳快得仿佛要溢出胸腔。
拍賣行的直播間還開著,江寄淮的畫最終以兩千萬的價格成交。
這對一個年輕畫家來說,是非常矚目的成績。
高中的校友群裡早就炸開了鍋:
【大家看江寄淮的直播沒有?他高中竟然談過戀愛?】
【emmm 假的吧?他高中就一書呆子,怎麼可能談戀愛?這新聞比我奶唱 rap 還離譜。】
【男大十八變,要是早知道江寄淮能長這麼帥,高中時候我就應該把他搞到手。】
【我都不敢想和他睡覺有多爽。】
QQ 群裡沸反盈天。
高中同桌私聊我:
【也宜,你知道江寄淮初戀是誰嗎?】
因為要趕公交車,我沒及時看到信息。
再打開手機時,同桌發了一條吐舌頭的表情包:
【我真是昏了頭了,你和江寄淮又不認識,怎麼可能知道他初戀是誰?】
【嗯,我也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車內冷氣打得太足,一顆心像被用力掐住似的。
冷到刺骨,緊到發疼。
怎麼會不認識呢?
他身體的每一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引誘江寄淮早戀的人,是我啊。
3
高中時的江寄淮並不出名。
但如果提及木訥呆板的學霸,江寄淮必然排在榜首。
那天,我踩著上課鈴到學校,冷不防被江寄淮攔在校門口。
他戴著陳舊的黑框眼鏡,鏡片都被磨花了。
一身寬松的校服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嘴唇幹涸,慢吞吞用平靜的嗓音對我說:「同學,你遲到了。」
尚恆高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個月遲到三次,要被罰去打掃體育器材室。
我一個箭步就想逃跑,卻沒想到他的速度比我更快。
我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我捂著被撞得生疼的胸口,沒好氣地瞪他:
「把我撞癟了你賠得起嗎你?」
江寄淮抿了抿唇,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
「學校規定,遲到要記過。」
我晃晃手裡的畫板:
「同學,不能通融一下嗎?我是藝術生哎,對我就不能雙標一下嗎?」
「遲到了,要記過。」
這樣啊。
我得意地晃了晃手裡的東西——
剛剛撞到時從衣服上拽下的胸牌。
高三一班,江寄淮。
一班,重點班呢。
聽說重點班的班主任格外嚴苛,每周一升旗儀式前,都要檢查學生的胸牌有沒有佩戴整齊。
一旦發現沒戴的,立馬趕去國旗下發表道歉演講。
江寄淮的眼神微變:「胸牌,還給我。」
「那你別記我名字。」
我把他的胸牌別在襯衣上,從包裡掏出草莓牛奶討好地塞進他手裡:
「江同學,今天周五,你就行行好別記我名字了,求求你了。」
我雙手合十:
「明天你來 3 號畫室,我立刻還你胸牌!」
他沉默地握著牛奶盒,濃若點墨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答應了,於是心安理得地從教室後門溜進去。
卻沒料到,江寄淮此人不按套路出牌。
周五晚放學,年輕的班主任通知我留下來打掃器材室。
江寄淮還是記了我的名。
簡直油鹽不進啊這小子。
我向號稱尚恆百事通的同桌打聽江寄淮。
「年級第一你都不知道?據說中考時候就是市狀元,學校答應免除高中三年學費和住宿費,這才把他搶了過來。」
「不過江寄淮也蠻慘的,家裡就剩下一個瞎眼奶奶,他性格很怪,整天陰沉沉的,不愛和人說話,活脫脫一個學習機器。」
我看向掌心那枚胸牌。
是挺機器人的。
周六我預訂好 3 號畫室,待了整整一天。
臨近傍晚,江寄淮終於出現。
他今天沒穿校服,上身薄薄的黑色外套,牛仔褲竟然還是夏天的樣式。
尚恆中學是一所建在富人區的私立學校,坐觀整個校園,穿著打扮這麼落魄的,恐怕隻有江寄淮一個人。
注意到我在觀察他,江寄淮偏開目光。
昨天我給他的那盒草莓牛奶,他原封不動地放在我的桌邊。
朝我攤開手,指節修長,掌心粗粝,和普通十七八歲的少年截然不同:
「胸章,還我。」
「可是你昨天出爾反爾,害得我打掃了兩個小時,連晚飯都沒吃。」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撒謊。
卻見他皺緊眉頭,冷冰冰陳述:
「昨天器材室很幹淨,不用打掃那麼長時間。」
說來也奇怪,一向髒亂臭烘烘的體育器材室,昨天竟然幹淨到一塵不染。
仿佛早就有人提前清理過一般。
我笑眯眯地託著下巴:
「我不管,你當一下我的模特吧,畫完以後,胸章立馬還你。」
「我保證,一小時之內,肯定能畫完!」
我舉起雙手,嘴裡叼著畫筆。
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麼死纏爛打還蠻不講理的女生,江寄淮被強硬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我把畫室的溫度調到 30 度。
室溫驟然升高,江寄淮裸露在外的脖子生出細密顆粒。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坐定。
我扔下畫筆,吐槽:「你這可不行啊。」
他的目光從牆壁時鍾移到我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茫然。
我壞笑著勾起他的袖口:
「溫度都給你打高了,模特衣服要全脫掉的呀,江同學?」
他蒼白的臉「唰」地一下子紅了,手指死死扣住椅背,冷眼抬頭:「胸牌我不要了。」
他扭頭就走,卻被我眼疾手快抓住。
淺灰色的筆記本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的瞳孔一震,像被施了定身術,怔怔地看著我。
泛黃的筆記本一看便被人翻閱過很多次,裡面每一張都是我的畫像。
扉頁上還寫著我的名字,可這並不是我的東西。
「學校失物招領處給我送來的,我發現這上面丁也宜三個字,和你昨天在值日本上的字跡一樣哎。」我笑吟吟朝他靠近,「江寄淮同學,原來你一直暗戀我嗎?」
4
少年局促地站在原地,眼神躲閃,手背青筋迭起。
良久。
他語氣堅定地否認:「我沒有。」
「可是你的臉好紅。」
他急忙側過身,臉卻更紅了。
「別不好意思,欣賞美好事物是人的本能。」
「你暗戀我,說明你品位不錯嘛。」
在我樂不可支的笑聲中,江寄淮落荒而逃。
再次見到他是在月度學生大會上。
江寄淮作為全校第一名上臺演講。
松松垮垮藍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清雋好看,就連握著演講稿的手指也修長漂亮。
他念得格外認真。
臺下卻沒多少人在聽。
同桌小聲抱怨:「這學霸說話一板一眼的真無聊,你說是吧,也宜?」
我含糊應聲,在江寄淮看過來的時候朝他眨了眨眼。
臺上冷靜自持的學霸頓時卡了殼,臉紅又慌亂地撇開視線。
結結巴巴好幾句才找回原來的語調。
底下笑聲一片。
我靠在同桌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不會啊,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
那時候我的狀況並不算好。
同學都知道我家開了大公司,是養在金窩裡的大小姐。
實際上,繼母牢牢把著父親的心,我在家裡幾乎沒有一點話語權。
好像唯有逗弄江寄淮的時候,能找到點不一樣的樂趣,短暫地從窒息壓抑的境遇裡逃脫。
我悄悄聘請江寄淮當家庭教師。
他事先並不知情,推開門看到我的那一瞬,呆呆傻傻地站在門口。
我眨眨眼,故意揶揄:「江同學跟蹤我到家裡來了啊?」
「我不是,我沒有!」
他慌慌張張辯解,耳根紅透。
學霸的領悟力驚人,從笑聲裡反應過來自己被捉弄了,抿著唇從背包裡翻出課本試卷:
「可以開始上課了嗎?」
「江寄淮,你生氣啦?」
「沒有。」語氣冷冷淡淡。
「那就是高興?」
他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下:「高興什麼?」
我翻出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滿意得不得了;
「又能近距離接觸你的女神,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丁也宜!」
「吱呀」一聲,他猛地扯開椅子站起,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連眼睫毛都在輕顫。
我正襟危坐翻開課本:
「好吧好吧,開始上課啦江同學。」
5
在江寄淮的輔導下,我的數學分數首次突破了一百分。
我發短信請江寄淮吃飯,被他拒絕:
【江老師幫我太多,我決定好好感謝你。】
許是這段時間被我逗弄慣了,江寄淮變得格外謹慎。
過了好久才慢吞吞回復:
【不必。】
我趴在床上,從相冊裡挑挑揀揀,發過去十幾張滿意的自拍照:
【開心嗎?】
江寄淮:【?】
我笑著發語音:
【不是喜歡畫我嗎?這些夠了吧,好好畫,結婚的時候我要放在大屏幕的。】
半真半假的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又惹毛了江寄淮,一整晚都沒給我回短信。
周日的補課也沒有來。
周一晚上放學,我撐著傘晃悠。
江寄淮站在走廊,蹙眉看著淅淅瀝瀝的雨。
一個女生朝他走過去,我認得,那是我們班的瞿沁。
江寄淮的鄰居,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
瞿沁很小聲地說了什麼,想要把手裡的傘遞給江寄淮,卻被他謝絕。
瞿沁咬著唇離開,一抬頭,滿臉驚訝地看向我:
「你的傘……」
「怎麼了?」
她擠出一抹笑,眼神復雜:
「這把傘是江寄淮借你的吧?你們關系很好嗎?」
我怔怔望著頭頂破舊的雨傘。
三個月前的微雨天,我被父親扇了一耳光,從家裡跑出來又無處可去,坐在操場邊埋頭哭。
幾個學生在打球,籃球不受控制地朝我砸過來。
下意識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忽然有道黑影擋了過來。
他被砸得腳步踉跄,卻牢牢地護住了我。
下一秒,一把傘塞到了我的手上。
全程一句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