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趕上林懷楚回到座位,同學們瞬間噤聲。
林懷楚回頭不由分說地把一個限量款精靈娃娃放在我書桌上。
「拿去。」
他身後的兄弟對我友善地笑:
「林哥可是買了上千份盲盒,一個一個拆出來的。」
上千份,他要動手拆多久啊?
傻不傻?都說了不喜歡了。
我有些鼻酸,指尖在精靈娃娃上流連。
重活一回,我想過得到一切,唯獨不敢奢望自己會被人在意。
我早已習慣了付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肯為我用心。
身側,好多人圍攏過來:
「哇,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嗎?」
許綿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普通款,漂亮的臉嫉妒得扭曲。
這時,宋琛拿著另一個盲盒朝我的座位走來。
許綿綿驟然拔高音量,聲音大得全班都能聽見:
「憫心,你居然為了一個盲盒,就跟林懷楚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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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同學們不明就裡,都訝異地看向我。
宋琛指節發白,手中的盲盒被捏得變形。
他攥住我的手腕,神態落寞:
「憫心,林懷楚送了你禮物,你難道真的和他……」
林懷楚回過頭,眸子裡盛滿慍怒,幾近發作。
我甩開宋琛:「怎麼?隻許你送別人,不許別人送我?」
許綿綿立刻開腔維護宋琛:
「憫心,作為朋友,我們隻想救贖你。今天你能為了一個盲盒陪睡,明天你就能……」
林懷楚一拳砸在桌面上,發出懾人的哐當聲。
他強壓怒氣瞪著許綿綿:「你說夠沒有?」
許綿綿不敢再吱聲。
宋琛卻梗著脖子說:
「憫心,今天就算被他打死我也要救贖你。我不能看著你自甘墮落。」
真好笑,你倆不是相互救贖嗎,現在想起來帶上我啦?
沒了我的庇護,你們先看看能不能自救吧。
我挑眉笑笑:
「噢呦,救贖哥、救贖姐。你倆別侮辱救贖這個詞了好嗎?」
身旁有同學發出爆笑,又緊急憋回去。
我平靜地跟許綿綿對視:
「按照你的邏輯,宋琛給你送盲盒,難道你們也睡了?」
宋琛晃動著盲盒辯解道:「我本來也要送你的。」
我冷哼出聲:
「那還真是謝謝了,不過你不是貧困生嗎?每天吃飯都是我付賬,你哪來的錢買盲盒呢?」
有同學氣憤地插話道:
「難怪攢了一年的餐費呢,原來是拿憫心當長期飯票。」
我嘲弄地睨著宋琛:
「原來是用我的錢,送別人禮物,順手給我帶了一個呀。救贖哥,你就是這麼救贖我的?」
宋琛的手頹然垂下。
順著他手的方向,我透視到許綿綿正抬腳發力準備踩我。
我當機立斷,先一步重重踩上她的腳。
姐從來不記仇,姐有仇當場就報了。
許綿綿驚叫著俯身,帽子滑落,露出被剪得豁牙鋸齒的滷蛋來。
空氣靜止了一瞬。
同學們集體被這顆禿頭震住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捂著嘴巴,小聲八卦:「好醜啊……」
許綿綿瞬間面色通紅。
她尖叫著捂住頭,指著我厲聲說:
「葉憫心,都是葉憫心!被我撞破了她和林懷楚偷嘗禁果,就剪我頭發恐嚇我!」
10
許綿綿哭著跑出教室。
宋琛眼神復雜地瞟了我一眼,快步跟上許綿綿。
林懷楚掀起眼皮,威懾地掃視著其餘人:「今天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
圍觀人群全跑了,人人臨走還保證一句:
「林哥,我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不會說出去。」
可我能透視到,他們一走出門口,就忍不住地耳語。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注定無法平靜。
偌大的教室裡,此時隻剩下我和林懷楚兩個人。
沉默間,我撫摸著精靈娃娃道謝。
然後問出了困擾我幾日的問題:「林懷楚,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喜歡你。」林懷楚坦言,眸色是難得的溫柔,「起初是在你為兩個發小出頭時,我覺得這姑娘真酷,比我還酷。後來慢慢發現我們有著同頻率的靈魂,都能把保護圈裡的人護得很好。Ṫůⁿ你是我後座,你對發小的好我都知道。在我眼裡,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更美好的女孩子了。葉憫心,偶爾也看看我吧,我會專一地隻對你好。」
我信。
前生直到我死,林懷楚都沒談戀愛。
明明他家境優渥,身邊美女無數。
林懷楚嗓音低沉地勸我:「葉憫心,我們這樣的人很難找到願意對自己同等付出的人,宋琛和許棉棉不值得。」
我仿佛被人當頭一棒,打死的卻是前生的自己。
我心懷感激,卻還是拒絕道:「我不早戀,早戀耽誤學習。」
林懷楚十分迷惑:「可是你沒早戀時,總分才三百分……」
我拿出一摞四十幾分的卷紙悲哀地翻看著說:
「我的理想型是好學生,將來在家相妻教子的那種。」
這話的本意是想讓林懷楚知難而退。
他的臉卻一寸寸紅到脖頸。
「都聽你的。」
啊?咱就是說,你會錯意了啊。
不知怎的,我心跳亂了一瞬,忽然就不是很想糾正他。
11
臨近期末考試,除了被傳黃謠的我,宋琛和許綿綿的日子也不好過。
林懷楚找人修理了他們一頓讓他們閉嘴,而其他同學一逮著機會就取笑他們:
「救贖哥,找到新飯票了嗎?」
「救贖姐,怎麼不救救自己的頭發呢?」
許綿綿把氣統統撒在我身上。
我埋頭苦學時,她就在一邊陰陽怪氣:
「葉憫心,你不是學習的料,怎麼努力也沒用,永遠也超不過我。」
我刷題的筆都沒停一下:「你可閉嘴吧,救贖姐。」
她的臉綠了。
我們原本成績相仿,後來許綿綿總是纏著我幫她抄錯題集,我才越來越跟不上學習進度。
可她似乎也沒說錯,我的期末成績還是不見起色,被她壓得死死的。
我整天對著成績單嘆氣,被林懷楚看在眼裡。
放假前,林懷楚問我:「寒假要不要來我家補習?我家給請了老師。」
見我遲疑,他補充道,「不隻有咱們倆,還有我幾個哥們兒,一起上零基礎大班課。」
有那麼一瞬,我的心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真周到啊,什麼都替我考慮到了。
怕我跟不上,就找老師。
怕我尷尬,就拉來兄弟掩護。
我吸了吸鼻子:「林懷楚,你不用為我做到這個程度的。」
林懷楚勾唇淺笑:「我心甘情願。」
12
整個寒假,我早出晚歸,跟林懷楚他們一塊兒從頭學起。
每晚林懷楚送我回家,都能撞上宋琛單薄瘦削的身影等在我家樓下。
林懷楚蹙眉問:「他天天來找你,你不會回頭吧?」
我忙不迭地搖頭。
他語氣忽而強勢:「不許跟他和好。我聽到過他和許綿綿商量讓你大學輟學,打工供他們念書。我差點沒忍住揍死他們。」
那一瞬,萬千回憶湧上我心頭。
林懷楚,前生,也隻有你為我守擂。
就連我都成了自己的叛徒,自願放棄高考。
我哽咽著泣不成聲:「傻瓜,也就隻有你在乎……」
林懷楚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被我抱住,手僵在半空,要落不落的。
直到我伏在他胸口痛哭,他才手忙腳亂地摩挲起我的後背。
回憶帶來的鬱結一點點被他掌心的溫度治愈。
上輩子,高考前一天,宋琛爸媽讓他放棄高考去打工養家。
許綿綿勸我:
「憫心,你有透視眼,即使不讀大學也沒關系的。隻要你工作賺錢就可以幫阿琛啦。」
我要拒絕,卻被宋琛的一句話擊潰心防:
「以你現在的成績,頂多考一個大專,還不如早些出去長見識。」
後來,他倆考了同一所大學。
他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一遍遍撫過封皮上的燙金字體。
大學二字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現在想來,他們太過了解我,篤定我不會用透視眼在高考作弊,更篤定我會為他們妥協。
可我卻不夠了解他們,原來早在沒發覺我的透視異能時,他們就蓄謀好了。
更悲傷的是,我現在的分數還真就隻夠考大專。
13
再開學,我去過林懷楚家的消息不脛而走。
班主任找我們談話:「你們還小,現在擦槍走火,將來要後悔一輩子的。」
他不信我們在學習,目光擔憂且耐人尋味。
走出辦公室,林懷楚大步追上我,拽住我的手腕:
「我不會欺負你,也不會佔你便宜,你別躲著我好不好?」
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不由好笑,摸了把他的腹肌:「那我欺負欺負你。」
他俯身靠近我,乖乖地任我採擷。
「還是要一起補習呀。」我小小聲地說,「我們偷偷的。」
對視間,我們的臉都紅了。
明明是正經補習,怎麼補出了地下戀的感覺?
我跟林懷楚在食堂門口偶遇,他身後的兄弟們習慣性地齊聲喊我「嫂子」。
林懷楚連忙制止:「別亂講,影響不好。」
謹慎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曾經那個張揚的校霸。
他兄弟委屈極了:「林哥,你打架記過時也沒在乎過影響不好啊?」
有次,我碰到林懷楚教訓一個造謠我打胎的女生:
「這次先小懲大誡,再有下回,我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他兄弟補充道:「沒記錯的話,你給林哥遞過情書,你就是嫉妒嫂子。」
我感動地買糖請大家吃。
一群人叼著棒棒糖,嘻嘻哈哈地走在操場上。
有人向我控訴:「嫂子,你管管林哥唄,他每天撲在學習上,都沒空理我們。」
我笑起來,仰頭就對上林懷楚的視線。
陽光下,少年眉眼俊朗。
今天真是好天氣。
謠言終會散去,能一起珍惜當下、一起變好就足夠了。
我這麼想著,驀地察覺到身後投來的視線。
遠處,宋琛正死死注視著我們,眸色晦暗不明,任由許綿綿遞給他面包的手僵在半空。
14
當晚,他倆在我家樓下蹲我。
許綿綿抱著臂質問三連:
「為什麼要背叛我們?你不是說過隻對我們好的嗎?為什麼要給他們買吃的?」
我被氣樂了:
「我的東西愛給誰就給誰,我想對誰好就對誰好。」
宋琛神色哀傷:「憫心,你喜歡林懷楚嗎?」
第一次直面這個問題。
我拋開對林懷楚的內疚、虧欠和感激,認真回想起他的不羈和溫柔,然後劇烈的心跳聲回答了我。
我喜歡林懷楚。
下一秒,我被宋琛緊緊抱在懷裡:
「憫心,你別不要我。我喜歡你,你為什麼不懂?」
我使勁掙脫開:「你所謂的喜歡我,就是跟許綿綿到處背著我牽手擁抱?」
小心思被戳穿,宋琛錯愕地連聲解釋:
「我隻是……一時忘情。憫心,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我不能失去你。」
許綿綿試圖拽住他:「阿琛,你別這樣。」
她憤恨地看我,眼神像是要把我千刀萬剐,「葉憫心,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吧?都怪你,阿琛的爸媽不讓他讀書了。」
從許綿綿的歇斯底裡中,我分析出了真相。
這輩子沒有我明裡暗裡的接濟和周旋,命運的齒輪重新轉動。
時間線改變,宋琛爸媽提前不供他讀書了。
那晚過後,我很少再在學校見到宋琛。
他爸媽給他介紹了個活,他不知在外做什麼,一周隻上一次學,渾身又髒又臭。
許綿綿整天翹課圍著宋琛轉,成績嚴重滑坡。
15
與此同時,我和林懷楚他們決定努力抗爭謠言。
我們每天最早到教室,又自習到最後一起離開。
誰也不再理會風涼話和香豔的謠言。
我們互相監督,他的閱讀卷上有我的批注,我的幾何題上被他寫下了另一種解法。
我伏案小憩時,林懷楚把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輕聲嘆氣:
「未來女朋友快要處成戰友了。」
他的兄弟團中,有人戒了煙:「等老子解出這道題再抽。算了,還是等考上好大學再抽吧。」
有人對來約架的小混混毫無興趣:「老子今天化學提高二十分,心情好,放你一馬。」
至於林懷楚,他聽說有新校霸立棍時,隻是淡然地在習題上打一個勾:「毛頭小子一個,等他以後有家室就懂了。」
黃謠這顆子彈飛了十多個月,終於在高三模擬考發榜後落了定。
我們這群人,最低分的也考了四百多。
我的分數遠超前世的許綿綿。
而按宋琛和許綿綿現在的成績,隻能考同一所大專。
同學們幡然醒悟:「許綿綿還真是憑空造謠啊。」
班主任感動地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林懷楚,像是婚禮證婚人。
「老師當初也是相信你們的。哎?你們別走啊,聽老師狡辯……」
16
林懷楚帶我避開所有人,來到操場角落的秋千架。
秋千一蕩一蕩,我踮著地,輕聲問:
「林懷楚,你想報考什麼樣的大學?沿海的?還是離家近的?」
他把我推得更高些:
「有葉憫心的大學。我希望考上你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