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行、不好,還是,不想要?」


他哀憐地看著我,聲音輕如嘆息。


「那你可要藏好。」


太子笑意深深:「若是被孤親手抓到把柄……」


「那可,由不得你了。」


5


我猛然睜開眼睛。


床前,燭火昏昏。


長公主坐在床沿,手裡轉著個玉扳指。


「醒了?」


我愣愣地看著長公主。


面前那張臉,和太子的臉漸漸重合。


察覺到我的視線,顧玄霜蹙眉。


「怎麼,喝酒把自己喝傻了?」


我撇開眼睛。


「喝著味道挺淺淡的……沒想到後勁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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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低低唔了聲。


「聽說你被人欺負了?」


我怔了一下,腦中警鈴狂響。


「區區一個沈家嫡女,也敢欺負到你頭上來?」


誰?


沈家嫡女……沈苑?


那個驕縱跋扈的黃衣少女?


我茫然地抬起頭。


要真說欺負,欺負我的不是太子嗎?


長公主瞧著我變幻莫測的臉色,將手中的玉扳指拋給我。


「出息。」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


「這是什麼?」


「本宮的信物。」


明滅燭光下,長公主的神情懶散。


「若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到你頭上……你大可以把這個給他們看看。」


我愣愣回復:「哦。」


「嗯哼。」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試探性地問道:「殿下……怎麼知道我被欺負了?」


長公主撐著下巴看我,眉眼散漫。


「自然是太子皇兄告訴本宮的。」


太子……


我想起醉暈之前那番曖昧不明的話,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那個……殿下。」


我腦子一抽,脫口而出。


「要是太子欺負我,我也可以把這個玉扳指給他看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因為長公主愣了一下,旋即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就當我被盯得要發毛的時候,她輕飄飄地開口了。


「你可以試試。」


那一刻,她的神情竟有些真誠。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6


試一試,我自然沒有這個膽子。


長公主最近好像很忙,不知道在謀劃什麼,很久都沒見到人。


我心情鬱鬱,在府中當了一陣子的縮頭烏龜後,收到了顧雲熠的邀約。


我尋思著不如借機打探一下情況,於是欣然赴約。


隻不過赴約的地點,不太體面——在「醉香樓」,整個長安城最大的花樓。


我叫苦不迭,生怕被長公主發現,扒下一層皮來。


「阿昭怎麼這個表情?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來這裡嗎?」


顧雲熠這人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有種不顧我死活的美感。


我深吸一口氣,佯裝鎮定地開口。


「我既已尚公主,自然要潔身自好。」


顧雲熠低低唔了聲,明顯不信。


「不知顧兄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


我正色:「男人不自愛,就像爛葉菜。」


顧雲熠沉默了下,一扇柄敲在了我腦袋上。


就在這時——


廂房外一陣喧囂。


下一刻,門被人從暴力破開了。


「好哇,慕昭、顧雲熠——」


「你們居然背著兄弟來找樂子。」


寧闌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視線掃了一圈室內,然後一掀下擺,囂張地擠在我身邊。


「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他自來熟地斟酒:「有什麼是不能說給兄弟聽聽的?」


「慕昭說——」


顧雲熠幽幽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葉菜。」


寧闌一口酒嗆在喉嚨裡,咳得驚天動地。


……


我旁敲側擊,終於搞清楚了原主和顧雲熠的關系。


顧雲熠此人,生母淑妃早逝,外祖家敗落,是眾皇子中最不受寵的一個。


而原主,小時候陰差陽錯,成了這個最不受寵皇子的伴讀。


原主從小不學無術,不僅沒盡到伴讀的職責,還帶著他逃學玩樂,連帶著顧雲熠也挨了不少罰。


一來二去,竟也混成了好兄弟。


這個清冷寡言的皇子,漸漸被原主帶歪了。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長安城 F3。


「慕昭怎的連你我往事都忘了?」


顧雲熠靜靜地看著我,忽而垂眼斟酒。


我訕訕賠笑,自罰般端起面前的酒,想要一飲而盡。


「下次……再不會了。」


酒液剛沾湿嘴唇,手腕就被身側的寧闌截住。


「顧雲熠。」


寧闌分明還是笑著的,語氣卻透著冷。


顧雲熠抬眼看他,卻沒說話。


一時間,氣氛安靜得詭異。


「呃……那個。」


我嘗試打破眼下尷尬的局面,沒話找話。


「其實,我也不……」


我也不是不能喝。


話音未落,寧闌剜了我一眼。


我乖乖閉嘴,安靜如雞。


這人這才滿意地勾了一下唇角。


一揚手,酒液盡數潑在地上。


寧闌言簡意赅:「慕昭嬌氣得很,外面的酒還是少喝。」


顧雲熠點了點頭,沒說話。


下一刻,門被推開,長衣水袖的舞女魚貫而入。


顧雲熠笑得漫不經心:「既如此,那便不喝了。」


他朝我揚了揚下巴。


「這些美人,尋來可費了不少功夫——慕昭喜歡嗎?」


寧闌的面色變得一言難盡。


我驚恐地掃視過這些美人。


無他。


這些美人,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那就是,長相肖似長公主。


我目瞪口呆,心中警鈴狂響。


還沒來得及罵街,為首的美人已經翩然坐在我大腿上。


玉指捻著顆葡萄,傾身往我嘴裡喂。


我求助般轉頭去尋寧闌,發現他也被幾個舞女團團圍住,動彈不得。


眼看著那顆葡萄離我的嘴唇越來越近,我緊咬牙關,半個身子幾乎後仰著貼在牆上。


就在此時。


廂房的門,又一次被人從外面暴力破開了。


老鸨弓腰賠著笑,士兵軟甲上的銀光差點把我閃瞎。


為首的那人玄衣玉冠,我再熟悉不過。


太子,顧玄霖。


一時間,所有人的動作都仿佛靜止般定格住了。


那顆葡萄就沾在唇邊,我欲哭無淚。


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上。


「孤好像……」


他沉吟半晌,忽而挑眉笑了。


「來得不是時候?」


在場最淡定的人,大概是顧雲熠。


這人施施然起身行禮。


神色自然得仿佛不是在花樓,而是書齋。


「不知皇兄所為何事?」


太子看著他,若有所思。


「孤收到密信,醉香樓中似有刺客聚集。」


他的目光在那些與長公主容貌肖似的舞女身上頓了頓。


「現下看來——」


太子拖長了腔調。


「似乎,言過其實了?」


顧雲熠朝他拱了拱手。


「是皇兄疑心太過。」


太子嗤笑了聲。


「通通拿下。」


7


顧雲熠和罵罵咧咧的寧闌被暗衛押了下去。


我和太子在陡然空蕩的廂房裡面面相覷。


顧玄霖在玉盤中隨手拈起顆葡萄,垂眸看我。


「喜歡?」


我瘋狂搖頭,邊搖頭邊不動聲色地後退,企圖拉開距離。


誰知道被顧玄霖一眼看穿。


他饒有興致地逼近,意有所指。


「孤這張臉,可是和長公主有八九分相像。」


太子手中的葡萄,已經抵在了我唇邊。


我咽了口唾沫,乖乖張嘴咬住。


齒尖不小心擦到了他的手指。


顧玄霖的動作一頓。


在他開口發難之前,我率先截住了話頭。


「殿下——」


那雙眼掃過來,我梗著脖子:「都是誤會、誤會。」


顧玄霖摩挲著指尖,似笑非笑。


「若是孤晚來一步,你以為自己還能全須全尾在這裡和孤理論?」


我懵了。


「什麼?」


他哼笑了聲,忽然話鋒一轉。


「長公主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我搖搖頭,見他臉色不對,又點點頭。


顧玄霖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瞧著我。


眼神落在我的領口,突然頓了一下。


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了露在領口的一節紅繩。


那是長公主給的玉扳指。


被我用紅繩串起來,好好地掛在了脖子上。


我瞟了太子一眼,不動聲色地將領口拉了上去。


顧玄霖抬手揉了揉額角。


似是想說些什麼,還是止住了。


最後落成一句輕輕的嘆息。


「孤在東宮等你。」


8


回府已經是黃昏。


馬車剛停在門口,我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平日裡殷勤至極的小廝,此時安靜得不像樣,瘋狂朝我使眼色。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府門口,放了把貴妃椅。


長公主坐在上面,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去哪了?回來得這麼晚。」


府中的丫鬟小廝們戰戰兢兢地低著頭。


聞言,頭埋得更低了。


「去……和雲熠他們喝酒去了……」


「哦?」


長公主的語氣,明顯不信。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有種被捉奸的錯覺。


還沒等我扯出更多話找補,長公主輕飄飄開口了。


「喝的什麼酒?花酒?」


「……」


強撐的氣勢一瞬間散了個幹淨。


我唯唯諾諾地瞅著她。


長公主被我氣笑了,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扶手。


「別裝可憐,慕昭。」


「我錯了。」


我耷拉著腦袋,老實巴交。


「是顧雲熠約我去的。那些美人……我一個都沒碰。」


長公主似笑非笑:「還有美人?」


「……」


我垂死掙扎:「不是,不是美人,太子說她們是刺客……」


長公主冷笑了聲,二指強硬地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她的眼睛。


「哦?嫖妓還嫖到了刺客?」


「色子頭上一把刀,慕昭,你挺能耐啊。」


眼見著越描越黑,我徹底坐實了登徒子的惡名。


我欲哭無淚:「不是,殿下,你聽我解釋——」


「好啊。」


長公主隨手理了理宮裝的裙擺。


「你解釋吧。」


我哽了一下,無語凝噎。


「怎麼?」


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瞧著我:「不是要解釋?」


我閉了閉眼,放棄掙扎。


「我錯了,殿下。」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長公主撐著下巴看我:「還有?」


我懵了:「還有?」


長公主言簡意赅:「顧雲熠。」


在美嬌妻和老朋友中權衡了一瞬,我火速滑跪。


「以後再不和顧雲熠出去了,我發誓!」


「還有?」


我瞬間反應過來:「寧闌也是!」


長公主這才滿意點頭。


「幾日後的萬壽節宮宴,你隨本宮一起去。」


「至於不三不四的人,不必來往了。」


9


宮宴那日,長公主先我一步進宮。


等我趕到時,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我在宴席中掃視了一圈,寧闌旁邊有個空位,顧雲熠不在。


寧闌看見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悄悄往上面主位瞄了一眼。


太子不在,長公主撐著下巴,要笑不笑地看著我。


我的步子一頓,硬生生調轉了方向。


……


老皇帝狀態不好,長公主忙前忙後,開宴之後便無暇顧及我。


我悄悄打量著老皇帝的面色,看起來活不太久。


《大夏秘史》裡將原主千刀萬剐的,應該不是這位?


難道是太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


席間太悶,我借口透氣,繞著太液湖散步。


正思索著,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喲,這不是驸馬嗎?」


我下意識抬眼,沈苑一身黃衣,站在我面前。


她高傲地朝御書房一抬下巴,眼神奚落。


「皇族子弟都在那裡侍候陛下,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啊?」


沈苑湊近一步,語帶嘲諷:「看來,驸馬爺不太受長公主待見?」


我出言反擊:「沈小姐是以為,自己很受太子待見?」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容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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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可是內定的太子妃,將來要做皇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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