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小隋打電話,他敷衍地回答著:「哦,挺好的,終成眷屬。」
「怎麼那麼平靜啊?」我無奈。
「早就跟你說過他喜歡你了,你不信。」小隋的怨氣似乎更大一點,「你看你錯過了多少整他的機會。」
這兩個電話打得,一點分享喜悅的成就感都沒有。
再反觀我們宿舍的好人們,才知道他們的一聲聲「臥槽」給了我們多少莫名的滿足。
陸憲和我並沒有打算在宿舍瞞著這件事情,所以在他們聽到的時候,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
「臥槽你們認真的啊。」張思文震驚。
「臥槽,我還以為你們前段時間絕交了啊,搞得我在宿舍都戰戰兢兢的,原來你們是玩愛情的拉扯。」劉啟明感嘆。
「臥槽,我真的太累了,沒想到我竟然圓滿完成任務。」周其扶了扶眼鏡,兩分自豪表現得淋漓盡致。
「臥槽,你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張晨旭開口,包括我跟陸憲在內的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面露震驚。
「不是義父義母嗎?」張晨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以為你們前段時間分手了……」
「還挺合理。」周其點了點頭。「跟我一樣聰明。」
「我還沒罵你呢,我什麼時候交過女朋友了?」陸憲聽到周其說的話,想起來了這件事兒還沒找這個造謠者的麻煩,咬牙將張思文的抱枕砸向他,「你這不是害我嗎?」
等我從「被喜歡的人」「表白」了的衝擊中清醒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質問陸憲關於這個神秘的「女朋友」的事情,倒不是吃醋,純粹是氣笑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腦子才會想著編出一個「女朋友」出來追人?
我揪著領子問陸憲的時候,陸憲是懵逼的,甚至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有過「女朋友」,經過兩個人的一番論證與解釋後,確定了周其是這個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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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憲當時正因為剛剛察覺出自己的心意而感到惆悵,又因為葉嶺的出現莫名感覺到了危機,便病急亂投醫地找到了寢室唯一的懂哥(大概)周其。
陸憲沒有跟他說我的事,而是隱晦地表達了一下對我的情感上的糾結以後,被周其會錯了意,以為是讓周其幫忙追自己,在短暫的震驚與理解後,拍了拍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
於是就有了一位,陸憲在部門一起聚會的同學,莫名充當了陸憲在闲趣上面的「女朋友」。
投籃球的手很準,重重地砸在了周其躲避不及的臉上,將枕頭從臉上拿下來的周其辦了壞事兒也沒生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雙手合十鞠了一躬。「我的我的,我這不是想幫你探探老蘇的心意嗎……哪承想弄巧成拙了。」
「不是我說啊其其,多少有點多餘了,要有妹子跟陸憲似的長得又帥對我又好,還這麼多年了都跟著我,我肯定也喜歡啊。」劉啟明哈了一聲笑道,然後抽出了周其手臂中夾著的抱枕,扔還給了準備過來拿的張思文,「減減肥吧哥。」
我看著他們拌嘴,習慣性地看向陸憲,正好對上陸憲的視線。
陸憲的眼睛仍亮晶晶的,朝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又在眾人的起哄聲裡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對著其他人喊:「滾蛋。」
我也轉過身去。
臉上的笑都來不及放下。
陸憲是個黏人精。
如果說在一起之前,兩個人還隻是在闲趣上捆綁的話,在一起以後陸憲直接粘在我身上了。周其說無論是上課還是活動,在我的三米以內必能看到陸憲的身影。學校尚且如此,聚餐就更別說了。
我請葉嶺他們吃飯,陸憲巴不得跟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好在老宋也來了,不然陸憲真是消停不了。
「都不用介紹了吧,都見過了。」我捂著臉試圖把陸憲搭在肩上的手扒拉下去。這種在朋友面前秀的感覺真的挺令人感到害臊的,也不知道張思文怎麼那麼熱衷。
小隋從前的時候就跟陸憲聊得來,這會兒倒也把「娘家人」的勁兒收回去了,友好地跟陸憲碰碰杯:「好好對寐寐。」
「別講得跟嫁姑娘一樣行不行。」
「一定。」陸憲鄭重其事地幹杯,「還有,叫蘇安寐。」
老宋也跟著碰了碰杯:「你倆第一天來店裡我就知道得有這麼一天。」
「還是老板有眼光,怪不得掙錢呢。」陸憲倒是會說話得很。
葉嶺似乎演陸憲心中的反派上了癮,隻是抱臂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依舊一副拽樣。明明兩人才算得上是第二次正式見面,關系卻差得很。
他聽完老宋和陸憲的對話,不大不小地「哈」了一聲,聽不出是嘲弄更多還是愉悅更多。
陸憲也把視線投到葉嶺身上,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絲,他看了我一眼,然後道:「大明星,你唱的歌很好聽。」算是先服了軟。
「還行。」葉嶺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想到什麼後又有些惡劣地笑了笑,「你們喜歡就好。」然後朝我曖昧地眨了眨眼。
……
……別搞我了!
陸憲的笑更僵硬了,惹得他們幾個跟逗小孩一樣地樂起來。
那天聚餐結束之後,陸憲像從醋裡撈上來的一般滿是酸味,借著喝了幾杯的酒意在角落裡偷偷地如小雞啄米一樣地親吻,一邊親一邊還又醋又委屈地說著:「我之前是不是對你不好?」
嘿,還挺會自我 PUA。
「不是。」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捧著他的臉。
根本不是我為陸憲開脫,除了我自己一時衝動表了白惹得二人如坐針毡以外,陸憲對我是極好極好的。
「就是。」陸憲沒有醉,他就是衝著這個借口多去做他平日裡不太敢去做的事情。比如不停地親吻與觸碰。他知道這個時候我不會因為害臊而拒絕。
談戀愛之後的陸憲變了,除了變得有些黏人以外,還有著藏在心中莫名的愧意與不安全感。
我知道,他在為自己當初的拒絕傷害到我而感到愧疚,即使不是他的錯,即使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他仍在心裡固執又耿直地愧疚和不安著。
愛你的人,總會覺得自己仍舊對你不夠好。
我捧著陸憲的臉,紅著耳尖第一次主動地吻在了他的唇上,最近才開始熟悉起來的觸感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炙熱。
陸憲隻是僵了一瞬,像是突然打開了任通二脈,有些急促地收緊了懷抱,小心翼翼地纏綿。
自那以後,他的膽子也隨著變得越來越大,從一開始隻敢趁著酒意偷襲,到敢趁宿舍沒人的時候直接湊上來接吻,時不時就吃吃豆腐。
明明是我先喜歡的他,卻不如他坦蕩。
現在的陸憲一點都不是慫包,成了大色包。
大三,下了從創業大賽拿完獎杯回學校的高鐵,到達出口站時見到了一個多星期不見的陸憲,有些迫不及待地跑向他時,他抱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又底氣十足提出「今晚能不能不回宿舍」的邀請,而我在宕機了兩秒鍾以後果斷地點了點頭。
媽的,我們好像真的長大了。
當出租車一路暢通無阻地行駛在去酒店的路上,我滿腦子地想。
10
「我回來了。」
我將出租屋的房門打開,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看來陸憲在家呢。
「回來了,當家的?」陸憲從廚房裡探出一個頭朝我樂了一下,一米八多的大高個圍著圍裙拎著菜刀,竟然也不違和,「我今天下午都沒課。」
畢業一年多了,我跟著兩個同系的學長一起創業的工作室現在發展得十分穩定,陸憲的研究生也讀了一年了。二人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擠在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出租屋,構建了一個屬於兩個人的家。
我將東西扔在沙發上以後,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廚房,環住了陸憲的腰:「今天好累。」
「待會吃完飯給你按按摩。」陸憲笑了一下,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鍋裡的排骨,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夾到我嘴邊,「試試,要不要再放點鹽?」
「可以了,好吃。」
陸憲本來就會做飯,經過這一年的技能點加持,如今已經做得很好了。因為有陸憲在,在這個城市裡也有屬於我自己的那一縷煙火氣。
我常常想,我上輩子一定做過許多好事,才會讓我收獲這麼多這麼多幸福,有內斂但愛著自己的父母,不輕松但又喜歡的工作,以及陸憲。
我的每天都過得很幸福。
我上班的時候,陸憲就回學校上課。下班回了家,多半都能看到陸憲已經坐在家裡。兩人一起做飯,偶爾一起吐槽同事或是同門,在傍晚時分一同散步或者健身,做這世界上最普通又幸福的一對情人。
「你還記得那個……那個江雯雯嗎?」今天吃飯的時候,陸憲突然提了一嘴。
「江雯雯?」
「就是高中跟我做過同桌的那個女生,江雯雯,學生頭那個,長得挺好看的。」陸憲見我不記得了,繪聲繪色地給我描述了一下。
「……人家叫林雯雯。」真是,想吃點醋也吃不起來啊。
「對,林雯雯。」陸憲點了點頭,「林濤昨天跟我說,她下個月國慶節結婚了,婚禮辦在老家那邊呢。」
「怎麼,你要去搶婚啊?」想到高中時候自己有些幼稚的無名醋,我哈哈笑了兩聲問道。
「是人家留了兩張請柬給我們,如果我們有空的話也可以回去玩一玩。」陸憲見我笑了,忍不住也勾著嘴角笑,「聽說新郎也是我們高中學校的,叫什麼我也不記得了。」
「喔~」我笑著學習以前林濤調侃我們時的表情,「這麼多年了還能記得給我們校草發請柬吶~校草魅力好大噢~」
「蘇安寐你別欠啊。」陸憲笑得沒轍。
「哇,我蘇安寐也是沾了我們校草的光,不然人家哪還記……」話還沒說完,陸憲就親了上來堵住了嘴。
嗯,挑事兒有風險,易傷身。
國慶節,工作室和學校都放假。我們趁著這個長假回了一趟老家。跟家裡待了兩天以後,還是決定去參加林雯雯的婚禮,和高中的好友們難得聚了聚。
林雯雯請的高中同學大多都是當時同在實驗班的朋友們,曾經的朋友們基本上都在,林濤他們幾個也是正好跟我們倆坐一桌。
婚禮很盛大,站在舞臺上的林雯雯青春的學生頭也已經隨著歲月變成溫柔的長發,精致地盤在頭紗下,她大方地看著臺下,臉上的笑顏依舊羞澀又甜蜜。旁邊的新郎也瞧著眼熟,戴著一副厚厚的鏡片,眼中滿滿的全是林雯雯的身影。
看得出來,她現在也很幸福。
「雯雯也嫁人了啊,我們實驗班都結婚那麼早的嗎?」
「你急什麼,蘇安寐和陸憲都還沒結婚呢,你這種萬年單身狗急什麼啊。」
「話不能這麼說,陸憲他倆不是想找就能找嗎?還不能讓我急急了。」
「什麼啊,人陸憲和安寐不早就結婚了嗎?」林濤喝了點小酒,似是又回到了高中時期,他說的是升學宴那天的事情,「照片都還在我這呢。」
「哈哈哈,對,來來來,我罰一杯。」
「你是該罰一杯,這都能忘。」陸憲笑著搭了腔,給朋友倒滿了酒。「我說過我我隻喜歡蘇安寐。」
隔了許多年,再次聽到陸憲充滿笑意的答案,我的心仍然漏了一拍。
他將自己現在的真心包裹在他年幼的玩笑裡,就像每晚都會在床上提及的那句「喜歡你」一樣充滿濃烈的感情。
他似乎也穿越了時間,想去告訴那個年幼時期的陸憲:「現在說的話都是認真的,知道嗎?」
至於其他人是仍然相信這是個玩笑話或是信以為真,我和陸憲都不那麼在意了。
林雯雯敬酒敬到了我們面前,我和陸憲一起站了起來。
很難想象那個高中時期走路都想要蒙著臉的女孩,如今變得如此溫婉自信。她舉起酒杯笑著向陸憲敬酒,好似那是她第一次直視陸憲的眼睛:「我們的陸校草高中打球可帥了,非常感謝你之前對我的鼓勵,現在我過得很幸福,希望你也是。」隨後,她將那杯所剩不多的葡萄酒全部喝完。
「謝謝,我也很幸福。」陸憲微笑著回應,隨後同樣一飲而盡。
我瞧著眼前的不再是少年的女人與男人,內心竟然出乎意料地生出一絲欣慰。
「蘇安寐。」新郎也輕輕地喊了一聲我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