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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之對我的影響好大,大到老師都看出來了。
既然不能予他回應,就不該貪戀他的溫暖。
等整理好系統數據,已經近晚上十點。
我伸了個懶腰,隱約看到窗外有人影閃過,狐疑拉開門,江慎之在走廊走來走去。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過來了?」
江慎之穿著黑色羽絨面包服,幹淨清澈的狗狗眼一下亮了:「我知道你最近在測新項目,老樓這邊太偏了,我來接你。」
心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木木的有些發酸,我眼簾半掩:「怎麼不進去?」
「我怕打擾你。」
「進來吧,我整理一下辦公室就可以走了。」
「我,我幫你整理,你餓了吧?」
他連忙拉開拉鏈,從內袋裡取出一個包裹嚴實的塑料袋:「今天在西街一家小吃店買的,我覺得很好吃,你可能愛吃。」
忐忑看著我,遞過來的手又縮了回去:「不髒的,可能冷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我打開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卷餅,這麼冷的天竟還有餘溫。
思緒翻湧,有些漫不經心:「確實很傻。」
江慎之像烈日下的小青苗,霎時蔫了:「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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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頭喪氣:「我隻是想,你可能會喜歡。」
眼眶泛紅,他委屈挫敗極了,又怕我看見,慌忙去整理凌亂的書桌。
我沉默不語。
這傻小子一腔真心炙熱如火,誰又忍心辜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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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枕頭下的手機在振動,是特別聯系人的特制鈴聲。
江慎之從夢中驚醒掏出手機,學長給他發了信息,隻有兩個字:【過來。】
他躡手躡腳拿了羽絨服,合上門拔腿往外衝。
二十分鍾的路程,隻跑了七分鍾就到了。
他氣喘籲籲,滿臉焦急:「學長,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門打開,學長穿著純白色的翻領開襟家居服,臉色紅潤並無異常,還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讓到一邊:「先進來吧。」
第一次進學長宿舍,江慎之心口像是揣了隻兔子。
宿舍是雙人間,左右兩邊靠牆的位置各擺了張一米二的床,整個環境幹淨整潔,床尾的書桌上有盞小夜燈,小夜燈旁放了瓶小紅酒。
「學長,你,你喝酒了?」
我眼簾半闔坐在床上:「300 毫升的樣品,不多,也沒醉。」
江慎之結結巴巴:「學長,想,想,想和我說什麼?」
我抬眼看向他,語氣很輕:「這個點約你見面,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一顆一顆解開睡衣的紐扣,解到第三顆,手被死死攥住。
江慎之桃花唇緊抿,因憤怒臉色血紅,脖頸的青筋根根暴起,怒不可遏厲呵:「學長,你把我當成了什麼?又把你當成了什麼?你既看輕了我,又看輕了你自己。」
「不要嗎?」
我抬頭凝視著他,面色平靜無悲無喜:「我特意查了男生和男生之間怎麼做,也自行處理過了,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不要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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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學長平靜的面容,說不出的悲傷湧上心頭,像是無數根針做的鋼刷在心尖上反復磨刷,摧心剖肝不外如是。
淚眼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江慎之一把緊緊抱住葉知秋:「學長,我好難過,心像是破了個大洞,空蕩蕩的,好像把整個世界裝進去都填不滿,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鼻子發酸眼睛有些湿潤,大概黑夜總會讓人變得更加脆弱吧。
猶豫了片刻我抱住他的腰:「傻小子,從來沒有擁有,哪來的失去?」
「為什麼,學長,為……什麼,為什麼……不喜歡我?」
江慎之聲音哽咽,哭得太厲害,泣不成聲:「葉,葉知秋,我真的,好,好喜歡你。」
「我知道。」
抽了幾張紙幫他擦眼淚,無辜的狗狗眼紅彤彤的都腫了,我圈著他的脖子往下拉,直接堵住了看起來非常好親的唇。
雖然特意惡補了過往空白的知識,但實踐依然很生疏。
江慎之的唇很軟,我輕輕貼著,隻用舌舔了舔他的唇瓣,試圖用親密接觸轉移他的情緒。
四目相對,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中全是驚詫和意外。
網上說的接吻好像不是這樣,我這初吻怎麼這麼好笑?
肩膀抖動,我笑場了:「江慎之,你好像黑貓警長。」
他眼神湿漉漉的,又軟又乖看著我:「什麼意思?」
我笑著搖搖頭:「不重要。你隻穿了條秋褲就橫穿了小半個校園,要不要我借條褲子給你穿?」
「學長,你要趕我回去?」
他目光幽怨:「學長你都親我了,不負責就是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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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我是渣男吧。」
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自嘲笑笑:「我不想也不願擁有一段親密關系。」
拿起桌上的紅酒,忍著那股澀味,ŧṻ₋連喝了幾大口:「江慎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小被嬌寵著長大的小姑娘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入學時接她的學長高大帥氣,一來二去兩人談起了戀愛。大二的國慶節,學長買了機票,邀請小姑娘去他家鄉玩。下飛機後,轉了火車又轉汽車,坐了拖拉機又走了近一個小時山路,才到學長老家。
「進了村,學長家張燈結彩處處貼著紅喜字,院子裡擺了十幾桌,辦的竟是學長和小姑娘的喜宴。人生地不熟,當晚小姑娘就和學長洞房了。大二下學期,小姑娘休學了,因為她懷孕了。
「生下孩子後,兩人結婚了。可小姑娘一直對當年逼婚一事耿耿於懷,對丈夫和孩子都十分冷淡。丈夫知道她有心結,百般討好,千依百順,為哄小姑娘開心,孩子跟她姓,分床多年為表忠心,甚至到醫院結扎了。
「如此過了十幾年,小姑娘依然不肯原諒丈夫,她提出離婚,丈夫堅決不同意。孩子大一時,她乳腺癌晚期,時日無多,唯一的遺願是解除這樁錯誤的婚姻。此時深愛著小姑娘的丈夫早已變心有了新歡,即便分居多年,依然不肯離婚,直到小姑娘去世,她依然是他的妻子。」
心潮起伏,我嗤笑一聲抬眼瞧著江慎之:「這小姑娘是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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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就像這世間有鬼,有人信有人不信。所有人都聽過,見過的寥寥無幾。」
胡亂擦去快溢出來的水珠,我扭頭看著窗外朦朧的薄光:「江慎之,你很好,但我無心也不想談戀愛。當年我爸爸那麼寵他騙來的小姑娘,用盡渾身解數,可最後愛在每一次失望中漸漸消磨,漫漫餘生,徒留求而不得的恨。」
隱忍多年的眼淚隨著往事決堤,綿綿不絕模糊了視線,我一口咬住握拳的手。
見我哭,江慎之頓時慌了。
他慌忙站起來:「學長,別咬,要咬就咬我。」
手足無措來掰我的嘴,他慌了神,又不敢用力,自然掰不開,便學我道:「葉知秋,我,我,我要吻你了。」
他低頭,滾燙的唇笨拙印在眼角,輕輕吸吮,一寸寸反復輕吻。
清朗的嗓音百轉柔回滿是憐惜:「葉知秋,別,別哭了,哭得我心好疼,像是被人剜了一樣。」
源源不斷的眼淚怎麼都吃不完,他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將人抱在了胸前。
聲音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新換的衣服,給,給你擦。再哭兩分鍾,就兩分鍾好不好?我怕你眼睛會不舒服。」
酣暢淋漓大哭過後,壓抑已久的情緒似乎有所好轉。
棉質的打底衣上布滿水漬,我有些不意思:「衣服湿了,我給你拿件幹淨的。」
站起來想給他找件衣服,手腕被緊緊握住。
江慎之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葉知秋,我對你不隻是喜歡,我愛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讓你接受我,一年、兩年、十年,你會看到我的真心和誠意。」
傻小子,可我最怕的就是你的真心和誠意。
若你是玩一玩,我自然陪你玩一玩,可你將炙熱純真的心虔誠奉上,我無法給予回應,隻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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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瑟滿牆關不住,一隻學長爬牆出。」
「這誰取的標題,應景又搞笑。」
「他們說這人是計算機系江慎之。」
擦肩而過,聽見大家都在討論表白牆上的帖子,我趕緊拿出手機。
置頂的帖子上有爆、火兩個標籤,內容是有同學說自己半夜睡不著,無意中拍到的。
最頂端是個視頻,有錄制時間,時間是三天前的凌晨二點。
視頻不算清晰,但依然可以看出男生個高腿長,在翻宿舍樓的大門時,身手矯健。
「這哥們半夜出宿舍去幹嗎?」
「沒穿襪子、外褲,穿的還是毛拖,跑得那麼急,應該是有急事吧。」
我眉微蹙,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江慎之天天給我發那麼多信息,此事卻隻字未提。
看評論,大部分人隻圖一樂,都是帶著善意的,可稍一引導,也能讓他吃個大虧。
視頻已經發酵,我凝眉沉思該如何處理,細細小小的男音傳進耳朵:「學長,我想和你談談。」
扭頭,身後站了個清瘦的男生,厚重劉海蓋到了眼睛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是做小蛋糕向江慎之表白的那個男生。
我眉眼含笑:「我好像並不認識小學弟,你找我是有事嗎?」
他揚起下巴,眼睛裡的得意興奮毫不掩飾:「事關江慎之,學長也沒空嗎?」
我面無波瀾,眨了眨眼睛無辜反問:「江慎之和我有什麼關系?」
他臉色大變,惡狠狠瞪著我,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照片:「KTV 與你親密互動;天天搗鼓那個破程序,研究資料整整兩個月,都快不眠不休了,還要巴巴給你送早餐;那天早上我親眼看到他從你宿舍出來,你竟然說沒關系?你說,我要是把這些照片放到表白牆,他們又會如何看待光風霽月的葉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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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來者不善,表白牆的事大概率也是他做的。
我故作氣憤,臉色鐵青看著他,倏勾起唇角笑得張揚:「我知道了,你喜歡他吧。那晚我一句頭痛,他急匆匆跑過來,又是冷敷,又是幫我洗腳,臉紅得跟個熟爛了的柿子般,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敢。他於我,不過是鞍前馬後的舔狗,於你,呵……求而不得,隻能用這種下作手段。」
我斜睨著他,輕蔑一笑:「你在我眼裡不過是跳梁小醜,諸般手段盡管使出來,我保證我勾勾手指就眼巴巴湊過來的人,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
「你……」
他目眦盡裂,氣得指著我的手都在抖,滿臉狠戾:「葉知秋,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我嗤笑一聲:「隨便。」
對付偏激的人,當然是先逼其發瘋。
果然,不到半小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看見來人我滿臉不耐:「你來做什麼?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他把手裡的平板拿給我,屏幕上是表白牆上的視頻,下面又加了段音頻。
「那晚我一句頭痛……他於我,不過是鞍前馬後的舔狗……勾勾手指,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
我神色大變:「你,你,把錄音刪掉。」
他笑得非常得意:「學長這是怕了?現在有空和我談談江慎之了吧。」
我板著一張臉:「你想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