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率領鐵騎登上了美人島。
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隻為了搶奪島上最美的女人回去獻給皇帝。
我被母親護在身下,假死躲過一劫。
可攝政王不知道,美人島的女人一生要蛻皮三次,美貌一次更甚一次。
他搶走的美人,是我們島上唯一完成三次蛻皮的女人,也是我年過九十的太奶奶。
1
「東苑的那位玲瓏姑娘還是不吃不喝嗎?」
嬤嬤一臉愁容,著急地原地打轉。
「王爺吩咐過了,無論如何今天也得讓那位姑娘進食,偏偏還不能對她動粗的!」
王府的人都知道,一個月前,王爺從外地領軍回來,還帶回來一個絕色美人。
據說這個美人是攝政王要在皇帝壽誕時獻上去的大禮。
可這位美人自從到了王府便鬱鬱寡歡,常常生病,平日裡吃的就少,這幾天更是幹脆鬧起了絕食。
美人不吃飯,丟的可是她們下人的腦袋!
幾個嬤嬤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我跟一群丫鬟低頭從旁邊路過。
側頭低語了兩句,還沒走出幾步就被人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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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打量了我幾眼,朝我招了招手。
「你,過來。」
我低著頭,老老實實過去。
「你剛剛說的話,是哪裡的口音?」
我輕聲回話:「回嬤嬤,奴婢家在北邊,方才下意識說了家鄉的方言。」
其他嬤嬤不解:「你問她這個幹嘛?現在要緊的不是東苑的那位嗎?」
李嬤嬤解釋:「我之前聽東苑的姑娘說過幾句話,聽著口音與她的口音有些相像,怕不是同鄉的……」
「嬤嬤,我家隔壁島上確實有個村落,裡面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
李嬤嬤一聽,當即就松了一口氣。
她把食盒遞給我:「你去把吃的送去東苑,好好勸勸那位美人,不管怎樣,讓她吃點東西。」
我接過食盒:「是。」
沒人注意到我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入王府已經半月有餘,如今,我終於能接近東苑了。
……
東苑的護衛格外嚴密,侍衛站在門口仔仔細細檢查了食盒後才把我放進去。
院子裡並沒有人看著,顧少堂倒是給了這位美人最大程度的自由。
我敲了敲門,並沒人應答,我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吱呀一聲,木門輕響。
趴在窗邊的美人聽見動靜回頭看過來。
大家所說的絕色美人,名不虛傳。
她身姿妖娆,軟軟地俯趴在梳妝臺上,皮膚光滑白嫩,背後的那對蝴蝶骨漂亮至極。
露出的半張側臉更是驚豔。
眉如遠黛,眼若含情,紅唇嫣然。
世間少有。
我轉身關上了門,隨即把食盒放在地上,跪地叩首。
「見過太奶奶。」
2
我是攝政王府的奴婢。
但在一個月前,我隻是美人島上無拘無束的小姑娘。
美人島,是隻存在於人們傳說中的島。
傳聞中出生在美人島的女孩個個傾國傾城。
得益於海上的迷障,和美人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幾百年來我們都與世隔絕,生活得幸福美滿。
直到顧少堂的到來。
那日傍晚,攝政王顧少堂帶領著兵馬踏上了美人島,踩碎了散落在土地上的夕陽,也把整個美人島徹底破壞。
那些粗魯野蠻的將士在美人島燒殺搶掠。
他們大笑著,說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姑娘!
他們找到我家時,我爹拼死反抗,我娘則為了免於受辱自裁倒在地上。
她用她的屍體阻擋了他們繼續探查的行為。
也為躲在地窖裡的我換來了一線生機。
爹娘的血從木板流下來,滴滴答答地濺在我的臉上。
我的眼裡,隻剩下一片血紅。
在地窖裡等了一天一夜,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我才爬了出去。
整個美人島成了人間地獄。
有奄奄一息的村民臨死前告訴我,他們走了,還帶走美人島上最美的女人。
那是他們此次登島的目的。
我沉默著,花了三天三夜安葬了美人島的鄉親,然後獨自登船離開了小島。
世人隻知道美人島上有美人,卻不知美人島上的美人有個天大的秘密。
生在美人島的姑娘並非一出生就很美,她們在十八歲、四十八歲、八十八歲時都會蛻一次皮,每一次蛻皮都意味著新生。
蛻皮兇險,但一旦熬過,美貌便更甚從前。
整個美人島隻有一人成功經歷了三次蛻皮。
她是美人島最美的女人。
也是我的太奶奶。
而如今,她被攝政王顧少堂擄來了京城,即將獻給皇帝。
3
「除了你,都沒了嗎?」
我聲音酸澀:「都沒了,隻有我活了下來。」
太奶奶沉默好久,然後慢慢伸手,摘下了從窗外伸進來的一枝桃花。
「阿凌,你知道我們的仇人是誰嗎?」
我強忍淚水:「攝政王顧少堂。」
「不止。」太奶奶青蔥般的手指碾碎了桃花,「還有讓他登島的皇帝。」
「所以阿凌,我們的敵人很強大,你害怕嗎?」
我咬了咬唇,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起。
時至今日,隻要一閉上眼,我都能想到爹娘慘死的景象。
「不害怕,阿凌要替爹娘報仇,替美人島的鄉親討回公道,不死不休!」
太奶奶看著我,眼裡滿是憐惜。
「好孩子……」
這個院子被太多雙眼睛盯著了,我沒法停留太久。
最後臨走時,我情真意切:「還望太奶奶保重身體,如今,我隻有您了。」
她笑了:「知道了。」
「以後不要喊我太奶奶了,叫我玲瓏吧。」
「是。」
玲瓏要報仇,我是她唯一能用的刀。
今後命運如何,誰也不知道。
可我們沒有退路了。
嬤嬤們發現,隻要是我去送飯,那位玲瓏姑娘都要多吃一些,狀態也好上不少。
她們一合計,就幹脆把我調到了東苑專門伺候。
三天後,在攝政王顧少堂休沐回府的日子,那位一直安安靜靜的玲瓏姑娘逃了。
整個王府瞬間哗然,亂成一鍋粥。
「快去找!找不到我們都得沒命!」
「人呢!到底是什麼時候跑的?」
「不知道啊,之前一直老老實實,也看不出要跑啊!」
我跟著一群丫鬟在後院來來回回找人。
餘光瞥了眼半開的大門,心中似有熱血翻湧。
開始了。
玲瓏的計劃開始了。
小了快一個時辰,人沒找到,反而有小廝急急忙忙上來通傳:「王爺……到門口了!」
「什麼?!」
嬤嬤們面如死灰,丫鬟們噤若寒蟬。
……
顧少堂在宮裡處理ṭû⁺了三天的公務,直到今天才得到空闲回家看看。
他下了馬車,整了整衣服。
經過門口小廝身邊時,腳步一頓。
「府中發生何事了?」
小廝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猛地跪了下來:「王爺,玲瓏姑娘不見了!」
……
「廢物!」顧少堂臉色陰沉,院子裡烏泱泱跪了一片。
「連個人都看不住,都拉出去砍了!」
顧少堂兇狠嗜殺,大家都知道,不然也不會這麼害怕。
嬤嬤眼看著有人要來拖她下去,立刻就慌了神,她手忙腳亂地指向我。
「是她放走的!她平日裡與那位姑娘走得最近,一定是她起了別的心思把人放走了!」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紛紛應和。
「是她放的。」
「就是她放的。」
顧少堂的視線移向我,手裡的劍也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跪地俯首,聲音都在抖:「稟王爺,玲瓏姑娘不是奴婢放走的,但姑娘不見了,確實是奴婢們看護不周,求王爺讓我們趕緊動身去找到姑娘好將功折罪吧。」
顧少堂冷哼一聲,冰冷的劍挑起了我的下巴。
看清了我的容貌,他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過。
也是,我今年十七,再過不到三個月便到了我第一次蛻皮的時候。
美人島的女子蛻皮前,皮膚會泛黑起皺,格外難看。
所以我這番容顏自然入不了顧少堂的眼。
氣氛正緊張著,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從後院跑了過來。
「找……找到了!」
4
眾人急急忙忙地往小廝指引的地方走。
最後停在了一棵樹前,抬頭看去,隻見一身姿妖娆的女子有些膽怯地抱著樹幹往下看。
日光照在她光潔透亮的皮膚上,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山野裡會勾人魂魄的精靈。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自己動靜太大驚擾到了她。
顧少堂站在樹下,微抬著頭看著上面。
我不動聲色地看過去。
他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眼裡的驚豔之色遮擋不住。
呵,男人。
皆是好色之徒。
「玲瓏姑娘!您怎麼跑到那兒去了!」我驚慌失措地衝上前,「上面危險,您快些下來吧!」
玲瓏有些慌,眼睛裡隱隱有了淚光。
「我就是想看看外面……不知道誰把梯子搬走了。」聲音滿是委屈,「我現在下不來了。」
顧少堂手指輕蜷,沉聲道:「跳下來。」
玲瓏就這麼低著頭跟他對視,也不說話,但那雙眼睛裡卻滿是委屈。
我聽見顧少堂極低地嘆了聲氣。
「跳下來,我會接著你。」
院子裡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我也是。
隻聽見女子的驚呼,以及一陣衣袂翻飛的簌簌作響聲後,顧少堂發出一聲悶哼。
再抬起頭時,那樹上的精靈已經在顧少堂的懷裡了。
顧少堂親自抱著玲瓏去了東苑。
玲瓏的雙臂搭在他的肩膀,整個人柔若無骨。
她雙眸看向了我,唇角微揚。
我們計劃的第一步,成功了。
沒有男人能拒絕得了美人,皇帝不行,攝政王也不行。
……
東苑除了我以外的丫鬟嬤嬤都被發賣了。
顧少堂說:「出了岔子隻會一味推卸責任的奴才,我們王府還看不上。」
「至於那個醜丫頭,留著吧,倒還算得上忠心。」
他口中的醜丫頭就是我。
我依舊留在東苑伺候玲瓏姑娘。
隻是現在,玲瓏姑娘的待遇似乎比以前好上了不少。
她現在可以出屋子,在院子裡轉轉了。
那天清晨,玲瓏姑娘在院子裡安靜地澆花。
我從廚房拿來吃食,剛要進去,就見院門外站著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
嚇了一跳,連食盒都差點摔了。
反應過來,連忙跪下問安:「王爺。」
顧少堂扭頭看著我,朝我招了招手。
等我上前,他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我。
「送進去吧。」
入手溫熱。
那是剛買回來的點心。
「是。」
顧少堂錯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他側頭問我:「玲瓏姑娘的失憶症可好些了?」
我搖頭:「還是半點記不起來以前的事,大夫說,她許是收到了很大的刺激……」
「別說了。」顧少堂打斷了我的話,「好生服侍著。」
「是。」
顧少堂走後,我起身進了院子。
玲瓏看了眼我手上拎著的點心,神情淡淡。
「拿去喂狗。」
5
從那以後,我在東苑的院子外看到顧少堂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他也不進去,就這麼站在院子外遠遠看上一眼。
「姑娘,他又來了。」
我把剪刀遞給玲瓏,她微微一笑:「今天都來第二次了。」
她微微彎腰去修剪花枝,如瀑般的青絲垂下,如綢如緞,更襯得她膚白如雪。
她的聲音很低:「既如此,也差不多該忍不住了。」
咔嚓一聲。
玲瓏手中的剪刀落地。
手指上瞬時多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她的手指流下。
「姑娘!」我驚呼一聲,「您的手!」
玲瓏疼得皺眉,我連忙用帕子捂住她的手指。
正要進行下一步動作時,胳膊卻被人猛地拉開。
「快去找大夫!」顧少堂霸道地拉過玲瓏的手腕,皺著眉看著她手上的傷口。
看起來,真是有些心疼呢。
玲瓏有些膽怯地抬頭看著他,輕輕喚了聲:「王爺……」
顧少堂手指微顫,動作愈發輕柔。
我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轉身出了院子。
就像是河堤開了一道口,顧少堂似乎突然放下了什麼,行事更是毫無顧忌。
他會親自把從街上剛買回來的點心送進東苑。
也會讓人喚玲瓏姑娘去陪他一塊用飯。
除了王府大門不能出,如今玲瓏也可以在其他地方逛逛了。
王府的下人都說,王爺很喜歡這位玲瓏姑娘。
喜歡歸喜歡,王爺不會碰她。
畢竟這位姑娘是王爺送給皇帝的壽禮。
畢竟,顧少堂一向知道分寸。
「知道分寸……那我們讓他亂了分寸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