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經,每每完成一個小任務,取得一星半點進展,都能讓她歡喜不已,現在整個任務即將完成,她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


妝臺上的銀鏡雪亮,將她的模樣映照其中。


沈薇盯著鏡中人看了片刻,驀地撇開頭緊閉上眼,嘗試在腦海裡勾勒自己原本的面貌。


可她努力了很久,所能勾畫出來的眉眼,全都是鏡中人的模樣。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原本長什麼樣子了,也完全想不起來曾經令她牽腸掛肚的父母是什麼樣子。


在她已經將自己忘得一幹二淨時,系統告訴她,任務完成,她可以回家了。


何其可笑。


系統大約檢測到了她心中不忿的想法,大度地給了她兩個選擇:“任務完成後,宿主可以選擇留在書中世界和攻略對象一生一世一雙人,亦可以選擇脫離此間世界,回歸你原本的生活。”


系統給出選擇後,便再次沉寂下去,沈薇獨自坐在鏡前,卻因為這兩個選擇而夜不能寐。


她不知道的是,還有另一個人比她更加煎熬。


人間一日,九幽一年。沈薇輾轉難眠一夜,沈丹熹經受心如火焚半年。


“穿越女如果離開,我或許可以回到自己身體裡。”


這一點毫末希望像灰燼裡生出的火星,讓沈丹熹再也無法像先前一樣躺下,將自己幻想成無知無覺的死物,不去計較時間的流逝,隻等待壽命熬盡,化為灰燼。


未徹底斷絕的五感,讓她能清晰地感應到沈薇心中的搖擺不定。


百年過去,回家的執念在她心中已變得不再如當初那般強大到能超越一切。


沈薇眷戀她這一具壽命長久的仙身,習慣了在昆侖山上眾星拱月被人伺候的日子,她對昆侖山君生出了父女親情,對曾經不情不願攻略的對象,亦交付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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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在她記憶裡已經面目模糊的父母,又如何抵得過眼前實際握在手裡的一切?


沈丹熹抱膝坐在魔神飄零的厚厚骨灰中,宛如一個正被架在刑架上反復凌遲的死刑犯。


沈薇的每一次搖擺動念,都會化作利刃,在兩處不對等的時間流速下,在她的精神上銘刻下綿長的痛苦和折磨。


沈丹熹曾聽說過人間有一種酷刑,將人的眼睛蒙上,放入純黑的環境中,隻在頭頂放上一桶水,每隔片刻,便滴下一滴水至眉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直到滴水穿骨。


她現在的處境,與之何其相似。


九幽的天地就是那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時不時飄入意識的畫面,就是那一滴折磨她的水珠,直到她靈魂潰爛,化為飛灰。


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並不好受,但在被困入九幽的三萬年間,她已品嘗過太多回。


從飄入意識的畫面裡,沈丹熹看到沈薇終於忍耐不住獨自糾結的寂寞,在黎明到來之前,搖動了呼喚殷無覓的鈴鐺。


細小如豆的鈴鐺撞出幽微的碎響,飛出熹微宮的窗棂,穿透昆侖山上的夜霧,飄入另一座山嶽頂峰的宮殿內。


殿內之人亦因為明日的婚禮而緊張得難以入眠,聞聽鈴音,毫不猶豫地分出一縷元神,響應了她的召喚。


殷無覓的元神潛入熹微宮內,落地化出颀長身形,隻著松垮的睡袍,赤足踩過殿內綿軟的絨毯,掀開垂地的重重帷幔,進入內室。


與床榻隔著最後一重薄紗時,他停下步子,出聲道:“薇薇,怎麼了?你找我何事?”


沈薇探手想要掀開床幔,被殷無覓握住手腕阻止,“按照禮儀,在婚禮前夕,我們是不能見面的。”


“可我想見你。”沈薇仰頭,隔著纖薄的床幔,其實能看到他隱約的模樣,可這並不能令她滿足,“我現在就想切切實實地看到你。”


殷無覓靜默片刻,終是松開了手。


沈薇掀開床幔,視線觸碰到他眉眼的一剎,眼眶便忍不住紅了。


殷無覓見狀,眸中神色越發柔軟地化成了水,微俯下身,指尖輕撫她的眼尾,輕聲道:“這幾日來,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沈薇朝他張開手,殷無覓坐上床沿,俯身抱住她。


他湊上前,額頭抵上她的眉心,神識徘徊在她的靈臺之外,低聲道:“薇薇,明日會很累,你現在該好好休息。”


沈薇心煩意亂,急需要一股外力來攪亂她的思緒,讓她忘卻所有,催促道:“沒關系,你快點進來。”


殷無覓閉上眼,神識隨即沉入她的靈臺。


沈丹熹看著兩人繾綣溫存,喉中難受得像要撕裂,惡心得控制不住幹嘔。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斬斷那隻觸碰自己臉頰的手,碾碎他的指骨,將他挫骨揚灰。


哪怕已經隔了這麼久,沈丹熹都還能想起,初見殷無覓之時,從他身上撲鼻而來的那一股湿腐氣。


她不知道父君為何要將他帶回昆侖山,又為何要將他藏在重重封印下。


她隻知道這隻濁骨凡胎的地魅,是引得她父母爭吵,父君被天雷降罰的罪魁禍首。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討厭殷無覓,無比厭惡。


如果不被穿越女霸佔去身體,她想必也會真的如穿越女說的那樣,仰仗自己身份崇高,家世顯赫,肆意地欺辱他,折磨他,令他在昆侖的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又豈會容忍他那雙骯髒的手觸碰到自己一分一毫?


可就是這麼一個讓她無比厭惡之人,現如今,在世人的傳頌中,卻是“丹熹神女”死心塌地愛慕的對象。


明日之後,他們的名字將會被刻上契心石,結永世情緣。


沈丹熹隻要想到此處,就恨不能將他們兩人撕碎。


昆侖山上的晨光來得比別的地方要晚些,但終究還是來了,破開雲霓的朝陽將琉璃磚瓦照出斑斓的華彩。


沈薇躺在殷無覓懷裡,短暫地小憩了片刻。


就是在這短暫的片刻安眠中,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世界,站在喧鬧的醫院大廳,一輛尖鳴的救護車飛馳而來,停在急診通道口。


從車上推下一張急救推車,在一群醫生護士急促的腳步聲中,風馳電掣地從她身邊刮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瞥見了急救車上渾身染血的人。


那一瞬間,她終於想起了自己那張被遺忘的面目。


沈薇下意識追著急救車而去,看到自己被推入搶救室,看到趕來的父母焦急地在外等待,看到母親跪在搶救室的門口,對著一面白牆不停祈禱。


那面牆上遺留著很多劃痕,刻著一些模糊的名字,“保佑平安”四個字被刻得尤為深刻,是曾經一個又一個等候在急救室外的人留下的。


如今又多了一個她母親用指甲劃出的痕跡。


沈薇從夢裡驚醒,遲鈍地想起來,她穿越進這個世界的初衷。


她在原來的世界出了車禍,傷得很重,雖然撿回來一條命,卻成了一動不能動的植物人。


所以,她和系統做了一個交易,她來到這個書中世界攻略反派,阻止他黑化。


任務完成後,系統還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所以,她一直在很賣力地做著任務,就算被陰沉暴戾的反派不斷地言語羞辱,威脅傷害。就算被他故意引入地穴,受妖魔鬼怪啃咬。就算被無數人嘲笑看輕,傷到體無完膚,她都必須要戴上一副赤誠的笑臉,捧上熾熱的真心去感化他。


她吃了那麼多的苦,承受了那麼多的傷害,終於達成了目的。


如今,她竟然舍不得離開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再執著著回家了?


沈薇被自己這種心態的轉變驚到,母親跪在急救室門口,顫聲喊著她名字的聲音一直在她心頭縈繞,他們模糊的面容也在她腦海裡逐漸清晰。


被遺忘的過去重新變得鮮亮起來,沈薇從殷無覓的臂間撐起身來,忍住了沒有回頭看他,說道:“馬上就要天亮了,你回去吧。”


殷無覓並未發現她的異常,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熹微的天色,應道:“好,等會兒該有人要來為你梳妝了。”


臨走前,他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忍不住動情地說道:“薇薇,今日之後,你我結為夫妻,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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