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侶飛升後,大家才知道他是天上歷劫的神仙。
但此時他卻不記得我了。
得知此事,我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記得了,否則他就該剛起來是我給他下的毒了。
1
我是虐文女主,就是那種嫁給男主後被男主掏心掏肺的女主。
我相公林沉,原本是天上的淵明星君,後來下凡後,成為了修仙界公認的大師兄,年紀輕輕修為了得的那種。
然後和大多數虐文差不多,他還有個青梅竹馬小師妹,師妹自幼體弱,擅長碰到各種危及生命的事。
師妹中毒,他拿我內丹解毒。
師妹受傷,他拿我的皮肉養傷。
就連師妹怕冷,他也把念頭打到我身上。
他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嬌嬌,蘇蘇她自小便有體寒之症,你既然是兔精,想必……」
我抱住了自己,你小子,別太過分。
但我還是給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就是他曾經養的一隻兔子罷了。
我是欠他的,我劃拉著我的賬本安慰自己,一張皮毛抵十年,這麼看來還得差不多了。
等還完恩情,我也要和甜文話本上一樣,下山找個漂亮書生,開開心心地過一段時間。
我倒要看看,到底什麼才是愛情,被疼惜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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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邊吹來風,我抱著自己打了個噴嚏,原來沒了皮毛,被風吹都是涼疼涼疼的感覺啊!
又一陣夜風,我被凍得淚都流出來了。
狗司命,寫的什麼殺兔子話本?
這是我嫁給林沉的第十七年,這十七年裡,他外出打怪,我負責給他洗衣做飯,給他的青梅洗衣做飯,給他撿回來的兒子洗衣做飯。
洗了十幾年,手上僅剩的一點兔毛磨沒了,小爪子磨出了血泡。
我多怕疼的一隻兔,捏著鼻子去找司命仙君,司命仙君替我挑開抹藥。
我疼哭了,問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
司命笑了:「再有二十年。」
我抹著淚又回去了,繼續洗衣服做飯。
就是這般,山下居然還有人羨慕我,羨慕我嫁給了林沉。
我實在不知他們羨慕個什麼勁,為了一點庇護便交出了自由,任人扒皮割肉都沒得反抗。
我不言,因為我勸了她們也不聽,反倒覺得這般也是應該的。
本來沒了兔毛就冷,萬一再聽她們勸我,說些什麼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話,當真會氣煞我也。
2
我相公又拿妖回來了。
林沉一回來便先見了我,猶豫地開了口:「蘇蘇受傷了……」
又是他那青梅,氣死了氣死了,你怎麼不直接和你青梅過啊?怎麼不說把我給你青梅燉了得了?
我抽抽鼻子。
「相公先出去,我一會兒把藥送過去。」
要完藥,林沉松了口氣:「嬌嬌,你是個好的,我日後必會補償與你,我們會好好地活一輩子。」
一輩子?別嚇我,兔子膽小,說實話這日子我多待一秒都難過。
但我面上不顯。他又想來抱我,我躲開了。
真沒辦法對我整天剝皮割肉的人再投懷送抱。
被我一躲,林沉僵住了,他看著我。
我笑著開口:「夫君剛回,快些把衣服換了。」
林沉聞言放松了,笑了笑離開了。
我則是嘆了口氣,拉開衣袖,滿胳膊的傷疤。
我沒用靈力消去,這都是最後算清恩怨的證據。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片完好的皮膚。
閉眼一刀,疼得淚哗哗的。
許久,我擦了擦淚,把兔肉合在藥丸裡,抱著藥瓶去找人。
推開門,就看見林沉站在門前,他看見我愣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麼還帶了淚花?」
「風大眯了眼。」
「……屋內有風?」
……
「我先去送藥了。」
他聞言才放我離開,我心下松了一口氣。
我快步趕往前院,隻是還未進他青梅蘇沫的門,就聽見裡面傳來聲音。
「蘇沫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城兒好想你。」
我站住了,是林城在裡面。林城是林沉有一次外出收妖的路上撿的,撿回來時不過一個多月,軟軟小小的一團,日日由我抱著。
那是我最擔驚受怕的一段時間。人類崽子太難養了,放著怕丟了,捧著怕摔了。
三更天裡睡不得覺,隻守著他輕搖,讓他別哭鬧。
我待他是盡心的,可這世間的事太過奇怪,不是你對他好,他便也會對你好。
否則也不會說什麼忘恩負義之輩了。
林城兒時尚且黏我得緊,我那時也開心。他要天上的月亮,我還真問嫦娥姐姐要了一塊給他。
小孩子笑起來真可愛啊,仿佛眼裡隻有你一個,我也疼惜得緊。
可他大了些,隨林沉入了道門,便不一樣了。
他看我,總是橫看也不順,縱看也不順。
我那時還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變了,我想是不是我待他不夠好,我再待他好些,再好一些,總會好的。
可大約人就是會變的,他摔了我送給他的玲瓏鎖,摔了我給他求的平安符。
他說我配不上他父親,又說我不如他蘇姐姐。
我端著飯菜傻眼了,我哪裡想過跟他吵架,隻碎碎念了一句:「可我待你極好的。」
他瞧著我,像仇人一般:「我才不需要你待我好,我更不要有你這般妖物一樣的母親。」
我不是妖物,我是兔子成的仙子。
眼看他又要摔東西,我抱著飯菜退出了門,坐在後院的臺階上許久。
握著筷子一點一點吃完了飯菜,我生氣了,但我也不知道怎麼生氣,索性後來便不和林城說話了。
可我發現,討厭你的人原來是不在意你是不是生氣、是不是委屈的。
這樣一看,我的生氣都變得有些可笑。
思及此,我便嘆了口氣,最後又氣又難過得厲害,隻把他劃為了同林沉一般的壞人。
可我偶爾想起他Ŧů⁺,還是想不通,林城小時候會乖乖地安慰我,讓我不要生氣,怎麼大了就這般了。
大約我隻是個兔子罷了,想得頭疼也想不通這些。
可兔子也會疼,我隻知道要離林城遠些,不然可太疼了,比林沉讓我割肉還要疼。
3
我進去送了藥,林城見我依舊冷哼了一聲。
倒是蘇沫皺眉說了他一句:「快去給你母親請安。」
他才不情不願地道了一句:「母親好。」
說完便拂袖而去。
蘇沫替他道歉:「許是他這幾日心情不好,莫要放在心上。」
「我……我明白,這是藥。」
「多謝。」大約是注意到我的寒冷,我想離去,又被她握住手腕,我回頭,良久她又開口,「怎麼看起來面色這般不好?天冷了,記得加衣服。」
我抬頭看著她,吸吸鼻子又點了點頭。
蘇沫生得很漂亮,那種張揚的美,說話做事又柔和極了,怪不得林沉父子都那麼喜歡她。
其實我是不怨蘇沫的,一來不過是我要還當初欠下星君的債,二來不過是司命定下的本子太過可惡。
很多事我沒辦法怪蘇沫,也因為我和她毫無瓜葛,她一個外人如何傷得了我,傷我的都是我曾放過心上過的。
而且本子的內容,我隻粗粗看過。
林沉和蘇沫本就是師兄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二人自小便是感情深厚。
若不是蘇沫有了病,他們大約也是一對令人豔羨的修仙夫婦的。
可在話本子上,蘇沫就是中了妖毒,非我解不了。
林沉許我姻緣,得換蘇沫的命。
寫得真的太過可惡,我拆散了他們,也賠上自己,最後還得了那個小沒良心的蘇城。
怪不得,怪不得沒有仙子願意歷練這樣的本子。
我嘆了口氣,出了門繼續做飯去了。
做飯做飯,做你大爺的飯,早晚我得毒死林沉解放自己。
4
林沉夜間來了我這兒,我正在算賬,他敲門時嚇了我一跳。
我連忙把大袖的衣服穿上,擋了胳膊上的傷痕。
給他開門,外邊下了雪,開門時寒氣吹來,我打了個噴嚏。
他蹙眉:「生病了?」
「不曾生病,夫君怎麼忽然過來?可是蘇沫姑娘又有什麼事?」
我站在門口,堵了門沒讓他進來。
他之前也在夜裡來找過我,開始我還有些緊張,我既是嫁給了他,想必是要做些夫妻間的事。
可後來發現他夜間來找我,無非蘇沫又病了或者林城鬧了,他來問上一問。
總歸不是為我而來,後來林城不在我這兒住了,每次來又無非是蘇沫出了事,我也不想讓他進來了,說那些客氣的話淨耽誤時間。
無非是去看病,又何必進來客氣一番?
他看著我,風帶了雪,我吸了吸鼻子,好冷。
「蘇沫今日說你近日好像格外怕冷。」
蘇沫真的蠻好的,她至少看出來我怕冷,雖然我怕冷是因為我的兔皮披在了她身上。
我搖搖頭:「一直都有些怕的,不妨事的。」
「可否讓我進去坐坐……」
「夜深了,一會兒回去會涼,夫君有什麼事,我明日去見你可好?」
他愣愣「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想起什麼,又回來把一件東西塞我懷裡。
「這是前幾日出去得的火犀牛角,你拿去……」ťṻ⁷
「做一件御寒的寶物是吧?我明白了,夫君路上慢點。」
林沉看著我,最後才囑託了一句:「做精細點。」
我點頭:「夫君放心。」
給蘇沫做東西也不是第一次了,蘇沫身子弱,怕冷又怕熱,隔三岔五的林沉都會給她尋寶貝來。
這樣也好,這般算來,我的債就還完了。
我把東西給蘇沫的時候,林沉也在,我給他看了一眼,ťũₗ炫耀道:「我做得精細吧?普天之下,再沒有比我煉物更好的了。」
林沉一頓,目光隨著我遞出手裡東西下意識開口:「這是……」
「不是你讓我做給蘇沫姑娘的?我也喜歡蘇沫姑娘,就親自來送了。」
我塞蘇沫手裡,就蹦蹦跳跳出門了。
半夜,林沉又來找我,他一身的血,又遞給我一隻火犀牛角。
「這是我新獵下的……」
「再做一個嗎?行,好事成雙,我懂。」
我接了角想退回房門內,就被林沉握住了手腕。
他抬頭看著我聲音涼啞:「你不生氣嗎?」
我不解:「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你之前,對於這些……都會不開心的。」
我愣住,之前,是十年前了吧?
我的記憶不怎麼好,但十年前我還記得。
那時我剛嫁給林沉那會兒還是有期待的,畢竟是一個剛下凡的小兔子。
5
我初見林沉也是滿心歡喜。
天宮禁止戀愛,好多仙子就樂於講一些愛情的故事。
雖然司命和我說過,這個歷劫本子是沒人樂意來的,但我還是下來了,畢竟照顧我的那個仙君那麼溫柔。
我不懂情愛,但我知道「夫君」,是專屬一人的稱呼。
我日日追著他,我不喜歡他跟別的女子接觸。
他的同門師兄背地裡都把我稱作妒婦,後來他生氣了。
他讓我莫要作鬧,我也不聽。我是誰?我是天宮裡養出來的嬌嬌兔啊!
自小都隻有我不喜歡別人的份,哪有人不喜歡我這隻可愛的兔子啊?
我真傻,真的,我隻是從仙子口中知道夫君是陪著我的人。
卻不知道,不喜歡我的夫君是稱不上夫君的。
隻記得那次人妖大戰,我在追逐林沉的路上筋疲力盡,躺在臺階上。
我看著他的背影,帶著哭腔竭力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