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喻幼知一開始想要的結果,不必因為工作強行被湊到一起,把對方當成是路過的空氣。
而現在她卻說不清此刻心裡莫名空落的感覺。
“明涔!我回來了。”
這時有道輕巧明快的女人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喻幼知望過去,一個穿著小香風套裝短裙的女人踩著細高跟朝這邊走來。
這張嬌豔的臉莫名熟悉,喻幼知愣了片刻,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
席嘉。
最後一次見席嘉,是在高中畢業後她和賀明涔去國外留學的時候,席嘉大老遠從國內飛過來找賀明涔,那會兒的席嘉已經變得很成熟,這些年過去,長相沒怎麼變,整個人看著卻比當時更加漂亮高貴了。
喻幼知第一次見席嘉的時候就看得出來,她和賀明涔是一類人。
優越的家庭條件下長大的少爺小姐,驕傲自信,傲慢且讓人高不可攀。
喻幼知看見她的同時,她顯然也認出了喻幼知,臉上明亮的笑意剎那間僵住。
賀明涔給席嘉讓出位置,淡淡抱怨了句:“去個洗手間這麼久。”
席嘉回過神,對他解釋:“在裡面補了下妝。”
原來是陪席嘉來的醫院,剛剛也是在幫席嘉排隊。
喻幼知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既然他來醫院跟她沒關系,那她也不想站在這裡礙事。
“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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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要走,拉住她的卻是席嘉。
這會兒席嘉已經接受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確實是喻幼知本人這個事,她上下打量喻幼知,發現對方的樣子竟然都沒怎麼變。
臉上沒妝,看著幹淨舒服,清秀精致的五官展露無疑,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你回來幹什麼?”
席嘉臉色冷漠,平靜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質問。
“你當初和明涔分手的時候,不是說自己再也不會回栌城了嗎?”
之前已經接受過賀明涔的質問,對於這兩個連質問她的語氣都很像的少爺小姐,喻幼知的回答一視同仁。
“我沒說過,而且我也不是為了賀明涔回來的。”
“那你是為了什麼?”席嘉顯然不信,“全國這麼多城市你待哪兒不好,偏偏要回栌城?當初你把明涔耍得還不夠慘?現在你回來了,又想再耍他一次嗎?”
“行了。”
賀明涔冷聲打斷,瞥了眼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喻幼知,扯唇道:“她是為了她男朋友回來的。”
席嘉愣了:“什麼?”
喻幼知也愣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交男朋友了?”席嘉不相信,直接問喻幼知求證。
賀明涔的目光此刻也在緊緊鎖住她,不肯放過她一絲的微表情,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吞進去。
喻幼知此刻裝死般的沉默在他看來似乎是一種變相的肯定回答。
她不想待在這裡,打算直接轉身走,卻被席嘉又再次拉住了胳膊不讓走。
“喂,說話,別裝啞巴。”
席嘉本來就比她的身材要高挑一些,再加上她在醫院住了幾天,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好,走起路來輕飄飄的,經受不住拉扯的力氣,用力甩開席嘉的時候腦子又暈了下,手上的力道一松,包和捏在醫保單和繳費清單都掉在了地上。
紙張輕盈,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散落,遭來了其他人的注視。
席嘉並不想引來這麼多人看她和喻幼知爭吵,撫著裙子低下身打算幫喻幼知撿起來。
然而賀明涔卻攔住了她,冷淡道:“她男朋友會幫她撿的。”
席嘉停下動作,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賀明涔。
就算喻幼知有男朋友,她男朋友也不在這裡,賀明涔的話沒有邏輯,像是單純在對著喻幼知撒氣。
而喻幼知也並不需要誰幫她撿,自己還不至於虛弱到連撿個東西都要人幫忙。
她蹲下身,倔強地咬緊內唇,細氣的手一張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因為這幾天住院,手背上還留著幾個吊水針孔,針孔周圍的一圈青色也沒完全褪去,被過白的膚色一襯,顯得觸目驚心。
就是這樣嬌小柔弱的姿態,才會讓人忍不住心軟了一次又一次。
賀明涔嘖了聲,看了兩眼就沒再看了,煩躁地偏過頭去,緊擰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開過。
此時窗口隊伍已經排到席嘉,排在她後面的人好心問她還要不要排隊,席嘉說了聲謝謝,一時顧不上賀明涔和喻幼知,連忙朝窗口走過去辦理。
喻幼知撿起散在腳邊的幾張紙,正要起身去撿遠一點的,臉色陰冷的男人單膝蹲在她面前,已經將飛得較遠的紙張撿回來遞到她手裡。
她接過,說了聲謝謝。
兩個人站起來,賀明涔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當初為了離開我,明明這輩子都不打算回來,現在卻肯為了其他的男人又巴巴地跑回來,”他譏諷地勾起唇,嗓音冰涼,“喻幼知,你真會惡心我。”
喻幼知有些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輕聲開口:“我是為了——”
賀明涔神色一凜,迅速打斷她的話。
“行了,無論你現在跟哪個男人在一起了都和我沒關系,你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他惡狠狠地壓著聲音說,“你要再敢出現,我就掐死你。”
喻幼知眼底一暗,抿緊唇。
一起去酒吧查案的事兒還沒過去幾天,他們好像又變成了仇人了。
就像當年分手那會兒,賀明涔狠話說盡,喻幼知也不肯服軟,兩個人就跟好鬥的刺蝟似的,他扎她一下,她就要扎回去。
即使肚皮再柔軟脆弱,喻幼知依舊是隻會傷人的刺蝟。
她決定做的事就要做到底,何必跟賀明涔解釋什麼,又何必在乎他是怎麼想,反正小少爺還是那個小少爺,永遠都是這樣傲慢,叫人看了就討厭。
她用力吸了口氣,將快要奪眶而出的委屈又咽回去,然後冷冷地看著他,反問道:“我要是真敢再出現,你真敢掐嗎?”
“你試試。”
“我一定會試的。”
第14章
語氣很輕的狠話放完,喻幼知錯身就走。
她連頭都不回地走了,背影羸弱又狠心,賀明涔看著,就這麼任由她走,站在原地冷笑。
“我好了,”席嘉交完費用,走到賀明涔身邊說,“上樓吧。”
賀明涔嗯了聲,收回目光跟著席嘉離開一樓大廳。
上電梯的時候,兩個人並肩站著,席嘉側臉仰頭看向賀明涔,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但很可惜,他俊逸的側臉一直沉默著,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剛看喻幼知的臉色好像不大對,拉她的時候感覺她都要倒了,”最後還是席嘉先開了口,“要是她身體真有什麼問題,不會到時候碰瓷說我弄的吧?”
賀明涔蹙眉:“什麼?”
席嘉又自顧自地問:“如果她真是碰瓷,你幫我還是幫她?”
賀明涔不耐道:“我跟她沒關系了。”
言下之意就是甭管真碰瓷假碰瓷,他都不會再站在喻幼知那邊。
席嘉抿唇,輕聲說:“是嗎。”
她不喜歡喻幼知,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一開她始對喻幼知的印象並沒有多深刻,席嘉隻是突然有一天聽父母說,賀叔叔家住進了一個人,是個父母雙亡的可憐女孩,賀叔叔同情她,所以把她接到了賀家照顧。
賀明涔不怎麼愛理女生,和他走得近的都是男生,席嘉算是一個例外,因為兩個人從很小就認識。
小時候的賀明涔就是個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傲慢小少爺,席嘉那時候也不大喜歡他,後來賀明瀾出現了,賀璋把他帶進賀家,告訴賀明涔這是他哥哥。
夫妻倆的關系從此惡化,賀明涔受到影響,性格也因此變得更加差勁。
上了高中以後,賀明涔迅速抽條長高,偶爾在學校裡碰見他,總能看見他手裡抱著籃球,跟其他男生三五成群走在一起,一副散漫隨性的樣子。
席嘉有次去籃球場找賀明涔,不知是哪個男生投籃投歪了方向,籃球就那麼直直衝她這麼砸過來。
她以為自己要被砸到了,可那一瞬間卻什麼都沒發生,賀明涔擋在了她前面替她擋住了籃球。
他問她來幹什麼。
少年臉上有汗,像春露般掛在精致清俊的眉眼上,身形高挑颀長,胳膊勁瘦有力,身高已經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席嘉這才意識到,她的青梅竹馬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不再是小孩的模樣,變成了一個清冷話少的少年。
她一下子心跳很快,嗫喏著隨便說個了借口,然後匆匆離開籃球場。
少女懵懂的心如同野草般迅速在空曠的平原中瘋長,而就是這時候,喻幼知來了。
在學校碰見的時候,好友會指給席嘉看,說那就是寄住在賀明涔家裡的人。
席嘉看過去。
清秀、幹淨、看著很文靜,完全沒有攻擊性的一個女孩。
賀明涔在學校從來都是忽視她,喻幼知也從不去招惹賀明涔,她像一團安靜的空氣,就那麼靜靜地待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賀明涔連賀明瀾都愛答不理,更不用說這個怯懦柔弱的女孩。
但那次她經過賀明涔的班級,意外發現賀明涔下了課還沒走,又看到了教室裡還有一個人也在,就是喻幼知。
席嘉隻是看了一眼喻幼知,就把賀明涔拉走了。
兩個人並肩下樓,賀明涔懶洋洋把玩轉著手中籃球,沒說話。
席嘉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跟喻幼知一起在教室啊?你平時不是不跟她說話的嗎?”
“沒怎麼,”賀明涔淡淡說,“看她有點可憐。”
席嘉哦了聲,沒多想,心想如果她走在路上看見一隻淋著雨的可憐小貓,也會找塊紙板蓋住它,很順手的事,根本費不了幾秒鍾。
後來她又問他去不去唱歌,他說不去,沒興趣,抱著籃球往籃球場走了。
自從那次之後,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裡都像陌生人的兩個人突然關系就近了,席嘉時常看見兩個人去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