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涔低低笑了兩聲,跟她比起了成語。
“你這叫多此一舉,杞人憂天。”
幼稚的成語大賽很快結束,喻幼知還是堅持要拍,安撫他道:“我拍我的,你接著做你的事,別管我。”
賀明涔睨她,淡淡說:“相機開著我做不了。”
“你要幹什麼?”
緊接著畫面裡的賀明涔朝相機靠近,英俊的臉突然變成了大特寫,黑沉沉的眼眸裡布滿挑弄的笑意,然後再湊近,臉出了畫。
隨後黏膩的親吻聲響起,鏡頭也跟著害羞地抖動,視頻結束。
視頻裡男人眼裡的笑意,跟今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是對她惡作劇成功後的小得意。
喻幼知點擊關閉,又迅速地往後翻,雲盤裡的備份時間越來越早,最後回到了父母還沒去世的時候。
其中有一種是她初三畢業典禮的時候,父母帶著她站在校門口拍照合影。
父親喻廉是從檢察院匆忙趕過來的,正經嚴肅,一身筆挺制服,左胸上的檢徽熠熠生輝,硬朗的五官因為女兒的畢業典禮而露出柔和笑容。
母親方林翠特意從單位請了假陪她來的,一身得體的連衣裙,臉上帶著淡妝,笑容溫柔。
他們分別站在她的左右,她笑得最開心。
後面還有父母的一些工作的照片,是他們去世後同事的叔叔阿姨們備份發給她的,讓她留著做紀念,喻幼知看了很久,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張上。
是喻廉和賀璋的合照,背景是辦公室,兩個男人靠得很近,賀璋一手搭在喻廉的肩上,另一隻手強行舉起了喻廉的手,逼著不擅擺姿勢的男人衝鏡頭比了個耶。
柔軟的情緒在看過這張照片後瞬間消散,喻幼知不再留戀地關掉雲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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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澡後,她躺回床上準備入睡,這次她沒再夢到賀明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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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老沈神色復雜地告訴所有人,馬靜靜確實懷孕了,根據時間推測,孩子應該是周雲良的。
所有人都露出了頭疼的表情,說馬靜靜這運氣真好,要坐牢了就懷孕了。
喻幼知卻問:“她有說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不說也知道她肯定會生吧,”丁哥說,“這下不用坐牢了,直接保外就醫,到時候法庭還會因為她懷孕給她判輕,多好的事。”
這個時間點,懷孕確實對馬靜靜有利,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案例,有的女犯人為了逃避刑罰選擇懷孕。
喻幼知辯解道:“但這個孩子是周雲良的,她既然已經知道了周雲良和他老婆對她做的那些事,我覺得她應該不會想生下這樣一個男人的孩子。”
“小喻你還是太感性了,把人都想的太簡單,”丁哥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馬靜靜不論生不生,現在她懷孕了,法庭到時候是一定會考慮這點的。就算不從法律層面上考慮,周雲良坐牢了,財產被法院全都沒收充公,他一個老總,總有我們明面上查不到的金庫吧,那金庫能留給誰呢?他老婆十有八九也要坐牢,他現在就一個獨生子,等馬靜靜生下了這個孩子,怎麼也能分點吧?”
喻幼知沉默了。
丁哥感嘆:“咱們這一行幹久了你就會知道,人性啊,在利益面前真的算不了什麼。”
老沈覺得雖然馬靜靜懷孕了,但這正好也是一個可以拿來利用的機會,於是說:“我們再去跟周雲良聊聊,告訴他馬靜靜懷孕了,看他還有沒有點為人父的良心,如果還有的話說不定會願意認罪。”
緊接著他又給喻幼知單獨安排了工作:“小喻你去趟醫院吧,馬靜靜到底什麼想法你問問,她應該會跟你說實話。”
喻幼知應聲,拿上包和記錄本就出發準備去醫院。
雖然丁哥的推測確實有道理,但她的直覺沒錯,馬靜靜不想生。
她去的時候,陪同的警官暫時不在,馬靜靜正拿著孕檢單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發呆。
喻幼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她和馬靜靜接觸得多,知道這個女孩兒雖然虛榮又愛錢,但一直在努力活著,她雖然墮落,一度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卻從來沒想過結束人生。
“這孩子你要留嗎?”喻幼知問。
“我想要等坐完牢出來再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但要是生下了周雲良的孩子,就等於永遠沒有辦法擺脫過去了吧。”
把這些心裡話對喻幼知說了以後,馬靜靜有些自嘲地問:“我是不是很自私?為了能重新開始,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女人有決定生不生的自由,”喻幼知說,“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你肚子裡這個現在還不算一條生命,隻是一個胚胎而已,你不要它,一沒犯法,二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馬靜靜松了口氣:“謝謝你,這樣說我就好受多了。”
喻幼知笑了笑,知道了馬靜靜的想法後也沒有急著走,又陪她聊了很多。
聊到一半馬靜靜說要去洗手間,喻幼知起身要陪她去,馬靜靜笑著說:“放心,我不會跑的。”
喻幼知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
馬靜靜把孕檢單拿給喻幼知:“等下會有醫生過來問我孩子怎麼辦,麻煩喻檢察官你幫我說一聲,就說這孩子我不要。”
頓了頓,她又說:“哦,之前陪我一起來的警官剛剛出去打電話了,這會兒應該也快回來了,你也幫我說一聲,就說我去洗手間了啊。”
馬靜靜說完,尿意又更強烈了點,轉身快步往洗手間小跑過去。
喻幼知拿起孕檢單看了看,上面的圖像她也看不懂,模模糊糊的一團,實在看不出來怎麼就有個孩子在裡面。
“看這麼仔細,能看出花來?”
猝不及防的一道熟悉聲音響起,喻幼知放下單子,面前站著正冷臉看她的賀明涔。
怎麼就偏偏是他陪著馬靜靜來醫院檢查。
“馬靜靜呢?”
“洗手間。”
來這兒本來就是想問問馬靜靜關於孩子的想法,既然已經問了,那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兒,喻幼知起身,把孕檢單給賀明涔,想先離開醫院。
這時候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另一邊的走廊走過來,手裡拿著病歷,問馬靜靜在哪兒。
喻幼知舉手,剛要說馬靜靜上洗手間去了,緊接著就被醫生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震到。
“在外面說對你不好,進去說。”
喻幼知心想也是,十九歲懷孕這事兒被人聽見了對馬靜靜不好,他們也要保護犯人隱私,就跟著醫生進去了。
賀明涔也跟著走了進去,剛關上門,醫生就開始了她的狂轟亂炸。
“十九歲就敢懷孩子?知不知道懷孕是多大的事?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你知道嗎?”
喻幼知張了張嘴,還沒等說什麼,醫生又轉移了火力。
“你就是孩子爸爸吧?”醫生不爽地衝賀明涔投過來一個鄙視的眼神。
賀明涔蹙眉,沉聲道:“我不是,而且她也不是——”
“都陪著人家來醫院檢查了還不承認?有沒有點責任心?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真是沒救了,隻顧享受自己的,做個措施很難嗎?套個東西的事兒,能耽誤你幾秒鍾時間?!”
數落完賀明涔,醫生緊接著又對喻幼知開炮:“你也是,找男朋友光找帥的有什麼用?隻看臉,然後找個這麼不負責任的,現在害的不還是你自己?”
賀明涔的神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第21章
上次是被當成讓女朋友喝迷藥的渣男,這次又是被當成讓女朋友未婚先孕的渣男。
再下次又會是什麼?女朋友辛苦十月懷胎結果連赡養費都不願意出的渣男?
賀明涔能忍,喻幼知也聽不下去了,好不容易趁著醫生說話的間隙向她解釋。
“我們倆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一時衝動?”
醫生年長,作為過來人,又是在婦科工作,這樣不負責任的小年輕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我能理解你們年輕人談戀愛容易上頭,情到濃處什麼山盟海誓都說得出口,但生孩子那是一輩子的事知道嗎?你們是要對肚子的裡這個負一輩子的責的。”
她睨了眼面前的這對男女,重重嘆了口氣,問:“一輩子不短,但感情是會變的,等過個幾年你們經歷得多了,還敢百分之保證自己身邊還依舊是這個人嗎?”
過來人的話總是一針見血,年紀還小的時候聽不進半句,一意孤行地做自己想做的,不考慮任何後悔,非要等自己也經歷過了,吃了大虧受了重傷才明白。
喻幼知心中一澀,徒然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的沒錯,誰能保證多年以後,身邊還是這個人呢。
別把自己想得太特殊,人不是不可替代的,話也別說得太滿,到頭來打的還是自己的臉。
她和賀明涔早已經不需要這種忠告了。
醫生的炮語連珠終於結束,賀明涔已經被說得沒了脾氣。
他垂睫,壓住眼裡復雜情緒,輕輕嘆氣,沉聲說:“醫生,你搞錯人了。”
醫生:“什麼?”
話剛落音,護士匆匆推門進來,後面站著剛從洗手間回來的馬靜靜。
幾分鍾後,醫生悻悻地給兩個平白受了無妄之災的警官和檢察官道歉。
“對不起啊,之前給孕婦做檢查的不是我,我看你們拿著孕檢單,就以為你們——”醫生捂臉,神色後悔至極,“讓你們二位白挨我一頓罵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馬靜靜這個始作俑者倒是在旁邊偷笑得挺開心。
賀明涔臉色陰沉地瞥了她一眼,她又立刻閉上嘴巴不敢動了。
而醫生依舊是羞愧難當,如果隻是普通的誤會也就罷了,偏偏誤會了兩個吃國家糧的人是不負責任的年輕情侶,從業這麼多年也沒碰上過這種烏龍,所以一直在道歉。
人家道歉的態度這麼誠懇,喻幼知也不可能真計較什麼,隻得擺手安慰醫生:“沒事沒事,其實醫生你也給我們也上了一節課,以後我在這方面肯定也會注意的。”
醫生見檢察官原諒她了,又把期望的眼神投向警官。
被指著鼻子罵渣男的賀明涔顯然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一直擺著臉色,喻幼知輕輕瞪他,讓他別揪著這點不放。
見喻幼知瞪他,男人頓時不滿地抿起唇。
她看小少爺沒反應,眉頓時皺得更緊了,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道德綁架逼人家原諒醫生,還在不停地給他施壓使眼色,最後甚至下意識翹起了嘴,一副馬上就要動手打人的模樣。
賀明涔看著她嘆了口氣,這才淡淡說:“我也會注意的。”
得到兩人原諒,醫生大松一口氣。
誤會解除,真正的孕婦馬靜靜提出想做人流手術,這事兒不方便讓不相幹的男人在場聽,賀明涔打算出去打發時間,喻幼知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跟人流手術扯上關系,也不大想浪費時間聽,所以兩個人都出去了。
出去後,喻幼知還在想剛剛給賀明涔使了半天眼色他不接,搞得在場所有的人不敢說話特別是醫生尷尬至極這件事,覺得小少爺實在是不會做人。
以前他是少爺,所有人都讓著他,但現在他是警察,警察擺架子是要給誰看?
“就做個表面功夫跟醫生說聲沒事而已,有那麼難嗎?”
“你說呢?”賀明涔睨她,語氣冰冷,“她就差沒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是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