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想了想,再次點頭:“穿過幾回。”
沉默幾秒,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是女的嗎?”
喻幼知莫名其妙,反問:“我是不是女的你看不出來嗎?”
“我看得出來。”他抱胸半倚著房門,歪頭回答。
喻幼知更莫名其妙了:“那你還問什麼。”
賀明涔勾起唇,彎下腰和她平視,黑沉深邃的眼眸在她臉上流連片刻,接著慢吞吞地拖著長音說:“所以下次記得穿個領子小點的衣服,別讓我再看出來了,懂嗎?”
喻幼知還沒懂他什麼意思,賀明涔已經把房門一關,將她無情關在了門外。
她在房門口外呆站了半天,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猶如下了滾水般瞬間渾身發燙發紅,雙手這才後知後覺地抓緊衣領,可惜為時已晚。
“賀明涔!!!”
第20章
那之後,喻幼知再也沒敢在家穿那件T恤,大夏天也是高領長袖加身,連賀明瀾都問她怎麼回事。
賀明瀾常往醫院跑,身體抵抗力比較差,一感冒就麻煩。
但他好像天生不怕熱,身上永遠幹淨白皙,從沒見他出過汗。
自從上次她和賀明涔把話講明白之後,賀明涔就再也沒提過給她補習的事,但她覺得自己的成績還能再搶救搶救,就算到時候不能像小少爺一樣,上了大學以後不用為錢擔憂,起碼拿個好一點的大學offer也行。
她隻能趁賀明瀾在家僅有的時間,請他幫自己補習。
賀明瀾雖然去學校的頻率不高,但有家庭教師為他服務,所以沒落下過什麼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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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低頭寫數學,課程規定學生可以自主選擇擅長的科目考試,但無論之後去哪個大學,學什麼專業,數學都是硬性要求,是逃不開的必考科目。
而數學又偏偏是最難在短時間內提高的科目,之前賀明涔也跟她講過,及格就行,讓她把精力放在別的科目上。
難聽,但是是實話。
賀明瀾突然叫她:“幼知。”
喻幼知立刻停筆,小心地問:“我哪裡寫錯了嗎?”
“沒有。我是想問你感冒了嗎?空調要不要關了?”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賀明瀾笑了笑,沒再過問,讓她繼續寫題,喻幼知看了眼自己,也猜出來大概率是她在家穿得有點多,所以賀明瀾以為她感冒。
她想解釋,卻也不知道從何解釋,這種事怎麼說得出口。
正糾結之際,房門突然被叩響,喻幼知急忙起身去開門。
不是賀叔叔,也不是其他人,而是從來沒有主動敲她的房門找過她的賀明涔。
賀明涔看她真的沒穿之前那間T恤了,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緊接著又看到了她房間裡的賀明瀾。
賀明瀾也看到他了,衝他笑了笑。
賀明涔沒什麼反應,讓喻幼知出來說話,接著用下巴指了指房門裡的人:“賀明瀾怎麼在你房間?”
喻幼知如實說:“他幫我補習。”
“你倒是誰也不浪費。”他譏嘲地扯了扯唇。
喻幼知心說,你不給我補習,我總不能幹坐著什麼也不幹吧,這都要申請大學了,再不抓把勁兒就真的沒大學可上了。
賀明涔又問:“那你成績最近怎麼樣?”
喻幼知咽了咽口水:“不怎麼樣。”
“賀明瀾教你沒用?”
其實有用的,但是——
喻幼知心虛地眨了眨眼,搖頭道:“可能是因為明瀾哥比我高兩個年級,所以他說的有些我不太懂。”
賀明涔沒說話,喻幼知咬唇,又細聲問:“你可以繼續教我嗎?我還是覺得你說的我更能理解。”
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生怕他再拒絕。
賀明涔沉默半晌,抿唇,最後極淡地嗯了聲。
“我給你補吧。”
說完他就走了,究竟是來找她幹什麼的,喻幼知也不知道。
她回了房間,把賀明涔重新給她補習的事告訴賀明瀾。
賀明瀾倒也沒有表現出失望或是生氣,反而還說了句:“看來你跟明涔的關系真的變好了。”
喻幼知問:“我是不是挺壞的?”
賀明瀾看了她片刻,沒直接回答,聲音很輕道:“你隻是想靠他在這個家立足,沒打算真對他怎麼樣,對嗎?”
“看清自己的目的,不要做多餘的事,”他語氣稍頓,笑了下,又說,“如果換我對付明涔,我也許會比你更壞。”
溫和的語氣,可說的話卻意有所指,喻幼知看著賀明瀾,他臉上的笑依舊是溫柔的,仿佛是她自己剛剛聽錯了。
但他的話確實也讓她心裡好受了那麼一點,喻幼知說了句謝謝。
重新換了賀明涔替她補習,但小少爺不願意待在喻幼知的房間,他也不願意讓喻幼知進自己的房間,所以即使是暑假,兩個人還是選擇去圖書館。
一直到暑假結束,學生們陸陸續續回了校,又猛地發現賀明涔竟然繼續給喻幼知補起了課。
喻幼知一直知道有人在背後討論她和賀明涔的關系,那是她喜聞樂見的事,但她知道這不是賀明涔樂意的。
正如他自己說的,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不是他瘋了,就是她在做夢。
他明明知道繼續給她補習會被說三道四,也知道她對他的“心意”,為什麼還是願意幫她補習?
她討厭賀明涔,不滿他那麼高高在上,看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漠然,說她沒人要,說她是孤兒,傷人的話脫口而出,他卻全然不覺給她帶來了什麼傷害。
但是現在他……
賀明涔側臉清俊,淡然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什麼,最後賀明涔不滿道:“你老盯著我看什麼?”
喻幼知回過神,眨了眨眼,一下子就心虛了,趕緊收回眼神。
“……沒什麼。”
小少爺傲慢地嗤了聲:“你當我瞎嗎?”
逃不過了,喻幼知閉了閉眼,顫著聲音解釋:“看你很正常吧?你知道我對你……”
“你閉嘴。”他立刻打斷她。
喻幼知撇嘴,不說話了。
之後賀明涔也沒再說話了,一隻手懶懶撐著臉,歪著頭看她。
喻幼知埋頭,心思已經不在筆尖上。
原來被人直勾勾盯著看是這種感覺,難怪他會不爽她盯著他看。
她還在愣神,突然有清爽的氣息靠近,賀明涔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校服的長領帶蹭到她的肩膀,喻幼知心髒一緊,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一隻手映入眼中,白色襯衫袖口往上扎起,露出精瘦的小臂,手背血管清晰可見,指骨明顯。
他指著她筆記上某個地方,指尖輕輕敲打著,低聲提醒道:“喂,這地方寫錯了。”
“啊?”
她呆愣地看向他。
對視猝不及防,賀明涔黑沉沉的眸子裡映著喻幼知現在有點驚慌失措的樣子。
以及她不知是因為題寫錯還是偷看他被抓包而泛起的耳後紅暈。
他垂下眼睫,喻幼知的襯衫穿得很整齊,隻露出了脖子上的一片肌膚。
耳根生熱,賀明涔蹙眉,後撤幾分,做回收撐著臉的動作,隻是這次頭偏了個方向,望向了書架。
喻幼知重新低下頭,繼續做題。
神遊的心思卻有些不受控制,就像那天看到他在籃球場上投籃的樣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一刻如果隻是用眼睛記住,未免太可惜,因為記憶是無法從腦海中具象化出來重新播放的。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記下了他褪下傲慢冷漠的少爺外在,最意氣風發、渾身充滿了少年氣息的一刻。
她靠近賀明涔的理由很復雜,可除了那些復雜的,也許還有幾分最簡單的、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不甘心。
十七八歲的孩子,自尊比什麼都重要,在被周圍最耀眼的異性輕視之後,她也是不服氣的,所以會倔強地想要證明什麼。
——看吧,即使你那麼清高,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我,可一旦我主動接近你,你還是會對我回眸。
-
喻幼知在車上睡著了,直到到家才被身邊的苗妙叫醒。
回到家的她也沒急著洗漱,而是坐到電腦邊,打開雲盤,莫名其妙地開始翻以前的備份。
終於翻到了很多年前拍的那個視頻。
記憶裡的片段有點模糊,於是她又看了一遍視頻,終於清晰地記起了賀明涔那時候的樣子。
清俊高傲的少年,即使視頻年歲已久,卻還是可以看出來他當時有多耀眼。
視頻不長,就幾十秒鍾,看完以後又會自動循環從頭開始播放,她沒有點掉,就這麼看了一遍又一遍。
人隻要一時興起去翻過去的東西,思緒就會容易陷入到過去,關掉視頻後她也沒幹別的,幹脆將雲盤裡的所有東西從頭翻到尾。
很多關於賀明涔的照片和視頻都是在英國讀大學時拍的,他不怎麼喜歡看鏡頭,每次都是敷衍地瞥一眼,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喻幼知看著這些過去,忍不住跟著翹起嘴角。
有個一分多鍾的小視頻裡,賀明涔終於忍不住問她。
“天天看著我還不夠?非得拍下來?”
鏡頭外的喻幼知說:“現在我是能天天看到你,那萬一以後看不到你了呢?我要拍下來,以後看不到你,我還可以看這個。”
賀明涔嗤了聲,說:“哪有那麼多萬一。”
“以防萬一,未雨綢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