鋃鐺一響,他又走了。
後來賀明涔接連著幾天都來這家店買早餐,每次都是買牛角包,可是每次他買了牛角包,給了她幾個硬幣當小費就走,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兩個人也沒有特別的交流。
感覺他好像就隻是單純的過來買牛角包而已。
這天喻幼知終於沒忍住問了句:“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喜歡吃牛角包?”
他學業重,兼職也多,每天還特意早起跑過來買牛角包,這種毅力不是誰都有的,可見對牛角包愛得有多深沉。
賀明涔突然蹙眉,反問:“大老遠跑來這兒,我喜歡什麼你看不出來嗎?”
喻幼知一愣,知道他說話習慣拐彎抹角的毛病又犯了,嘟囔道:“但是你每天就是來買個牛角包,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還要怎麼特別?”賀明涔覺得她有點不識好歹,有些不滿地說,“大清早跑來這兒就為了能多看你幾分鍾還不夠特別?”
還好周圍的人聽不懂中文,喻幼知輕輕瞥他一眼,將包好的面包遞給他,小聲嘁道:“看一眼就特別了?”
她不滿足於僅僅隻是看一眼的意圖實在太明顯,賀明涔愣怔幾秒,突然笑了。
“喂,知知。”
喻幼知正在給他找硬幣,雖然每次硬幣都被當做小費進了她的兜。
她沒抬頭:“幹嘛?”
他隔著收銀臺朝她伸手,兩指捧起她的臉,二話不說,傾過身吻她。
喻幼知愣了,周圍的客人聽不懂中文,但卻能看懂這個吻,嘴角不自覺露出笑意來。
相對開放的異國環境,大庭廣眾下的一個吻而已,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稀松平常,兩個長著漂亮的東方面孔的年輕人在清晨的面包店裡接吻,本來還以為東方人會比較含蓄,看來入鄉隨俗,他們也變得大膽了起來。
Advertisement
賀明涔隻是輕輕貼了下她的嘴唇就分開了,看了眼周圍,好像除了他們兩個接吻的在害羞,其餘人都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
“早知道他們都看習慣了,我慫個什麼,”他紅著耳根輕聲說了句,然後挑眉問她,“這個morning kiss夠不夠特別?”
喻幼知臉頰滾燙,說:“先生,我們是中國人,要矜持。”
賀明涔眼底有笑,還是那個理由。
“女士,這叫入鄉隨俗。”
於是他每來買一次牛角包,就代表又要過來送一個morning kiss。
所以即使小少爺時隔多年又心血來潮地想要吃牛角包,喻幼知也不會再給他買了。
車子開到檢察院,喻幼知原本想說聲謝謝來著,確實也省了她不少的通勤時間,然而他直接將車子找了個停車位停下,然後跟她一起下了車。
這是要送她到辦公室?
面對喻幼知無聲詢問的眼神,他倒是挺淡定,說:“案子要開庭了,我過來找負責我那案子的公訴人。”
喻幼知噎了下,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隻是順便送她過來而已。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自作多情,純屬是她想得太多。
賀明涔確實是來找公訴人的,在公訴科的那一層走出了電梯,沒來他們反貪局這一樓。
電梯門關上,喻幼知松了口氣,心裡卻說不出來為什麼,有點堵得慌。
然而公訴科這邊,負責案子的公訴檢察官在看到賀明涔的時候著實驚了一下。
“賀警官,你怎麼來了?”
“想著案子要開庭了,所以順便來看看,”賀明涔客氣地說,“看看到時候還需不需要我們配合什麼?”
公訴檢察官笑著說:“哈哈這話太客氣了,要不是你們公安破案效率高,證據也齊全,我的公訴詞也不會寫得這麼順暢,吃早餐了麼?沒吃的話我請你去吃個食堂?我們食堂的小米粥味道還可以。”
賀明涔禮貌拒絕:“沒什麼胃口,就不麻煩了。”
-
今天因為沒坐地鐵,喻幼知是二科第一個來的,其他人在她之後陸陸續續才到。
師父老沈來了以後,直接吩咐她出趟外勤。
喻幼知應聲,剛準備走,老沈說讓她走之前先下樓去趟公訴科,賀警官在那兒。
她愣了愣,問:“他今天不是有事才來這裡的嗎?事情忙完了?”
老沈有些迷茫:“我不清楚啊,我也是剛剛在樓下看到他才知道他來了,既然他現在有空跟你去一趟嘉楓國高,那應該就是忙完了吧。”
喻幼知看師父也不太了解,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老沈看她沒什麼問題要問自己了,於是開始叨叨自己的問題:“你跟他是校友這事兒怎麼都沒跟我說呢?”
喻幼知也不好裝糊塗,隻能說:“我是想這案子跟他沒什麼關系,沒必要給他添麻煩。”
“公檢法不分家你知不知道?我們檢方辦案,他公安就有配合的理由。”
喻幼知心情復雜地點點頭:“明白。”
老沈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實在沒忍住問了句跟案子無關的話:“我早看出來你跟賀警官不對付,你老實跟師父說,你跟他是不是在學校的時候發生過什麼?”
喻幼知:“我之前得罪過他。”
老沈恍然大悟:“我就說,你每次看他都不自在。”
喻幼知不禁想,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老沈又語重心長地說:“學校的恩怨再大,到社會上也就小孩子過家家,他既然願意幫你忙,就說明他早不計較了,你也沒必要一直想著。校友而已,又不是前男友,有什麼尷尬的,大大方方的就行了。”
喻幼知心裡一咯噔,心想她師父的這張嘴是真的準,如果直覺也準,別說破案了,都能直接去當神探。
她下了樓,果然賀明涔還在公訴科。
比起一溜煙穿著統一制服的人,賀明涔穿著件深色外套,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出挑得過分。
喻幼知走過去,先跟公訴科的幾個同事打了招呼,然後走到他面前。
賀明涔垂著眼,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文件,見她來了也隻是輕輕抬了抬頭,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
喻幼知主動問:“你忙完了?”
他放下文件:“嗯,走吧。”
結果就是來檢察院走了個過場,兩人又坐上了車,不過也正好,她是去學校暗訪的,不能開公家車,也省得她再去找別人的私家車蹭。
前不久剛回了趟賀家,現在又回到了嘉楓國高。
一所學校缺不缺錢,具體就體現在這所學校肯不肯花錢搞建設,嘉楓國高本來在喻幼知念書那會兒就已經是栌城市內有名的私立學校,當時的裝修就已經很氣派,就連校門都比普通學校的高級一些。
這幾年過去,學校的門面主樓非但沒舊,反而看著更新了,校門口像是有定期修繕過,周圍栽種的綠植也更加茂盛了。
嘉楓國高的上課時間比較晚,沒有剝削學生睡眠時間的萬惡早自習,因而這個點還有學生在趕來學校上課的路上,少部分是步行或者騎車來的,陸陸續續的私家車停在校門口,從車上下來穿著考究校服的學生,然後私家車再有序離開。
看來嘉楓國高的招生條件是一點都沒變。
賀明涔把車停在校門口附近的樹蔭下,喻幼知在下車前囑咐他:“你在車上等我吧,有什麼情況我再通知你。”
她可不想跟賀明涔一起進去,這裡的回憶太多了,必須杜絕。
看她那副發號施令的樣子,賀明涔驀地挑眉:“你要一個人進去?”
“畢竟是暗訪,人太多了也不好。”
“兩個人還嫌多?”
喻幼知固執地說:“總之你在車上等我就行了。”
賀明涔:“那你應該找個司機來,而不是警察。”
“我求你來了嗎?是你主動要來好嗎?”喻幼知理直氣壯,“既然你跟來了,那就得聽我的,服從我的命令。”
賀明涔被她懟得面色陰沉,冷著嗓音說:“行,喻檢要單槍匹馬,到時候被攔了或者出了事千萬別求我進去救你。”
進學校而已,能出什麼事,喻幼知在心裡不屑。
結果她下了車,挺胸抬頭,以校友的身份大咧咧往校門口走去,然後兩分鍾後铩羽而歸。
本來是想以回校看望老師的名義進去,於是對門衛報了當時班導的名字,結果尷了個大尬,班導早在幾年前就辭職了,學校裡的教師名單裡壓根沒有他的名字。
說是來看老師的,結果連老師不在這裡工作了都不知道,這種學生不說虛偽那也稱得上是一朵奇葩。
所以門衛客氣地把她請出了門衛室,並表示下次回校前請先確認下要看望的老師還在不在這所學校。
賀明涔就這麼在車裡看著她公雞似的昂頭走了,又落湯雞似的埋頭回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扶上車把手想要打開車門,悠哉哉鎖上了門。
車外的喻幼知拉了兩下車門,沒拉開,意識到他可能從裡面鎖門了,於是又敲了敲車窗,裡面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她繞了半圈走到他這邊來,改敲主駕駛這邊的車窗。
車窗悠悠放下,賀明涔雙手闲適搭在方向盤上,懶洋洋地歪頭問她:“我們喻檢動作這麼快?這就查完了?”
喻幼知心中羞憤,他絕對是故意問的。
她悶悶地說:“你先讓我上車再說。”
他置若罔聞,提醒她:“我幾分鍾之前說過什麼來著?叫你出了事千萬別求我救你。”
喻幼知咬牙:“……我就讓你開個門而已,我求你救我了嗎?”
“你就這個態度?”賀明涔轉過去臉,“那你在外面待著吧。”
喻幼知倔勁兒上來,堅決不低頭,非常有骨氣地說:“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大不了我不進去了,就在門口蹲點守著。”
然後她真的就走了,找到另一片樹蔭,靠著樹幹站在那裡。
賀明涔嘖了聲,就那麼坐在車子裡陰森森地看著她,等她過來服軟。
最近天氣已經慢慢轉涼,喻幼知在外面站著,站久了以後終於慢慢感受到夏天是真的過去了,一陣風刮過來,甚至能帶走幾片脆弱的樹葉。
也不知道是空中的涼風還是灰絮突然往鼻子裡一灌,鼻尖一痒,她忍不住張大嘴,小聲打了個噴嚏。
喻幼知摸了摸鼻子,低頭往包裡找紙巾,心想夏天過去了,天氣又冷了,她的鼻炎終於又要復發了。
剛摸到紙巾掏出來,面前突然多了道高大的陰影,替她擋住了迎面刮過來的風。
賀明涔冷嗤道:“鼻炎又犯了?”
喻幼知不耐地推開他:“不用你管。”
然後拿紙巾覆上鼻子,像是刻意想要惡心他,故意狠狠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