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規定訂婚就一定不能給禮金啊,再說我自己也準備了一點心意,”席嘉轉而看向賀明瀾,笑著說,“祝明瀾哥得償所願。”
賀明瀾沒說話,隻是禮貌地衝她笑了笑。
客套完,席嘉看了看四周,又問:“明涔沒來嗎?”
賀璋臉色微變,敷衍道:“可能他們警局今天忙吧。”
席嘉當然不會信,她心裡自有想法,但明面上總要給賀叔叔和賀明瀾面子,於是沒有說出來。
又過了會兒,賀璋看了看表,對賀明瀾催促道:“時間到了,你去樓上催一下幼知吧。”
話剛落音,倏地聽到大門口那邊的幾個親戚揚高了聲音說。
“喲,我們明涔來了啊。”
“明涔現在工作忙了啊,你哥的訂婚宴都是掐點到的。”
賀明涔難得穿正裝,平時又散漫慣了,今天他倒是表現得很重視這場訂婚宴,特意穿了身熨帖的黑色西裝過來,遠遠從人群中看到他,惹人注目般的挺拔玉立。
然而看到他的賀璋、賀明瀾連同席嘉卻都覺得,他越是顯得重視這場訂婚宴,就越給人不好的預感。
賀明涔先跟叔叔伯伯們打了招呼,然後徑直往父親和哥哥這邊走過來。
賀明瀾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倒是賀璋對他的到來發出了疑問:“明涔,你怎麼來了?”
賀明涔笑了笑說:“我不來的話,你們怎麼跟客人解釋喻幼知到現在還沒出現?”
賀璋幾乎是迅速領會,而後瞪大眼看著他:“你幹了什麼?”
賀明涔沒再理會父親,而是從工作人員那兒借來了麥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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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整個包廳裡響起了他清冽從容的聲音。
“各位中午好,我是賀明涔,是今天這場訂婚宴男方的弟弟。”
賀明瀾挑了挑眉。
賀璋和席嘉仍舊緊盯著他,心想這麼大的訂婚宴,賀明涔就算再離經叛道,應該不會說什麼過分的話。
然而這句客套的話剛落音,賀明涔唇角一勾。
“各位不好意思,我哥的這場訂婚宴要取消了,原因是他想娶的這個女人,正好我也喜歡,但是她這人道德底線太高了,說什麼都不肯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就隻好強行把她帶走了。”
這些荒唐且放肆到了極點的話,由他說出口的時候,語氣卻平靜得可怕,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可恥,仍然是那副清高英俊的模樣。
整個包廳裡響起哗然的聲響,就連賀璋都被他氣紅了脖子大怒道:“賀明涔!你是不是瘋了!”
而作為被破壞了訂婚宴的主角之一,賀明瀾卻始終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賀明涔破壞了這場訂婚宴,目睹了他坦然且平靜的瘋狂。
在場所有的人都忙著震驚和生氣,唯獨他察覺到了。
賀明涔把另一個人摘得幹幹淨淨,把緣由盡數推到了自己頭上。
這一大盆違背倫理的髒水,他一滴都沒讓那個人沾,盡數往自己身上潑了個痛快。
第64章
來之前賓客們已經聽說過女方是公職人員,再加上賀家這邊的身份使然,不適合大辦,但這場訂婚宴還是趕上了普通人家的一場結婚典禮的規模。
就是往年賀家的家宴也不一定能叫來這麼多親戚,足以見男方對這場訂婚的誠意。
賀家上下都知道明涔這位小少爺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老爺子賀至正對他恨鐵不成鋼,每提起這個曾孫子,都是又嘆又罵。
他哥明瀾倒是聽話,隻可惜是私生,自然也就被家裡區別對待了。
從賀至正那一輩算起,賀家發展至今,一代又一代的小輩出生,家族越大,秘辛和腌臜也不少,每個人幾乎都有那麼點故事在身上。
但是大家都會關起門來解決,唯獨明涔這位小少爺,非就這麼囂張地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毀了這場訂婚宴,也就相當於撕開了賀家那層道貌岸然的表象。
一旦傳出去了,他們年輕人不在乎名聲,頂多被扣上一頂風流多情的帽子,丟的卻是整個賀家的臉。
賀璋已經氣得連手都在顫,唯一慶幸的就是老爺子還好沒來。
話已經說了出口,他也沒辦法讓其他人假裝沒聽到,更沒有辦法繼續若無其事地進行這場訂婚宴。
賀明涔說完了話,給父親和哥哥留下了一地的爛攤子,放下麥克風就要走。
從頭到尾一直沒說話的賀明瀾就這樣靜靜目睹了自己的訂婚宴被弟弟給毀了,現在始作俑者要離開,他終於有了動作,上前兩步拽住賀明涔的胳膊,逼得賀明涔不得不回身面對自己。
“明瀾,你冷靜點,”賀璋意識到什麼,趕緊上前,“這兒還有這麼多人在,你不能跟明涔一樣——”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明瀾能冷靜地處理好這件事,千萬別跟他弟一樣再衝動行事,完全不考慮後果。
賀明瀾側頭看了眼父親,鏡片下的淺眸情緒沉了沉。
“您總是偏心明涔,要求我退讓一步,”他微勾了勾唇,輕聲嘆道,“小時候是這樣,現在我的訂婚宴被他毀了,您還是這樣。”
突如其來的控訴讓賀璋愣住了。
賀明涔也擰起了眉,略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素來隨和的男人倏地斂了笑容,沒有再給任何人留有餘地,伸手朝著弟弟的臉上狠狠揮過去一拳。
賀明涔本能地往後仰了仰,然而下一秒他卻還是頓住了沒躲開,硬生生受了一拳,被打得側過了頭。
因為這一拳,現場徹底喧鬧了起來。
離他們最近的席嘉衝出來就要護住賀明涔,而那些原本正張大了嘴看戲的賀家長輩們一見倆兄弟真的動起了手來,趕忙也上前過來攔著。
“明瀾,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聽伯伯的別衝動,這麼多人看著呢,打起來也丟你自己的臉啊。”
“明涔,你別太過分了,把人拐哪兒了,趕緊告訴你哥!還嫌咱們家今天被看的笑話不夠多?”
七嘴八舌的勸解,賀明瀾越聽越覺得好笑。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復到了往日斯文有禮的模樣。
理了理身上西裝,他走到一旁拿過麥克風,溫和開口:“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訂婚暫時取消了,各位如果不嫌棄,就當這是場普通的聚會,餐點和酒也會一直供應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各位自便。”
說完這些,他又拿起了酒杯,一一對每一位賓客敬酒賠禮。
對這場由賀明涔造成的混亂局面,除了那一拳,他甚至沒有一句怨言,隻是平靜而從容地用包含著歉意的一杯杯酒開始處理。
-
手機還在樓上的房間裡,喻幼知被關在房間裡,甚至聯絡不到外界。
床頭櫃上有顯示的電子屏時鍾,這會兒訂婚宴開始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很久。
喻幼知仰頭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不知道現在訂婚宴上是什麼情況。
正想著,突然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趕緊坐起身來伸出脖子看,果然是賀明涔回來了。
他面色平靜,隻是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紅痕。
他走過來,在床邊坐下,一言未發地拿出鑰匙給她解手銬。
靠得近了,就更容易發現他臉上被揍過的痕跡,她有些猶豫地問他:“……你是不是被揍了?”
賀明涔:“嗯。”
“被明瀾哥嗎?還是你爸爸?”
“賀明瀾。”
手銬解開,手終於解放,喻幼知握著手腕活動,輕聲問:“那訂婚宴呢?”
“取消了。”
喻幼知早已料到,可還是嘆了口氣。
“……那客人呢?”
“差不多都走了。”
喻幼知苦笑,不禁自問道:“所以我這些日子到底在幹什麼呢?”
在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了自己的愚蠢行為。
父母去世後,都怪她不夠堅強也不夠成熟,自怨自艾、自暴自棄,被賀叔叔收養後,非但不感恩,反而還將賀家攪了個天翻地覆。
然後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走了那麼多彎路,做了那麼多徒勞功,她以為自己的決定都是對的,其實她什麼都做不好,什麼也沒解決。
無論是她想要查的案子,還是她的感情,全都是一地狼藉。
像她這樣的始作俑者,真的活該一事無成。
她吸了吸鼻子,從床上起身。
賀明涔問她:“去哪兒?”
“去給明瀾哥道個歉。”
“訂婚宴是我破壞的,你道什麼歉?”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神色一沉,拽住她:“不準去找他。”
喻幼知被他重新拽跌在了床上,賀明涔桎梏著她的手腕說:“反正訂婚已經取消了,你現在怎麼也該從我跟賀明瀾之間做出個選擇了。”
他緊盯著她,眼眸裡各種情緒攪成一團,深黑無光仿佛望不到底。
“喻幼知,我不想再因為你發這種瘋了,你給我個痛快,讓我死得明白。”
“對不起。”她說。
賀明涔沉聲:“我他媽要聽的不是這個。”
她垂著眼訥訥說:“對不起,如果我不回來就好了。”
“喻幼知!”他重重掐著她的下巴,逼她抬頭面對自己,“你聽懂我的話沒有?我讓你給我痛快,不是讓你用對不起來打發我。”
她痛苦地看著他,嘴唇嗡動,正要說話,這時候房門突然被重重叩響。
從門外傳來席嘉激動的聲音:“明涔!明涔!”
賀明涔沒有理會,目光依舊鎖著喻幼知要一個答案,然而門外的席嘉沒有得到回應,聲音反而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