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過監控了,喻幼知,你也在裡面對不對?賀明瀾為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喝得不省人事,他有貧血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你倒好,躲在裡面當烏龜,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喻幼知倏地睜大了眼。
賀明瀾喝了很多酒?
來不及想別的,她幾乎是立刻起身。
“喻幼知!”
喻幼知匆忙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明瀾哥。”
之後,也不管賀明涔在身後怎麼叫她,她徑直跑到門邊重重打開門。
席嘉被她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張口,隻聽她問:“他在哪裡?”
“……樓上。”
喻幼知想也不想就往樓上跑去。
席嘉看著她消失在走廊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站在房門口頓了會兒,才轉而進去,關上房門,邊朝裡面走去邊試著喊了聲:“明涔?”
賀明涔仰躺在床上,用胳膊擋住了一雙眼睛,緊緊繃住下顎沒有說話。
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徑直地感受到他此刻的狼狽和難過。
席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叫他:“明涔……”
他置若罔聞,隻是微微啟唇自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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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的選擇。”
席嘉沒懂,然而卻猜得到他說的她是誰。
她鼻尖一酸,突然罵道:“賀明涔!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罵完她還不解氣,又強行拽著他的衣服逼他坐了起來。
“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有哪裡好的,值得你這麼多年都忘不了,”席嘉厲聲說,“你花了那麼多年去忘掉她,我以為這麼久的時間對你來說已經夠了,可是她一回來你就又被打回了原形,今天甚至還在你哥的訂婚宴上發瘋!”
“明明是她先不要你,也是她背叛了你去跟別人訂婚,可是你在訂婚宴上說的那些話,寧願把自己說成了一個橫刀奪愛的混蛋,連一句譴責都不舍得推給她!”
賀明涔神色蒼白頹唐,閉眼不語。
席嘉的話實在戳心,戳得他心口痛。
喻幼知和賀明瀾玩的這場假訂婚的把戲,欺騙了所有人,也把他當小醜似的牽著玩弄,然而他還是把錯都攬在了自己頭上。
隻因為那兩個人都是這個家中不被偏愛的人,他們也承擔不起欺騙整個賀家的代價,但是他可以,所以他全都攬下了。
席嘉說了大段話,似乎也累了,稍稍平復了下激動的呼吸,問他:“……明涔,你還愛她對嗎?”
“……”
席嘉不死心,自虐般地問:“你是不是還愛她?說啊!”
賀明涔閉著眼,喉結微滾,艱澀開口:“……這些年,我很想她。”
“我是問你愛不愛!”
他仍是沒有回答,隻是恍惚地說:“我常常夢到我跟她在英國的時候,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
也會想起當初分手的時候,他在機場坐了一天,回來後就發了高燒。
病好了之後,剛恢復單身後的那一段日子都很正常,直到某天回到公寓,明明所有的電器家具都在,可沒有那個人,就顯得特別空曠。
沒有人會用早起的噴嚏吵醒他,然後愧疚地對他說,保證一定會盡快治好鼻炎,也沒有人會和他一塊兒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更沒有人會因為害怕走夜路,而需要他時刻擔心。
打籃球的時候沒了那個人看著,好像即使投了個三分球也沒那麼開心了。
過生日的時候,也不再會有那個人給做的長壽面。
後知後覺的痛楚像是潮水一般將他淹沒,一點一滴過去的細節侵襲而來。
英國潮湿而陰冷的空氣裡,仿佛都殘留著那段感情的痕跡。
他隻能回國。再也沒碰過籃球,沒過過生日,沒過過任何西方節日,學會了抽煙,也學會了將精力全都投入在工作裡,用工作去填滿生活的空缺。
然而那個人一出現,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水,他怎麼能不恨。
可是恨的同時,又在想念。
他不肯說還愛。
可是席嘉卻覺得他的回答比直接說愛還讓她難受。
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為什麼要對那個再三放棄了他的女人念念不忘,哪怕連一點點趁虛而入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席嘉邊哭邊笑,像是嘲諷他又像是在嘲諷自己:“是不是人都愛犯賤,喜歡的人越是對自己不好,就越是放不開手。”
她喜歡賀明涔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專情。
然而可笑的是,這份專情並不屬於她。
“明涔,我雖然喜歡你,但也沒有辦法做到像你這樣,我對你,可能就是求而不得吧,這麼多年,就慢慢變成一種執念了。”
賀明涔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席嘉平復了一下情緒,柔聲說:“喻幼知的選擇你也看到了,她去找賀明瀾了,就這次,你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也給我一個求而得之的機會吧。”
說完,她朝他靠近,看著他那雙近在咫尺漂亮卻陰鬱的眉眼,想要吻他。
賀明涔皺眉,很快偏過頭去,伸手推開了她,低聲說:“我犯賤,你就別犯了。”
第65章
“憑什麼你能犯賤我就不可以?”席嘉反問,“賀明涔,在喻幼知還沒出現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了,我明明比她早了那麼多年認識你。”
賀明涔靜靜地看著她,突然很輕地叫了聲她的名字:“席嘉。”
席嘉立刻期盼地回應:“什麼?”
他垂了眼,疲憊地說:“我沒那個力氣了。”
席嘉不忍地撇開了眼。
她何曾看到過他這樣,在她眼裡,她喜歡的是那個臭脾氣又傲慢的小少爺,是那個被眾人圍繞、驕矜耀眼的賀明涔。
如今他卻說沒有力氣了。
沒力氣再去那樣愛一個人。
一個人這輩子能有多少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在年輕的歲月裡,他已經把自己最熱烈最青澀的那份感情都給了那個人,卻沒有得到好的回報。
席嘉悽悽笑了兩聲。
多年以來的單相思,最後打敗她的不是情敵喻幼知,而是賀明涔。
她突然就覺得好生氣。
她這麼喜歡的人,喻幼知憑什麼不珍惜,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
喻幼知算什麼東西啊,從一開始就在兩個男人之間不斷地遊移,先喜歡這個又喜歡那個,她有什麼資格當女主角。
-
樓上的酒店房間內,喻幼知正坐在床邊,看著隨行的私人醫生替賀明瀾打完了針,又嚴肅地對他交待了種種事宜,並告誡他以後絕對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
賀明瀾臉色蒼白,順從地點了點頭。
醫生出去後,喻幼知思慮良久也沒張口,還是賀明瀾先問她:“明涔把你關在哪兒了?”
她一愣,如實說:“就樓下的房間。”
“酒店房間嗎,那你完全可以逃出來,”賀明瀾敏銳地猜測,“他是不是把你綁起來了?”
差不多,沒有綁那麼粗暴。
喻幼知沒有說,多一個人知道賀明瀾濫用警械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
她轉了話題,小聲問:“訂婚宴就這麼取消了,你請了賀家那麼多親戚過來,能跟他們交待嗎?”
賀明瀾微微挑眉:“你知道了?明涔跟你說的嗎?”
“嗯,”喻幼知垂著眼,還是問出了口,“明瀾哥,你到底想幹什麼?”
賀明瀾看著她,突然勾了勾沒有血色的唇,沒有鏡片遮擋的眼底內神色莫測。
“所以你不是因為擔心我才從明涔身邊跑過來看我,而是過來質問我的?”
喻幼知誠實地說:“都有。”
“我之前說過,我討厭賀家,”賀明瀾語氣平靜,“說實話,我情願自己當初因為沒錢治療直接就在幾歲的時候死了,也不願意我媽籤下那份斷絕書,然後把我丟給賀璋。”
剛來這個家的時候,他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凡事小心翼翼。
大人們不喜歡他,他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明涔弟弟還很小,他想,如果他對弟弟好一點,是不是在這個家就能有一個稍微親近的人。
可是沒有,弟弟最鍾愛的變形金剛丟了,大人們都哄他說給他買個新的,弟弟不要,於是他找遍了家裡,終於替弟弟找到了它。
他把它還給弟弟,然而第二天卻在家裡最顯眼的垃圾桶裡看到了它。
就因為他這個作為私生子的哥哥碰過,所以明涔連最喜歡的變形金剛也不要了。
賀明瀾突然苦笑了一聲,說:“我以為我媽是被逼無奈,可是後來我偷偷去看過她,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她又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很健康,她過得很幸福,所以是我自作多情,那份斷絕書,對她來說是其實是種解脫。”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孩子。
既然不被人需要,那為什麼又要把他生下來?
他說:“我討厭姓賀,如果可以讓我選擇,我寧願不要出生。”
“所以你——”
賀明瀾衝她笑了笑:“猜到了?”
他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單個的人,不是喻幼知,也不是賀明涔。
而是整個賀家。
在場那麼多的客人,那麼多的眼睛和嘴巴,甚至都不用等上一夜,這樁兄弟相爭的八卦就會成為大部分人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賀家是軍政世家,周圍的視線實在太多,凡事不得不低調,面子遠比裡子重要,最忌諱傳出這樣的八卦和醜聞,一點點的流言蜚語就能壓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