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就這樣吧。
在他過得不好的這些年,她也過得不好。
沒有父母、沒有背景、甚至沒有幾個朋友,一個人要熬過這些年該有多難,他甚至想象不到。
所以這些年缺失的時光丟了就丟了,再去計較誰對誰錯也沒有意義。
他選擇屈從於這一刻的失而復得。
“把你爸爸的事都告訴我吧,”賀明涔輕聲說,“我會幫你。”
她鼻尖一酸,然後重重點頭:“嗯。”
其實她不是一個擅長訴說的人,習慣了把所有事都憋在心裡,然而今天卻不知怎麼的,在他的低語中,她有好多的話想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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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最後終於聊累了,喻幼知睡了過去。
日落月升,酒店房間的隔光窗簾效果極好,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裡沒開燈,讓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幾點。
難道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醒了?”男人的聲音響起,“起來吃飯。”
喻幼知眨了眨眼,手往旁邊一摸,又聽他說:“別摸了,我在這裡。”
接著她聽到他開燈的聲音,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賀明涔早已穿戴整齊,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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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幼知低頭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衣冠楚楚的西裝小少爺。
“……你怎麼把衣服穿上了?”
“我不穿衣服,難道裸著去幫你買晚飯嗎?”
賀明涔懶懶靠坐在沙發上,用下巴點了點面前茶幾上的打包晚餐。
原來是幫她去買晚飯了。
他什麼都穿好了,她卻還是赤裸,難免有些羞恥,喻幼知沒有下床,反而用被子裹緊了自己,嘟囔道:“你可以直接叫我起來去吃晚飯,打包不環保。”
賀明涔倏地笑了下,然後揶揄地看著她,輕描淡寫道:“你要是還能下地走路,那我就真是退步了。”
一共也沒做幾回,怎麼可能,她又不是林黛玉。
喻幼知為了證明自己可以下地走路,打算下床,然而在這之前她得先找到衣服。
她四處看了看,沒發現自己的衣服在哪兒。
賀明涔看出來她在找衣服,衣服是他脫的,他當然比她清楚扔在了哪裡。
他從床下撿起她今天穿的那條裙子遞給她。
賀明涔脫它的時候找不到這條裙子的拉鏈在哪兒,他差點就要直接撕開,還是她生怕這裙子報廢以後沒衣服穿,趕忙阻止了他。
接過裙子,喻幼知讓賀明涔背過身去,她要穿衣服。
小少爺嫌她矯情,嘖了聲,但還是轉過了身。
等她穿好後,他轉回身來,意識到這條裙子是她今天為了訂婚宴特意換上的裙子。
“你自己的衣服呢?”
“在化妝的房間裡。”
“等吃完飯你去那兒換回來吧。”
穿著賀明瀾給她準備的訂婚裙子晃來晃去的,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嗯。”喻幼知邊答應邊掏出了筷子。
訂婚都已經取消了,再穿個禮服裙到處晃也不好,還是換下來的好。
晚餐是賀明涔在酒店餐廳給她外帶的,她口味偏重,所以賀明涔給她買的菜也都是重口的。
餐廳的工作人員說菜有點辣,擔心房間裡的礦泉水不夠她喝,他還給她買了大瓶的水。
結果是他低估了喻幼知的吃辣水平,半碗飯下來一口水沒喝,還問他怎麼買了這麼多水過來。
賀明涔隨口說:“讓你多喝點水,補補嗓子。”
結果她吃飯的動作一頓,非常不自然地嗔了他一眼,說:“……我嗓子好得很,補什麼補。”
賀明涔先是愣了愣,而後眯起眼打量她窘迫的表情。
他勾了勾唇,姿態往後微靠,手扶著下巴說:“不補嗓子那就補水吧,你今天流了很多。”
喻幼知臉頰一熱,隨手拿起沙發枕頭就往他身上打。
“賀明涔你變態吧!”
他老老實實挨了兩下,非但不生氣,反而眉眼微彎,得逞地笑了起來。
實在笑得有點好看,越好看越欠揍,喻幼知頓時更氣了,打他的力道更重,嘴裡還不停地罵他:“變態!”
“行了,再打我就告你襲警了,”他直接搶過沙發枕扔到一邊,然後故作不解地看著她,“我說你今天眼淚流太多了,你以為我說什麼?”
喻幼知磨得牙齒咔咔作響。
賀明涔不再逗她,轉了話題問:“今晚上有什麼安排嗎?”
她沒好氣地說:“沒有安排,回家睡覺。”
“那明天呢?”
“去找我爸爸的同事,”喻幼知說,“我跟你說過了,明瀾哥把他們安排在這家酒店了。”
賀明涔先是嗯了聲,又突然想起什麼,不解道:“我爸當年跟你爸也是同事,你要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怎麼不直接去問我爸?”
喻幼知猶豫了了會兒,問他:“……如果我說我懷疑你爸爸,你會怎麼想?”
賀明涔蹙起眉頭,即刻否認:“我爸不是這樣的人。”
第67章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就否定了她的猜測。
喻幼知並不意外。
說實話,她也不太相信。
這個猜測已經壓在心底很多年,除了賀明瀾,她誰都沒說過,沒證據的事不能亂說,這點她比誰都清楚。
可隨著她回到栌城,又考到了賀璋曾從事過的檢察院,一點點抽絲剝繭地查,一面從賀叔叔的為人處世方面分析,賀叔叔不是那樣的人,而一面又從線索中分析,指向性又實在太過明顯。
“你還記得我們去你曾爺爺那裡的時候,我在雜物間找到的那張合照嗎?”
賀明涔嗯了聲。
喻幼知醞釀片刻,將打火機的事告訴了他。
他是刑警,對於刑事案件的分析能力遠比她強,她甚至不用說的太清晰明白,他自己就能從腦海裡整理出一條完整的邏輯鏈。
“你是說你媽媽過世的那天,我爸去你家裡找過她?”
“對,可是痕檢報告上說了,那天沒有人來過我家,”喻幼知說,“如果賀叔叔隻是正常到我家來拜訪我媽,他沒有必要把自己去過那兒的痕跡給抹掉,而且我媽的案件一直到結案,賀叔叔都沒有向警察提過他那天去過我家。”
賀明涔沒說話,微垂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半晌後,他問她:“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爸的?”
喻幼知:“我們在英國的時候,我拜託明瀾哥把打火機寄給我,他無意間發現了那支打火機上有賀叔叔的名字首字母刻寫。”
“……所以你當年回國,這也是原因之一?”
喻幼知輕輕點頭。
“為什麼不跟我說?”
喻幼知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賀明涔猜測道:“你覺得我一定會偏袒我爸,然後我們一定又會因為這個吵架產生矛盾?”
他頓了頓,語氣倏地低了幾分:“如果我爸真的跟你爸的死有脫不了的關系,那麼我們大概也……對嗎?”
喻幼知:“嗯。”
賀明涔嘆了口氣。
他沒想到當年他們分手,居然還有這層復雜的緣由在。
以為隻是因為兩個人那個時候還太年輕,想法和行為都不成熟,不會處理感情中的矛盾點,才讓她產生了退縮的想法。
“……那現在呢?”賀明涔問她,“現在為什麼你又肯告訴我了?”
喻幼知什麼也沒說,隻是垂下了頭,然後將雙手穿過他的腰,緊緊地抱住了他。
這就是答案。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因為處理不了矛盾就隻能選擇退縮的小流浪貓,不會隻用一個打火機就將賀叔叔定罪,然後更加堅定了和賀明涔分手的念頭。
賀明涔揉了揉她的頭,勾唇說:“長大了。”
喻幼知抿抿唇,埋在他懷裡問:“如果真的跟你爸爸有關,怎麼辦?”
“你說呢?忘了我現在是幹什麼了的嗎?”賀明涔語氣很淡,“不過我相信我爸,不是因為他是我爸,而是因為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不會知道,當年為了接她進家門,他爸和他媽吵過多少回。
他爸的脾氣向來都很溫和,卻在這個問題上異常堅定。
隻因為那是喻廉的女兒。
僅僅隻是因為那是好友的女兒,就願意承擔起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撫養責任,由此可見,那位好友對賀璋來說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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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喻幼知又去樓上把禮服裙換了下來。
即使訂婚取消了,賀明瀾也沒有取消為了訂婚而包下的所有房間,因而她依舊可以自由進出。
按理來說衣服也換了,她也該回家了,但賀明涔又提出要散步消消食,於是兩個人又去酒店樓下的花園隨意逛了逛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