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花園裝飾不錯,面積大,五彩斑斓的彩燈環繞著隨著黑夜暗淡下來的綠植,不少客人晚上都會來這裡散步。
賀明涔臨時來了個電話,是黎隊打過來的,他也沒避開她,直接當著她的面就接了起來。
反倒是喻幼知自己自覺,走開了幾步。
即使是半個同事,信息也不能完全共享,有的案子是機密,她還是少聽比較好。
其實是有關於最近市內發生的幾起治安案件,黎隊派了線人去跟蹤調查,觀察到這幾起不同區的治安事件的嫌疑人在離開區拘留所之後,平日固定活動的那幾個場所之間有重疊。
賀明涔問:“也就是說這群人可能是有聯系的?”
“對,不過都是些KTV、網吧之類的地方,這些店營業執照已經查過了,沒什麼問題,”黎隊說,“其中一個地方你應該很熟,萬豪夜總會。”
萬豪夜總會,江富地產二公子名下的產業,他是最大的老板。
前不久賀明涔剛剛舉報了那裡,沒想到這才整頓了幾天就又開張了。
果然背靠江富地產血就是厚。
“線人說江二少上次被警察逮了個正著丟了大臉,放了話說要是讓他知道了是誰舉報的,就找人剁了他的下半身。”
賀明涔譏諷地笑了兩聲,滿不在乎。
“那就看他能不能查到我頭上了。”
“你別忘了你的左手是怎麼傷的,”黎隊語氣嚴肅,“他跟你不一樣,這種有案底又沒什麼底線的富二代瘋得很,還有最近你哥好像跟他走得挺近的,你提醒下你哥,時刻盯著你們賀家,想看你們家倒臺的人可不少。”
外人哪兒會知道,最想賀家倒臺的不是別人,就是賀明瀾。
提到賀明瀾,賀明涔神色微斂,淡淡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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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隊問得委婉:“說到你哥,還有件事,你那邊今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
“別跟我裝傻,今天的訂婚宴,你跟你哥打起來了吧?”
向來不苟言笑的黎隊難得笑了兩聲,不鹹不淡地調侃道:“有人拍了視頻,傳到我這邊的微信群裡來了,賀小少爺,挺男人的啊,搶親哥的未婚妻還這麼理直氣壯。”
賀明涔沒否認,隻是問:“拍視頻了?”
“信息時代,你覺得呢?”黎隊說,“一個下午,足夠圈子裡的人知道這個事了,再加上你們賀家本來就樹大招風。”
賀家向來低調,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想不高調都難了。
“兩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打了起來,女主角卻沒在視頻裡露面,他們都在討論那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聖,”黎隊直接詢問當事人之一,“小少爺,何方神聖?”
賀明涔隨意往某個人那邊瞥了眼,說:“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神聖。”
黎隊聽出他的敷衍,沉默幾秒,又問他:“所以你真的把人搶過來了?”
賀明涔一向懶得解釋,直接嗯了聲。
對於小少爺的無恥和坦誠,黎隊再次沉默。
“照理說這是你的感情私事我管不著,但是——”半晌,黎隊語氣復雜,“兔子不吃窩邊草,你畢竟是穿警服的,個人作風問題還是注意一下,趕緊讓你家把這消息壓下來,現在順著網線找一個人太簡單了,現在還隻是圈子裡的人知道,要是真傳開了,對你影響不小。”
畢竟是當弟弟一樣看待的下屬,縱使不贊同他今天的行為,但還是選擇站在他的角度上為他著想。
然而他說了這麼多,賀明涔的重點卻隻在:“不是窩邊草。”
黎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語調平淡:“那人本來就是我的。”
“……不管是不是你的,今天你做的這件事就太衝動了,考慮過後果嗎?”
怎麼可能沒考慮過,又不是小孩子。
“溫茂哥。”
黎隊難得聽小少爺叫他哥,愣了愣,問:“怎麼?”
賀明涔沒有為自己今天的衝動開脫,但也沒有表現出半分後悔。
他傲慢了太多年,傲慢的人並不愛解釋。
“她不是誰的未婚妻,”他望著那邊說,“她是我的初戀。”
那邊的人正坐在小徑不遠處的長椅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雙腿一搖一晃的。
這一句就足夠解釋他這段日子所做的一切了。
黎隊啞口無言。
-
“在想什麼?”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喻幼知的思緒,她抬起頭,問他:“你打完電話了?”
“嗯,”賀明涔在她旁邊坐下,又重復地問了一遍,“腦袋裡在想什麼,我過來了都沒發現。”
喻幼知:“在想今天的事。”
賀明涔很輕地挑了下眼尾,意有所指:“下午的事麼?”
她瞪了他一眼,加重了語氣道:“中午的事!”
他的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怎麼?後悔沒跟賀明瀾訂成婚?”
“不是,”喻幼知說,“我是在想你到底是怎麼讓明瀾哥取消的。”
他都挨了賀明瀾的一拳,不用說,當時的場面一定很亂。
“好奇這個幹什麼,知道個結果不就行了。”
喻幼知抿了抿唇,不放心地說:“可是現場有那麼多人在,如果有人把這件事傳出去了怎麼辦?”
賀明涔安慰她:“你又沒露面,現場也沒擺你照片,賀明瀾隻給家裡人還有一些比較親近的朋友發了請柬,放心——”
“我擔心的是你,我擔心的會對你有影響。”喻幼知打斷他。
他愣了下,垂眼迅速掩了情緒,隨即滿不在意地說:“不會。”
喻幼知懷疑地看著他:“你確定嗎?”
“嗯,別杞人憂天了。”
然後賀明涔站起來,問她:“還散不散步了?”
說完他也不等她,直接往前走了。
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喻幼知隻能認命跟著起身,小跑追上他。
她還想問,卻被他不講理地威脅道:“再跟我提今天中午的事,我就認為你是舍不得取消訂婚。”
她隻好暫時作罷。
兩個人並排走,胳膊互相挨著,天氣漸漸冷了,喻幼知將手塞進了外套衣兜裡,莫名回想起他們以前在英國一塊走路的時候是怎樣的。
好像總是牽著手的,或者是她挽著他,或者是他攬著她的肩膀。
按理來說今天下午都已經那樣了,牽個手都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她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把手自然地從兜裡拿出來,然後再自然地去牽他的手。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在一起了,那種自然的感覺已經變得陌生了。
女人和男人不同,比起身體上的需求,更注重這種精神上的滿足。
她神色一黯。
原來和好簡單,和好如初卻沒有那麼簡單,不是嘴上說和好,然後就能立馬恢復到從前親密無間的樣子。
這幾年缺失的時光,並沒有那麼容易就填補回來。
賀明涔也始終沒有要伸手過來的意思,兩個人就這麼繞著小徑一來一回,一直到散步結束。
喻幼知打算回家,等明早再過來找他。
賀明涔卻直接讓她今晚上睡在酒店裡,這樣方便。
喻幼知想了想,還是說要回家。
賀明涔問她為什麼。
她嗫喏半天,總不能說剛剛因為他們散步的時候沒牽手,她覺得他們還是需要時間去習慣一下和好以後的狀態。
那樣也顯得她太矯情了,他一定會笑她,說床都上過了,還至於糾結牽手這種問題麼。
想了半天理由,她覺得哪個都顯得矯情,隻能別扭地說:“你自己一個人不能住酒店嗎?”
他繃著一張高冷的臉,也有點別扭地說:“你在這兒,我為什麼還要一個人住?”
喻幼知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了。
於是就這樣決定在酒店住上一夜,反正最近天氣冷,明天再回家換衣服也不影響。
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體驗過身邊多睡了一個人的感覺。
也是奇怪,下午的時候躺在一張床上有事可做的時候反倒不尷尬,現在到了晚上,同樣躺在一張床上,無事可做的時候反倒尷尬了起來。
睡前慣例會看手機,這會兒也因為身邊睡了個人,突然就沒了興致。
關了燈,喻幼知睜眼看著天花板,房間裡靜得能聽見呼吸聲,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下,撲通撲通作響。
突然感到身邊的那個人動了動,連帶著她這邊的床鋪也跟著發出動靜,喻幼知不自覺屏住呼吸,然後就被他攬進了懷裡。
她抖了一下。
“就抱著睡,不幹別的。”賀明涔說。
他這麼體貼,反倒讓喻幼知沒忍住皮了一下:“哦,理解。”
賀明涔一下子就皺起了眉,掐緊她的腰,語氣有些危險:“你理解什麼?”
她極其有求生欲地說:“理解你體諒我。”
小少爺冷哼一聲。
隻是雖然身體上是暫時放過她了,嘴巴卻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平時多鍛煉鍛煉身體吧,”他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稍微弄狠了點兒跟要你命似的。”
喻幼知咬唇,為自己開脫道:“我怎麼會知道你現在變這麼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