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辦法容忍一個女人懷著我爸的孩子,卻跟我糾纏不清,你現在已經六個月了,這個孩子必須馬上打掉。”
他頓了很久,幾乎是踩著自己的底線說:“至於你想要的財產,用孩子能從我爸那裡拿到,從我這裡也可以拿到。”
明明最厭惡這個女人的貪婪,如今卻又要親自滿足她的貪婪。
甚至用滿足她的貪婪這個條件來換取自己的貪婪。
馬靜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然而她偷配書房的鑰匙,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麼財產,她是為了能夠搜集周雲良父子的犯罪證據,用以給自己做將來減刑的條件。
可是她對周斐……
何止是周斐覺得惡心,她也覺得惡心,但是她騙不了自己,剛剛的那個吻,有感覺就是有感覺。
即使她很清楚,他們之間不可能。
這個男人是哪怕是她死了都不該去招惹的人。
其實光論這一顆心,又何止是周斐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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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斐家搜到了周雲良當年和投標方勾結的罪證,按理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可是從周斐家離開的時候,喻幼知的表情卻一直很沉重。
賀明涔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問:“在擔心馬靜靜?”
“我擔心馬靜靜對周斐產生感情,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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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涔接話:“然後倒戈是麼?”
喻幼知點了點頭。
人心難測,她沒有把握。
更何況是感情。
理智的人總以為自己能夠控制得住感情,可動情的人哪還有所謂的理智。
“最近我們局裡重點關注的治安事件,這些惹事的混混跟江天宇,還有周斐都脫不了幹系,就算沒有幫周雲良隱瞞罪證這件事,周斐身上也幹淨不到哪兒去。”
賀明涔語氣平靜:“如果馬靜靜以後還想要過正常的日子,她知道在自己和周斐之間該怎麼選。”
他們都清楚,馬靜靜太想要一個正常的人生了。
如果她當初出生在一個普通正常的家庭,好好地讀書長大,根本不會被牽扯進這種事來,也根本不會和周斐產生交集。
喻幼知輕輕嗯了聲。
她看了眼手裡的東西,決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這些再加上陳叔叔寄給我的那份材料,這些證據應該夠申請再審了。”
“過不久上面會派下來小組來我們這兒打擊那幫混混,”賀明涔說,“根據你爸爸留下的東西,這些人之間有很大的聯系,到時候你把它交上去,應該也能幫上公安不少忙。”
喻幼知好奇地問:“如果上面到時候派下來人,那你們刑偵隊下禮拜還有空跟我們科聚餐嗎?”
話題就這麼從比較沉重的問題扯到了下個禮拜的聚餐。
兩個人邊說著下禮拜聚餐的事兒邊往停車場走,等快走到車子停放位置的時候,喻幼知兜裡的車鑰匙自動感應,前車燈閃爍了幾下。
然後同時看到了旁邊停著的黑色轎車。
那是賀明瀾的車。
果然下一秒,本來已經先他們一步離開了周斐家的賀明瀾從車上走了下來。
這還是自從訂婚取消以後,三個人第一次打照面,但隻有喻幼知有些不知所措,另外兩個人倒是挺淡定的。
賀明涔和喻幼知兩個人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賀明瀾幾乎不用聽他們解釋,就理明白了很多事。
從夜總會被舉報那天,再到今天。
略過了很多沒必要的問題,賀明瀾直接問了自己不確定的事:“周斐身邊的那個女孩兒,是你們的人?”
這時候否認未免太掩耳盜鈴,賀明涔嗯了聲,淡聲反問他:“怎麼?又想利用這點來算計威脅誰?”
賀明瀾還真的如他所願,利用這點開始威脅了。
他笑著看向喻幼知。
“幼知,如果你願意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就不告訴周斐那女孩兒是你們的人,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賀明涔蹙眉:“賀明瀾,差不多得了,又想打架嗎?”
“你要是動手,幼知會護著我,”賀明瀾說,“她知道我身體不好,打起來不是你的對手。”
算計人的時候沒見你身體不好。
賀明涔睨著喻幼知,提醒她道:“我左手也有傷。”
這兩個人無不無聊。
她喜歡誰這件事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也不會再左右搖擺當“渣男”了。
“別說了,我一個也不會護,就搬張凳子坐在旁邊吃瓜看戲。”
第76章
相當無情無義的話,而且她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兒。
賀明涔隨即冷下臉來,賀明瀾倒是很輕地牽了牽唇角。
“開玩笑的。明涔,我不找幼知,我找你。”
果然跟她沒關系,於是喻幼知拽了拽賀明涔的胳膊說:“我去車上等你。”
賀明瀾也不知道是有什麼要跟賀明涔說,不能讓喻幼知聽見,等她上了車,他又領著賀明涔往旁邊走了走,確保喻幼知聽不見兩個人的對話。
“如果你也是來找我問罪訂婚的事兒,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賀明涔插兜靠著停車場的跳梁柱子說,“我和你到底誰才是橫插一腳的那個人,你心裡有數。”
賀明瀾:“看來你最近被不少人問罪了?”
賀明涔沒做聲。
他不說,不代表賀明瀾就猜不到。
賀明瀾早已習慣了小少爺的冷漠,但是這次他卻沒有用不在意的微笑回應,而是低了低眸,問道:“為什麼要幫我隱瞞訂婚的真正原因?”
賀明涔神色一滯,否認道:“不是為了你。”
賀明瀾:“如果隻是為了幼知,你完全可以告訴別人,其實你們倆都被我給利用了,你也沒有必要擔上第三者的名頭。”
明明就有將自己撇清的做法,卻還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個幹淨。
原本訂婚就是賀明瀾提的,整個事的始作俑者也是他,額如今始作俑者倒是成了被同情的那一方。
所有人都忙著譴責賀明涔的離經叛道,斥責他搶嫂子的無恥行為,沒人會懷疑到賀明瀾頭上,也沒人會認為這場訂婚從頭到尾就是賀明瀾做的局。
賀明瀾靜靜看著眼前的人,溫和語氣中夾雜幾分質問:“你完全可以向所有人揭穿我,為什麼不這麼做?”
“你管我怎麼做,”賀明涔不耐地撇開眼,冷冷說,“現在事情已經如你所願,爸和叔伯們被調查了,他們都覺得是我搶了自己的嫂子,你繼續清清白白裝無辜,演好你的受害者就行。”
他的話很不客氣,直接就把賀明瀾那張親切和善的面具給扯了下來。
賀明瀾果然蹙了蹙眉,眼微眯,嘴唇抿成冷淡的線。
反正兩個人一向不和,如果說從前賀明瀾還願意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樣,既然現在兩個人敞開了天窗說亮話,也就完全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了。
弟不恭,兄也不必繼續假惺惺地友。
賀明涔譏諷地勾了勾唇,最後不屑地瞥了賀明瀾一眼,轉身欲走。
“我讓你走了麼?”賀明瀾叫住他。
賀明涔並不理睬,然後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嘖了聲,揚手甩開。
賀明瀾使了勁兒,賀明涔一下沒甩開,擰著眉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語氣警告:“別碰我,放開。”
賀明瀾並未退讓,反倒笑了:“賀明涔,既然這麼討厭我,為什麼又要幫我?”
賀明涔耐心告罄。
“我說了不是幫你。”
“那為什麼不揭穿我?為什麼不幹脆趁著這次機會把我從賀家踢出去?”
賀明瀾也失了耐心,斯文的眉眼擰成慍怒的一股,質問他道:“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是因為我的到來,才讓爸和你媽成了一對怨偶?既然從來沒把我當哥哥看待,為什麼又突然跳出來當好人,替我擔下了所有責任?”
“當哥的會找弟弟的女人訂婚嗎?”賀明涔冷聲反問道,“我和她當年分手這裡面有多少你的手筆,你自己心裡清楚,賀明瀾,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把你當哥看待?”
“你要跟我掰扯幼知的事是嗎?”
鏡片下的眸子溫潤不再,賀明瀾緊盯著他一字一句說:“賀明涔,是你先從我這兒把她搶走的。”
賀明涔覺得好笑,譏諷的話毫不留情:“我搶?她喜歡過你嗎?”
被戳中痛處,賀明瀾心中微澀。
“……可如果不是你,至少她會一直在我身邊。”
“你明明什麼都有,”賀明瀾苦笑道,“家裡所有的關注和偏袒都是你的,從小你身邊有成堆的玩具,不想要了就往垃圾桶裡扔,爸卻從來沒想過我那時候也是孩子,我也會想要玩具。”
原以為無法改變大人對他的偏見,但至少能在年紀相仿的弟弟這裡得到一絲絲的安慰。
賀明瀾曾很小心地把對家的期望放在了這個弟弟身上,然而他得到的是什麼?
數年的冷漠和敵對,對這個家所有人徹底的失望,以及唯一在乎的女孩兒也從他身邊離開,他不知道要怎麼讓自己學會看開,不去怨恨。
既然關系已經因為和幼知訂婚的事降入到最冰點,賀明瀾想不通這個弟弟為什麼又要突然跳出來做好人。
然而他平靜的控訴卻好像又突然惹惱了賀明涔。
“你好意思跟我提玩具嗎?”他瞪著賀明瀾,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恨聲說,“玩具我確實有的是,但那時候最喜歡的就一個,賀明瀾,我給過你,是你不知好歹。”
血緣就像是一根怎麼也剪不斷也扔不掉的線,他確實在訂婚宴上動了他媽的那該死的惻隱之心,就和當年一樣。
爸爸說哥哥的身體不好,經常要打針吃藥,所以沒有朋友,也不能出去玩,所以他就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送給了哥哥。
他知道賀明瀾和喻幼知一樣,從小就沒在賀家得到過任何善待,所以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替那兩個人擋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