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仰頭翻過白眼的瞬間,周斐神色一凜,松開手,然後狠狠推開了她。
如釋重負,肺腔瞬間灌進了一大口氧氣,腦子發白發昏,馬靜靜趴倒在床上,摸著脖子不斷幹哕咳嗽。
而周斐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痛苦的樣子,輕輕晃動著手腕活動,仿佛剛剛差點把她掐死,還心疼弄累了自己的手。
終於恢復到正常的呼吸頻率,馬靜靜撐著床重新坐起來,張了張唇,語氣虛弱道:“周斐,你聽我的,不然你真的會坐牢的。”
一聽這話,原本冷漠的臉色瞬間轉為盛怒,他伸手掐上她的下巴,彎下腰逼她抬起頭來。
“我要是會坐牢都是託誰的福?現在跟我裝聖母是不是晚了點。”
“你會坐牢是因為你做了犯法的事!”
周斐冷漠回擊:“犯不犯法的,你有資格說我嗎?”
馬靜靜含著淚眼,語氣堅定地說:“我沒有,但是我知道犯了法就得坐牢,就算沒有我把那些證據交出去,你遲早有也得面對這一天。”
男人諷笑:“馬靜靜,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所以你覺得揣著這些大道理來教育我,我就會不跟你計較?”
“我沒有指望你不跟我計較,”馬靜靜咬唇說,“我、我就是想幫你。”
周斐冷呵,手又掐緊了她的下巴,幾乎要把她的下顎骨給整個掐碎,威脅道:“我告訴你,你這時候應該給我下跪道歉,你還能留條命。而不是裝得一副正義之士的樣子跟我說這些屁話,知道麼。”
“……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問心無愧,”馬靜靜的眉頭痛苦地緊皺著,語氣含糊卻堅定,“我做的事,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沒對不起任何人?”周斐忽地笑了。
下一秒,他又神色猙獰,緊盯著她質問道:“馬靜靜,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說,你對不對得起我?”
馬靜靜狠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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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這麼縱容過一個女人,而且這人之前還是我爸的女人,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特別惡心,就算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應該飢不擇食到這個程度。”
說到這兒,周斐絕望地閉了閉眼,脫力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上輩子就跟你是冤家還是別的,你他媽成天在我面前作來作去,我都沒把你丟出去,還好吃好喝供著你,甚至還想過你肚子裡的孩子既然已經沒了,你跟我爸就沒關系了,我就當喜歡上了個祖宗,認命了。”
聽著他的話,馬靜靜嘴角顫抖,死死咬著唇說不出話。
她雖堅定自己這麼做沒有錯,可對於周斐,她確實無法反駁。
周斐自嘲道:“我一開始就該把你當成夜總會裡那些給錢就什麼都肯做的女人,多餘花這麼多心思幹什麼。”
說罷,他發了狠般地咬上她的唇。
男人的動作直接,當被壓倒在床上時,馬靜靜意識到他想幹什麼,慌忙掙脫:“不行!”
他卻冷冷笑了:“你以前不就是男人隻要給錢就能做嗎?現在又裝什麼呢。”
侮辱的話刺激耳膜,馬靜靜拼命忍著委屈說:“周斐,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周斐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她哭著說:“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對你說這些話,不是跟你談判,也不是裝聖母,你聽我的吧,別變得跟你爸一樣行嗎?”
他眼神復雜地看著她:“這個泥潭一跳進去了就別想出來,現在你還把證據交給了警察,馬靜靜,我們倆之間這輩子都沒可能了知道嗎?”
如果說之前對她還有些體諒和溫柔,那麼現在的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
壓抑許久的欲望和此時的怒火交匯,動作蠻橫粗暴,對她發泄的同時又對她是一種侮辱。
馬靜靜沒能敵過男人的桎梏和入侵,仰躺在床上,掛著眼淚默默承受。
這些日子兩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平,以及那些溫情的瞬間,此時終於全然被打破。
她還在墮胎休養期,這個時候跟男人上床,風險不小,然而比起身體上可能會遭受到的報應,令馬靜靜更絕望的是她和周斐。
完事後,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他們活該,非要對不可能的人生出心思來。感情這東西不講道理,喜歡上之前也不看看這個人到底合不合適,能不能喜歡,可不可以喜歡,一旦喜歡上了又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周斐穿好衣服,叫了醫生過來給馬靜靜檢查身體。
在醫生的責備聲中,周斐面無表情,淡淡對她說:“身體要是沒問題就打電話叫你的檢察官或者警官來接你,讓他把你帶到個安全的地方,這段時間哪兒都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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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隊順利從醫院接到了馬靜靜,下一步原本要傳喚周斐,結果他卻突然不見蹤影了。
不管是畏罪潛逃還是失蹤,他對案子都很關鍵,必須要找到。
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馬靜靜和周斐之間居然真的有了什麼。
賀明涔帶了喻幼知去見馬靜靜,馬靜靜一見到她,開口第一句就是:“檢察官,我做錯了嗎?”
錯了嗎?
從法律層面上來說,絕對沒有。
喻幼知說:“你沒做錯。”
“我也覺得,我覺得我在做好事,可是對周斐來說卻不是好事,”馬靜靜神色迷茫,“如果我覺得自己做對了的事,卻給我在乎的人帶來了傷害,那這件事我做得真是百分之百對嗎?”
如果是對周斐來說,這件事是對的,因為周斐確實做錯了,應該得到懲處。
然而如果單從馬靜靜的這個問題出發,喻幼知回答不上來。
她沒能給馬靜靜一個確切的答案。
直到坐上離開的車子,喻幼知都還在想這個問題。
開著車的賀明涔側頭看了眼她,淡淡問:“發什麼呆。”
喻幼知:“就是在想馬靜靜和周斐的事。”
默了會兒,她又問他:“你覺得周斐到底去哪兒了?”
“不清楚,但畏罪潛逃應該不大可能,馬靜靜知道他太多的事兒了,他要真想逃,不可能會任由我們把馬靜靜帶走,況且他爸的事兒,也跟他沒什麼關系。”
喻幼知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那他是出事了嗎?”
賀明涔蹙眉,搖頭:“不清楚,希望不是吧。”
周斐不知所蹤這件事,大概率跟馬靜靜交出的證據有關。
估計也是有人聽到了風聲,知道周氏父子這條線已經徹底暴露,為了防止周斐被警方傳喚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於是在背地裡做了什麼,讓警方找不到他人。
現在的證據對於指控跨江大橋的兩任承包商在競標過程中採取了不正當手段這件事實已經綽綽有餘,第一任承包商餘凱旋在國外瀟灑了那麼多年,如今也已經被責令回國重新接受調查。
然而以席志誠為首的那幫政府要員,光憑現有的證據鏈還不足以指控他們,就算把人傳喚來說話,最多二十四小時後也得放人。
那幫人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上,個個八面玲瓏,就算是審訊經驗足夠的老刑警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不能坐以待斃。
車子沒有把喻幼知送回檢察院,而是直接開往另一個反向。
“關於你爸爸當年死因的案件重新啟動調查,我爸應該知道了,”賀明涔說,“與其等著案子查到他頭上,還不如我們主動去找他確認。”
喻幼知問:“賀叔叔會願意說嗎?”
畢竟都瞞了十幾年了。
賀明涔淡淡道:“他說不說都是遲早的事。”
當年的案件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就算賀璋想要繼續隱瞞,也得看看目前的狀況。
他爸雖然為人懦弱,且優柔寡斷,但眼睛和腦子卻還清明,督察組特意被下派到栌城,公檢方合作打輔助,如此大張旗鼓地把十二年前跨江大橋的案子拎出來重新調查,行動之大之迅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對這起案件的重視程度,是鐵了心要破案。
兩個人是直接去法院找的賀璋。
去的時候賀璋正好剛開完會沒多久,他一身制服,被歲月衝刷過的面龐儒雅溫和,被一群人簇擁著院長長院長短的叫。
賀璋見他們來了,讓他們先去自己辦公室等一下,等他忙完了就過來。
辦公室裡擺放著賀璋的照片,喻幼知看了兩眼,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少爺,等你老了以後也會變成賀叔叔這樣嗎?”
賀明涔:“什麼?”
看了眼他還年輕的英俊面龐,喻幼知期望地說:“我希望等你年紀大了以後,哪怕沒有現在好看了,也起碼還是個帥大叔。”
真是顏控得明明白白,賀明涔忽地笑了,伸手推了推她的額頭,語氣散漫道:“想那麼遠幹什麼,我都還不一定能活到那時候呢,說不定明天就因公殉職了。”
本來是隨口一句逗她的話,喻幼知的表情卻突然變了,杏眼微皺,秀氣的唇緊抿向下拉了拉。
賀明涔愣了愣,剛剛說這話時竟然忘了她父親的事。
顧不得什麼少爺架子,他連忙放柔了聲音去哄:“我開個玩笑。”
誰知喻幼知瞪了眼他,沒好氣地說:“你要是敢明天因公殉職,我後天就去嫁給賀明瀾,你信不信?”
賀明涔:“……”
幾秒後,他冷了臉,也沒好氣地說:“行,你後天嫁賀明瀾,我大後天就變厲鬼搶婚,你信不信?”
賀璋一進門就聽到兒子說要變成厲鬼搶婚,絕望地嘆了口氣。
……都變鬼了還要做鬼小三。
第84章
也得虧賀明瀾能忍,這都能讓賢,否則兄弟倆非要鬧個雞犬不寧不可。
兒子自己都沒當回事,老子還多管什麼闲事,賀璋裝沒聽見,捂嘴咳了一聲,表示自己來了。
賀明涔抬眼,見是自個兒父親,不甚在意地揚了揚眉。
“你們倆特意來法院找我,有什麼事嗎?”
賀璋坐下,端起手邊的陶瓷杯低頭抿了口熱水。
兩個年輕人迅速正了神色,賀明涔直接了當:“十二年前的跨江大橋案重新開始調查了,爸你知道這事兒吧?”
端杯的手一滯,賀璋表情頓住。
喻幼知接過賀明涔的話,繼續說:“賀叔叔,我不知道你察覺到沒有,其實我一直認為我父母的死跟你有關,從我知道我在自己家找到的那隻打火機不是我爸爸的,而是賀叔叔你的開始。”
然而那時候的喻幼知什麼都沒有,還得仰仗賀璋的照顧,她當然不可能拿著打火機直接跑到賀璋的面前質問他當年的事,尚未踏入社會,什麼都不懂,她就算我呢了,也不可能問得過賀璋。
於是隻能重新高考,選擇學法,畢業後又進入機關工作,積累到一定經驗後重新回到栌城。
雖然一步步走得漫長,但至少在終於能夠當面詢問的今天,喻幼知面對賀璋是有底氣的。
賀璋放下茶杯,神色未名。
“既然你用一隻打火機就認定你父母的死都和我有關,為什麼不直接把它當做證物交給督察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