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帶著頭套的男人聽到了她的嗚咽,肩膀一顫。


  毛力威揚了揚下巴,手下領會,將罩著賀明涔的黑頭套給摘了。


  頭套一摘,賀明涔本能地閉了閉眼避光,待眼睛習慣後,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在看到地上那個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人之後,他原本冷漠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形容不出那一瞬間自己的心有多疼,賀明涔啞口,喉間艱澀無比,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維持著的冷靜表象被徹底撕開,緊擰著眉眼就要朝她跑過去。


  幾個手下眼疾手快,迅速從身後桎梏住他,賀明涔繃著下巴,沉臉直接撂倒了一個。


  賀明涔側了身躲避,以一敵多注意力無法分散,然而那個被撂倒的人卻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根發鏽的鐵棍,仿佛知道他弱點似的,狠狠地朝他左手揮了過去。


  他悶哼一聲,額上迅速起了薄汗,此時膝蓋忽地被踹了腳,手勉強撐著地才沒有直接跪倒在地上。


  毛力威獰笑,走過去,接過鐵棍又往他的膝彎處來了一棍子。


  幾個手下迅速將賀明涔摁在了地上。


  “你激動什麼,你女朋友不還活著麼,”毛力威在他面前蹲下,悠悠說,“我這人向來說話算話,隻要你赴約,我不會讓她死的。她不過受了點傷你就心疼成這樣,那她死了你豈不是要跟著一塊兒殉情?”


  即使被摁在了地上,男人的眼神依舊凌厲,冷冷道:“毛力威,你跟我之間有恩怨,就跟我解決,動我女朋友,你他媽算什麼男人。”


  “誰規定女人就必須得放在手心裡疼了,再說我這也叫動?”


  毛力威故意說:“你女朋友長這麼漂亮,我沒操了她給你戴一頂綠帽子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沒有男人能受得了這種挑釁,賀明涔目眦盡裂,盛怒到竟掙脫了手上的桎梏,一把抓過了毛力威。


  可冰冷的槍口突然抵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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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力威咧嘴笑了:“其實就算是綠帽子,你也戴不了幾分鍾了。”


  他又走到了喻幼知面前,抓起她,將她的臉正對著賀明涔,手撫上她後腦勺上的外傷,唇角帶笑,眼底卻閃過兇殘,對著她的外傷摁了下去。


  本就已經惡化的傷口再次遭到重創,那張秀氣的臉痛到扭曲,喻幼知的嗓子早也壞了,卻還是痛得尖叫了聲。


  看她痛成那樣,賀明涔所有的理智在剎那間悉數瓦解,英俊冷冽的五官扭曲異常,目光猩紅,像是要恨不得殺了眼前所有人,大吼道:“毛力威!”


  毛力威仿若沒聽見,甚至還拿指尖給喻幼知輕輕擦去了眼淚。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那你知道人在死之前會有多狼狽嗎?”毛力威回憶道,“心裡素質好一點兒的嘛,人還沒死,臉就白得跟已經死了似的,眼睛瞪得老大,渾身發抖,差一點兒,直接尿出來的也有,腿軟得都站不起來,隻能跪著或者趴著,有的直接暈死過去了,不過暈死過去也沒用,一盆涼水澆醒,他還是得死。”


  “不過也有例外,”毛力威指著她的鼻子說,“比如你爸媽。”


  喻幼知瞳孔猛張。


  “你爸媽死之前最後見的人都是我。”


  “我當時去監察委找你爸,說出了他老婆孩子的單位和學校,他一下子就慌了,問我要幹什麼。我說我要幹什麼就全看他了。”


  即使被誣陷停職,又被帶走調查,當時的喻廉仍舊不肯妥協。


  即使所遭受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別再堅持了,大橋塌了,那十幾個工人的命跟他無關,隻要他放棄,他就能重新穿上那身制服,做回那個意氣風發的檢察官。


  他堅持了那麼久,即使被汙蔑被構陷也仍舊堅定地守著法律的底線以及做喂檢察官的職業底線,可在那一瞬間,他徹底慌了。


  也後悔了。


  毛力威終於在這位喻檢察官的臉上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頹然和絕望。


  繼續調查,他會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可如果真的放棄,就此和那些人同流合汙,他又怎麼對得起當初穿上制服、戴上檢徽後宣過的誓言。


  ——忠於國家、忠於人民、忠於憲法和法律,忠實履行法律監督職責,恪守檢察職業道德,維護公平正義,維護法制統一。


  喻廉沒有選擇。


  於是他開著車,一躍從那埋葬著十幾個工人亡魂的大橋上躍下,墜進了冰冷的江水。


  他弄壞了車鎖,將一切可能敲破車窗的東西扔掉,又將安全帶鎖死,斷絕了自己墜江後求生的本能,也斷絕了自己最後一絲能活下去的希望。


  自殺的意圖太過明顯,種種跡象表明了喻廉當時是一心求死,即使後來屍體被打撈上岸,死亡鑑定結果也改變不了任何。


  本以為喻廉死了,案子也就到底結束,他的妻子方林翠卻質疑丈夫的死,隻身繼續調查,最後竟然真的調查到了席志誠頭上。


  毛力威違背諾言,沒有放過喻廉的妻子和女兒,又去找了方林翠。


  他對著這位母親,詳細地說出了她女兒的學校和班級,甚至還告訴她,她的女兒最近不好好上學,時常逃課,所以很好下手。


  做母親的為了自己的孩子,狠心起來不會比做父親的差上分毫。


  於是方林翠一手布置了自殺現場,處理掉了家中所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


  她害怕過量的安眠藥不夠自己死,於是又打開了煤氣。


  這些年來,喻幼知也曾責怪過父母的狠心,怎麼就能舍得拋下她。


  然而就是因為太過於愛她,太過於舍不得她,隻希望她能平安活著。


  沒有人不怕死,害怕死亡是所有人類的本能,他們看似心狠地拋下了尚未成人的女兒,實則卻用自己的命換了女兒的命。


  父母自殺的真相揭開,關於他們的那些所有美好回憶此刻都成了無數把刀子捅進心髒,記憶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痛徹心扉,眼淚如同決斷的洪流,喻幼知哭到失聲,說不出一句話來,渾身發著抖,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像個隻會哭泣的傻子般,張著嘴無聲地啊。


  毛力威享受地看著她此刻痛苦的模樣。


  “你知道麼,我生下來就沒爸,跟我媽相依為命,我很愛她,可是她在我小時候賭博借高利貸,追債的人拿著刀子上門說要用她的命來抵債,她居然毫不猶豫把我推了出去,說用我的命來抵那些高利債。”


  頓了頓,他突然自嘲道:“後來我用這個一命換一命的方法試過很多人,有答應的,也有不答應的,但隻要是問到做爸媽的,他們卻都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孩子的命,我才知道原來隻有我媽是這樣。”


  就因為自己曾被母親殘忍的拋棄,而將這種殘忍的選擇在長大後報復給了其他無辜的家庭。


  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賀明涔啞聲道:“……所以你當時也用了周斐的命去威脅馬靜靜自殺。”


  人之將死,毛力威並不吝嗇對賀明涔復述當時的情況。


  “準確來說是兩個人的命。那女孩兒說,她的人生已經髒了,沒讀過書,也沒什麼文化,爹不疼娘不愛,就算活著,對這個社會的價值也不大。但周斐不同,坐完幾年牢出來後,他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做一個有良心的生意人,多做點慈善,也算是給社會做貢獻了;另一個女孩兒就更不同了,法學院的高材生,前途一片光明,以後當了律師或者法官,貢獻就更大了,所以她的命也絕對不應該折在這裡。”


  毛力威笑了下:“所以用她的命,去換那兩個人的命,很值。”


  馬靜靜說她活著的價值也不大,可明明她是那麼的期待自己之後的新人生,卻為了周斐和沈語放棄了。


  當時的馬靜靜,又該是如何絕望而堅定地將那足以致死的胰島素劑量打進了自己的身體。


  他們想知道的,自己都告訴了他們,接下來就輪到了毛力威。


  “賀警官,你跟你女朋友的感人大戲咱們待會兒再演,先把我們之間的恩怨清了吧,當年你的一隻左手,我坐了兩年的牢,現在你的右手,就當是給我賠罪,怎麼樣?”


  他雖然語氣像是在詢問,實則手裡已經抄起了鐵棍。


  讓手下將賀明涔的右手摁住放好,毛力威往手上吐了口氣。


  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做了個預備的動作,興奮咧嘴,朝著賀明涔完好的那隻右手狠狠敲了下去。


  骨節斷裂的聲音響起,劇烈的疼痛讓賀明涔痛呼出聲,眼前一黒,冷汗止不住地涔涔流下,五官幾乎扭曲到錯位。


  “明涔!”


  喻幼知踉跄著從地上爬起來,勉強撐著腿想要朝他跑過去。


  明明自己的身體也在疼,可她卻顧不上,顫抖而無措地抖著手,想要觸碰他,卻又不敢去碰他的右手。


  那是他一直悉心保護著的右手,是他作為刑警最後的籌碼。


  毛力威扔掉了鐵棍,輕描淡寫道:“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不止是為了要你一隻右手吧?”


  隨即他看向喻幼知。


  “你猜猜,除了你爸媽外,還會不會有第三個人肯為你親手殺了自己?”


  賀明涔早就知道了馬靜靜自殺的原因,也猜到了毛力威會用什麼方式來對付他。


  可他還是來了。


  誰叫他的弱點和她的父母一樣,是喻幼知。


  血肉之軀,怎麼可能在斷筋錯骨後還跟沒事人似的。


  毛力威給了賀明涔習慣疼痛的時間。


  左手本來就用不了勁,如今右手也斷了,賀明涔對他來說就是個沒手的廢物,已然沒有了任何威脅。


  毛力威讓幾個手下暫時放開了他,努了努下巴吩咐道:“你們出去吧,如果有警察來了就趕緊撤。”


  隻有那個被毛力威遞了銀行卡的心腹手下知道,這是威哥對他們吩咐的最後一件事。


  警察不傻,他們也不傻,估計這會兒前來營救的警察早就在山頭上轉了。


  毛力威很清楚他把賀明涔叫過來這裡,就等於暴露了自己,被其他警察找到這兒來是遲早的事。


  但他跟賀明涔的私仇和這幾個弟兄無關,自然也不會拖累他們。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趁著警察來之前,把賀明涔給解決了。


  幾個手下出去後,毛力威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賀明涔,慢條斯理從兜裡拿出了藥劑和注射器,扔在了他面前。


  “左手給自己打個針的力氣應該有吧?”


  不等賀明涔反應,他又拽過喻幼知,手扣著她的肩膀,在賀明涔的面前,打開保險,用槍口對準了喻幼知。


  □□半自動手槍,這是賀明涔的警槍,手下們搜他身的時候拿到的。


  毛力威問她:“還記得你爸媽自殺的那天,你在哪裡嗎?”


  那如同末日般的兩天,她這輩子都忘不了,記得很清楚。


  她不願提及,所以不語,然而毛力威精準的描述卻與她那天的記憶完全重合了。


  “你爸自殺的那天晚上,你和你媽在你家附近的商場逛街,而你媽死的那天呢,你沒去學校上課,而是在大馬路上闲逛對嗎?”


  越是有家庭的人,就越惜命,毛力威當然沒那麼大的本事,三言兩語就能叫人心甘情願地去死。


  夫婦倆又不傻,不會不懂死對自己而言,對這個家庭意味著什麼。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這個道理還是他們教給喻幼知的。


  “你那天應該沒有發現一直有人跟著你吧?”毛力威說,“所以再不願意死又有什麼用,他們當時不死,我隻要一個打電話吩咐過去,死的就是當時的你。”


  從那時候毛力威就習慣準備“兩把槍”,一把抵著當時年幼的喻幼知,一把抵著她的父母。


  他既然大搖大擺找上了門,就等於這對夫婦面前徹底暴露了自己,當然不會給他們與自己斡旋拖延的餘地,逼得他們不得不做出了選擇。


  退一萬步說,哪怕喻幼知的父母在當時做出了自私的選擇,放棄了自己的女兒,他們也別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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