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蘇酥姐,這次的演唱會結束後,我想轉型當演員。」陸承言突然開口道。
我愣了一下。
作為公司老板,我一直反對藝人跨界。
我認為唱跳藝人就應該認真唱跳,演員就應該全身心專注演戲,盡力做好一件事才能在娛樂圈穩扎穩打地走下去。
但我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因為我知道他不是別人,他是陸承言。他有實力,有天賦,有拼勁兒,有狠勁兒,這樣的人無論從事什麼行業都能所向披靡。
他同樣沒有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僅僅過了一年半,陸承言就憑著三部大火劇超額完成了我與他籤訂的對賭目標。
業界都說我能籤下陸承言簡直是祖墳冒青煙,有這種拼了命也要養活整個公司的藝人,這不得三輩子不愁吃喝?
我冷笑一聲,對這種言論表示強烈的譴責和反對。
這哪是三輩子啊,十輩子、二十輩子都綽綽有餘,他可是幫我賺了兩棟大樓呢!
啥也別說了,今年我家搖錢樹生日,我一定得給他大操大辦!
【17】
然而他生日當晚,我卻突然聯系不到他了。
陸承言的助理說,是陸承言的親生母親以幫他辦生日會為名,把他帶走了,聽說一起吃飯的還有業界的其他導演和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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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陸承言的經紀人跟我通過電話,說之前陸承言出席某個慈善晚宴的時候,正巧碰見了他的親生母親和跟他母親再婚的知名導演。
從那以後,他的親生母親就經常到公司探班。
因為他媽媽之前做的那些事,陸承言開始的確還有些抗拒。
但他終究是一個渴望親情和愛的人,在對方的悽聲懇求下,還是選擇跟母親重歸於好。
按理說,他們母子多年的積怨能夠化解是件好事。
但我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好像要出什麼事兒似的。
這想法讓我徹夜難眠。
直到凌晨一點,這份不安終於得到了印證。
【18】
我找到陸承言的時候,他正搖搖欲墜地攥著碎玻璃片同對面的男人對峙。
地上一片狼藉,他渾身都是刺目的鮮血。
那副樣子讓我心疼得喘不上氣。
盛怒之下,我抡起啤酒瓶就狠狠地砸在了對面那個男人的頭上,身後兩個保鏢立馬有眼色地將他拉過去堵在了角落。
無視那個腌臜貨的鮮血和惱羞成怒的謾罵與喊叫,我扶起陸承言往門外走。
誰也沒想到陸承言的母親會藏在拐角處,龇牙咧嘴地撲向陸承言,聲嘶力竭地阻止我們離開:
「你不能走!你走了,他又會去找別的女人了!你走了,他就不要我了!你不能走!」
陸承言無力地垂下滴血的手,他苦笑一下,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澀出聲道:
「所以你都知道,是你親手把我送到這裡來的,是嗎?」
那個瘋女人近乎癲狂地喊叫,一面死死抱住陸承言的腿,一面猙獰地哭道:
「你就留下來吧,你不是我兒子嗎?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啊!
「這種事在娛樂圈不是很常見嗎,他喜歡你,你跟了他,不也能得到資源嗎?
「當年要不是因為懷了你,他早就帶我走了;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嫌棄我的,他會一直愛我的,都是你,是你欠我的!
「陸承言,我生了你,現在到你回報我的時候了,我是你媽,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應該做什麼啊!」
我氣得渾身戰慄,抓著她的頭發,瞪著她質問道:
「你是什麼東西?為了一個畜牲,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你也配為人母?」
「是他欠我的,是他欠我的!」
「閉嘴吧,死八婆!」
我踹了她一腳,又狠狠補了幾個巴掌,警告道:
「你這樣自私自利的惡心嘴臉真讓人看不起!我警告你,離陸承言遠一點,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19】
陸承言傷得很重,渾身上下有好多被玻璃劃出的傷口,最深的那條近乎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除了這些,醫生說他還斷了兩根肋骨。
那天晚上的男人,是圈內出名的變態導演,在我手裡吃了虧,自然不肯罷休。
我隻能一邊照顧陸承言,一邊處理外面鋪天蓋地的黑料和對家公司的肆意攻擊。
我那時候像是一支懸在弓上的利箭,而陸承言則是弓上繃緊的弦,倘若有人觸碰到這弦,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把那人扎成一隻活刺蝟。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這超出了親情或者是友情的範疇。
可這感情實在是太復雜,我看不透,也不敢看透。
我決定放一放,但我沒想到,陸承言會主動捅破這張窗戶紙。
他近乎自戕式地渴求我的答案,可我什麼都給不了他。
他說:「那些傷口都是我自己用玻璃劃的,我沒讓他碰到我,我不髒的,別嫌棄我好不好?」
我沉默許久,對他說:
「陸承言,不知道你想過沒有,咱們倆相差 9 歲,現在你 22 歲,我已經 31 歲了。我上大學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學生呢。
「拋開年齡不談,我心中的陸承言應該是清冷矜貴,驚才風逸的天之驕子,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匍匐在地,一遍一遍地向別人乞求愛意。
「你這樣,要我怎麼放心地跟你在一起?」
他不再說話了,隻是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20】
很快,陸承言跟星耀的合同到期了。
盡管公司這邊拿出了十足的誠意,甚至提出要給予他部分股份,他依然決定不再續約。
我雖然覺得肉疼,但還是選擇尊重他的決定。
離開星耀後,陸承言宣布暫時退出娛樂圈,隻身去了國外,這一待就是 6 年。
聽江浔說,陸承言在國外的公司越做越大,早已經成了行業中的龍頭,身價更比他在娛樂圈的時候翻了百倍不止。
可即便是這樣,他仍舊像 6 年前那樣,全年無休,成日就知道拼了命地工作。
江浔吐槽他,說陸承言是掉到錢眼兒裡了,這麼多年一次也不回國來看看我們,性格也變得跟我一樣沒有人性。
上次他跟蘇晚晚鬧分手,大老遠跑到國外找陸承言喝酒。
誰知道陸承言看到隻有他一個人以後,不光全程不耐煩,還在他爛醉如泥的時候,把他丟給了旁邊二百多斤的富婆。
要不是他跑得夠快,差點兒連褲子都沒了。
聞言,我擺弄著手裡的白茉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21】
和陸承言重逢的那天,是在江浔和晚晚的婚禮上。
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身姿清越挺拔,儒雅高貴。觥籌交錯間,不卑不亢,沉穩從容。
我不得不承認,如今他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變得更加成熟內斂。
不像我,因為穿書的 bug,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活力四射,容顏依舊。
有記者問陸承言這趟回來還走嗎。
他搖了搖頭,認真回道:
「不走了,我跟一個人相差九年,愛了她九年,也錯過了九年。如果再次離開,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能有幾個煎熬的九年。」
我的目光穿過人頭攢動的人群,望向他隱有淚光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許久。
是啊,如果再次錯過,我們還能有幾個九年呢?
【22】
自從江浔學成歸來,我就把江氏集團和我名下的公司都交給了他打理,自己則當起了甩手掌櫃,每天靠吃天價分紅過日子。
時間和金錢一多,我的思想也變得高尚起來,總覺得需要為社會做些什麼。
苦思冥想後,我開始捐款修建學校和福利院,順帶著救助一些無家可歸的貓貓狗狗。
不論我做什麼,陸承言都會盡心盡力地無條件支持我、陪伴我。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琥珀色的眼眸仍舊是笑盈盈的,仿佛盛滿了璀璨的星光。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現在的陸承言,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卑微仰望的銀發少年。
他的內心強大而溫柔,知道如何愛他人,也終於學會了愛自己。
晚風習習, 星光寥寥,我看見陸承言背對著朦朧的月光,一步一步向我堅定地走來。
這一次,我迎上了他滿懷愛意的目光, 同樣溫柔地對他說:
「我願意。」
【番外——陸承言視角】
第一次見到她時, 我和江浔因為打架被請了家長。
我從沒見過這樣特別的人。
她霸道護短, 驕縱明媚,卻也清醒通透,樂觀溫柔。
很長一段時間,她的一顰一笑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愛上了一個人。
僅憑一面而已。
我從沒想過會跟她再次見面,更不敢奢求後來的日子能跟她朝夕相處。
以前我常常羨慕江浔, 就像流浪貓隔著透明的玻璃,羨慕肆意撒嬌的家貓一樣。
早些年原主生活不如意的時候,江浔他爸幫過她,那份恩情原主始終不敢忘。
「(「」奶奶去世前常說,人在這世上,恩一定要報,仇可以不報。因為因果自有循環,但幫你的人一定要讓他得到回報。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拼了命地為公司賺錢,不僅是為了那份對賭協議給予她回報,也希望她能看到我是有價值、有能力的, 或許這樣, 她就不會對我失望,不會拋棄我。
但變故還是發生了,我沒想過因為一時的心軟, 竟會讓我差點兒葬送自己愛她的資格。
那日的蘇酥, 不同於往常的氣定神闲, 坦然自若。
為了我, 她幾乎成了一頭怒不可遏的小獸,用近乎癲狂的方式攻擊每一個傷害我的人。
我忐忑地揣測, 或許她是喜歡我的吧,有沒有可能,她也像我在乎她那樣在乎我呢?
如我所料, 現實給了我重重一擊。
蘇酥說得對,愛情應該是勢均力敵的,而不是一方永遠在仰望另一方。
如果我連愛自己都做不到, 怎麼能好好愛她呢?
很快,我與星耀的合約到期了。
不少娛樂公司都向我伸出了橄欖枝, 我一概置之不理, 但其中一家公司老板的話卻點醒了我。
他說如果我一輩子都在為星耀打工, 那我永遠無法與她比肩,無法成為真正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所以我決定孤注一擲。
而這次,上天終於眷顧了我。
很多年後, 望著夕陽下一大一小兩個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我仍舊會想起那年冬天的晚上。
我強忍著酸楚問她,是不是因為我不夠果斷、不夠好,所以身邊的親人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拋下我。
她搖了搖頭, 緊緊地將我抱住,溫柔而堅定地告訴我:
「果斷或者優柔寡斷都不重要,你自己最重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