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什麼吼?!你外頭那些事兒我不明白,但這後院的事兒你也是半點兒不通!你就會在這兒一廂情願的折騰!你也看看你現在折騰出來個什麼?!我告訴你,你那王妃今兒算是恨上了我,她要是再來,你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蕭思睿煩躁,「她不會再來了!」
「怎麼不會?!這女人之間的事兒你真是一竅不通!你……」
方嬤嬤後面的話說得極小聲,我和秋墨支稜著耳朵都沒能聽見,但蕭思睿再進來臉色就沒那麼黑了。
秋墨被方嬤嬤拉走,蕭思睿欲言又止,看我的眼神也莫名復雜,弄的我越發覺得他就跟個刺蝟一樣礙眼。
我看出他想碰我,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略親近我一些,我就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
蕭思睿察覺我的反應之後也僵在那裡,我沒有推開他,但他緩緩松開我,沉默半晌,隻說了個等我便走了。
我立刻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沮喪,完了,我還想以後能色誘他呢,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兒。
我琢磨了半盞茶功夫,覺得應該是太久沒見他才會這樣,估計下次就好了。
所以方嬤嬤拉著我問的時候我也這麼跟她說,結果從那天開始,蕭思睿隔三差五就半夜跑進來,有兩次差點兒被秋墨給砍了。
這樣一來,我那生人勿近的毛病被他這麼半夜鬧鬼一樣折騰得更嚴重了,蕭思睿折戟兩次之後就不再強求,但他來得更頻繁了,每次來了也不碰我,就隻是挨著我睡。
我起初都有些疑心他要暗殺我,所以壓根兒睡不著,但他連著來了好幾日我就撐不住了,一覺睡醒之後都沒反應過來他不見了。
後來習慣了我就覺得蕭思睿有些可笑,每天這麼翻牆偷摸進來,偷腥一樣,逛勾欄之地都比這痛快吧?
這話我說過一次,蕭思睿一副要被我氣吐血的神色,我略躲了躲他就暴躁得像炸毛的獅子,那晚他有些失控,動作粗魯到近乎是用強,結果被同樣失控的我一腳踹了出去。
我踹完他才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我發現我是真的,極其排斥他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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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睿那晚離開的時候委實有些像被潑辣媳婦兒半夜踹下床的窩囊漢子,我琢磨著這麼丟臉他必定不能善罷甘休,所以做了諸多防備他報復的準備。結果次日晚間他頂著青紫的熊貓眼冒出來時,反倒是一副掩耳盜鈴不記得昨晚之事的模樣。
我在軟塌上小心防備到醜時,才確認這貨真就是來搶我被子睡覺的。寅時他走的時候我頂著個通宵未睡的黑眼圈看他,「你喜歡我這軟塌是不是?我讓人送到王妃那裡去行不行?」
蕭思睿整理衣飾的動作僵住一瞬,然後就好像跟他的衣服有仇一般,摔摔打打的頗得那日李嬤嬤撒潑時的神韻。
我見他不搭理我,便循循善誘,「這軟塌舒服是因為我讓秋墨在上面多加了幾層竹編,你書房不是也有軟塌麼?還有後院小花廳,李嬤嬤那暮晨園最近景致很好,那裡好像也有你小憩的軟塌,我讓秋墨把所有軟塌都給你加上竹編,被子帷幔也全給你換上跟我這兒一樣的,這樣你想睡哪兒就睡哪兒,怎麼樣?」
蕭思睿一把扔開衣服走過來,我立刻戒備,「幹什麼?又打架麼?」
蕭思睿的神色在半昏半暗的月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氣惱,好像是窩火,但總歸不是對著方妙彤的溫情脈脈。
我見他半日不說話,隻好又道,「我不想跟你打架,你這麼天天半夜過來王妃遲早要來找麻煩,你隻說你到底看上我這兒什麼東西了,不管什麼我都給你送到王妃那裡去。」
蕭思睿忍無可忍似的壓著聲音,「我沒碰你!我來又不妨礙你!」
「你耽誤我睡覺,你在我旁邊我睡不著,」我指著自己的黑眼圈,「我都兩天兩夜沒睡了,上次中毒受傷,太醫囑咐了要好好修養,你這麼折騰下去我就要夭折了。」
蕭思睿難得的沒有糾正我夭折二字的用法不對,隻看著我定定的道,「我在你旁邊,你就睡不著?為什麼?!」
我委實困倦,打著哈欠說話就不太過腦子,「我怕你半夜殺我。」
蕭思睿氣結,「我要殺你用得著自己半夜跑過來麼?!」
「不用,但是你半夜跑過來很可能是因為王妃跟你抱怨了什麼過來替她出氣的,如果你一時失手,秋墨就得花月錢給我買棺材了。」
蕭思睿怔了半晌,一隻手拿著穿了一半的外袍走到軟塌邊,我隻得打疊精神應對他,蕭思睿看我警惕便不再試圖坐下,隻耷拉著半截衣服站在那兒低聲,「思若,以前……我以前跟你鬥嘴鬥習慣了,但是我其實並沒有對你……我知道有些事是我……但是有些事……你等我以後跟你解釋,好麼?」
我困乏的腦子都有些不轉了,隻想讓他趕緊走,就撐著眼皮嗯了一聲,「那你以後能不來了麼?」
蕭思睿僵住,半晌才道,「你現在就這麼不喜歡我來?」
我心道你大爺的我何止不喜歡你來,我就差求神拜佛讓你斷個胳膊折條腿,消停修養三四個月,好讓我能睡幾天好覺了。
蕭思睿微惱的聲音有些小孩子鬧脾氣的不安,「你以前很喜歡我來找你!為什麼忽然就這樣了?!」
我忍不住想翻他白眼,以前我還想跟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呢,以前我還想為了你把清譽性命都扔到腦後呢,以前個鬼……
蕭思睿跟我賭氣似的耗著不走,我看著外面的漸亮的天光提醒他,「王爺,你再不回去,王妃就會發現你不見了吧?」
蕭思睿看我,「府裡有方府的人,宮中也有,我以前隻想著不能在這些人面前露出破綻,所以你跟方妙彤衝突,我會有意……我想過事後要跟你解釋清楚,但前兩年你年紀太小,性子又急,我怕你露出破綻,日後會被我牽連……」
我歪頭眯眼看著蕭思睿,「你是怕我被你牽連,還是怕我露出破綻牽連你?」
蕭思睿一噎,「思若,如今你也猜到了我要做什麼,奪嫡之事兇險,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我……」
我打了個哈欠,「你現在有多大贏面?」
蕭思睿頓了頓,「此事你不要插手,無論勝負,我都會護你周全。」
我點頭,「多謝王爺,那王爺最近能先不來我這兒麼?」
蕭思睿看我半晌,「好。」
8.
蕭思睿很守信,此後兩個月都沒再出現。
他不來之後,我和秋墨就時常窩在軟塌上比較誰的護膝做的比較好,笑鬧之間很是快活。
我爹給我的書信最近越發頻繁,但這些書信都是隨著他給京中舊部的密信一起來的,也就是說,白老頭兒要開始作妖了。
許是我自幼頑皮的過了些,到如今白老頭兒都拿我當小孩子哄,給我的書信上全都是些逗我開心的話,他真正要做的事昭然若揭,但對我就是絕口不提。
最近的這幾封書信看得我很是生氣,所以我都沒有給他回信。
秋墨看我心情不好,立刻認為我是因方妙彤有孕所致,所以這幾天明裡暗裡都在罵蕭思睿和方妙彤。
我最初得知方妙彤有孕的確愣了愣,因為蕭思睿那晚剛暗示過他隻是利用方妙彤,方妙彤就有了他的孩子。
但要說我有多傷心,那倒是也沒有,因為現在京城局勢仍然是一團亂麻,我沒闲工夫去傷心這破事兒。我以前覺得我很了解蕭思睿,可成親之後我才知道我對這位思勤王一無所知,他的武功,他的城府,他對我的心思,我都無法判定。
但這些都無妨,因為我很了解我自己,他娶方妙彤,這於我是背叛,我絕不原諒背叛。
若我在他背叛的那一刻足夠強大,他和方妙彤未必能活到今天,現如今輸贏未定,我做任何事也不過都是為著更大的贏面。
白老頭兒和他的舊部頻頻聯絡,可方府的勢力卻無暇應對,這是因為蕭思睿這顆鋪路石生出了方相意料之外的尖刺,脫離了方府的控制。
蕭思睿的勢力大到讓我吃驚,京畿九門明明都是方府的人,但三兩個月功夫就被他偷梁換柱一般裝上了他自己的釘子,而方相在朝中竟也動不得他。
宮中更是蹊蹺,蕭思睿原本隻是皇後養子,太子附庸,如今一朝得勢竟能讓皇後賭上母族支持他,若說沒有事先籌謀,那真是鬼都不信。
這些事雖然驚心,但並不會讓我發煩,真正惹我生氣的是白老頭兒,他給我的書信上提及的一些我們父女之間的瑣碎小事原本很是溫馨,但是蕭思睿最近派人往我這裡送的東西證明白老頭兒告訴了他一些我的喜好。
白老頭兒在幫蕭思睿哄我,這件事讓我很是窩火。
但我更窩火的是,這兩個人私下有聯絡,那麼很多事就有了另外一種解釋。
比如白老頭兒半年前莫名其妙被下獄問罪,流放嶺南。
比如蕭思睿娶方妙彤的那道聖旨。
再比如,太子的猝然薨逝。
我不得不調整對策,將原本在奪嫡亂局之中挑動幾方勢力的手段悉數收斂,待局勢再明晰些再做打算。
青衣閣不涉朝局,但諸多消息十分靈通,再加上我的暗衛和白府在京中多年的根基,我原本可以放手一搏,即便不能讓這天下就此易主,也總好過讓白老頭兒孤身一人死在嶺南。
如今這番安排生生吞了回去,我很是氣悶。
我許久不給白老頭兒回信之後,就收到了哥哥的書信,篇幅很長,但總得來說就一句話,讓我懂事些,不要鬧脾氣耍性子,乖乖待在蕭思睿後院混吃等死就好。
這就是忠臣孝子的模樣,我看著哥哥的書信忽然覺得自己前幾年那般羨慕他能上戰場殺敵簡直可笑,他這將軍做的,想來也沒什麼意思。
我燒掉書信,笑著問秋墨,「你說,蕭思睿會是個好皇帝麼?」
秋墨吃著塊點心,心不在焉,「那誰知道,管他是不是呢,跟咱們都沒什麼關系。」
我笑著去搶她的點心,「說的真對!」
秋墨反應過來,噴著點心渣道,「小姐,你要幹什麼?」
我咬著塊點心仰面躺在軟塌上,「你猜。」
秋墨端著點心碟子過來盤腿坐在我身側,「你上次是不是說柱國公很可能是支持王爺登基的?」
我也噴著點心渣應聲,「是啊。」
秋墨想了想,「那如果王爺登基的話,小姐你能做皇後麼?」
「方妙彤有孕了,皇後應該是她的。」我忽然坐起來,「哎,我也可以有孕啊。」
秋墨隻顧吃點心,「你怎麼會有孕,太醫說你以後都不會……」她忽然意識到說露了嘴,自己把自己嚇得臉色都變了。
我怔了怔,忙拿茶水安撫把自己嚇到噎住的秋墨,「哎哎哎,不就是不能有孕了麼?你至於麼,快喝水。」
秋墨緩過嗆咳,小心翼翼的看我,「小姐你沒事麼?」
我挑眉,「沒有孩子怎麼了?難不成你現在還指望我替蕭思睿生個孩子出來麼?」
秋墨小聲,「上次那個孩子沒有了,你明明很難過……」
「上次是上次,」我皺眉,「白老頭兒這王八蛋害得我縮手縮腳不得痛快,但是大的玩兒不了,我可以玩兒一把小的啊。我好歹學了那麼多後院手段,不用用豈不是可惜了,我得讓蕭思睿覺得我有了他的孩子。」
秋墨怔了怔,疑惑的看我,「小姐你是不是還是放不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