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瞧她,用手指從她小腹上劃了道弧線,「王妃,既到此處,既到此時,咱們倆的那筆賬也該清一清了吧?」
方妙彤驚懼至極的顫慄哀泣,一副無辜孱弱的姿態引得二皇子怒吼,「你別碰妙彤!」
我挑釁,「我們思勤王府內院爭鬥,關二皇子何事?」
二皇子衝蕭思睿怒吼,「白思若要對妙彤不利,你還不攔她?!你瞎了麼?!」
蕭思睿手中長劍一壓,二皇子立刻不嚎了。
我微微挑眉,看蕭思睿這意思,估計是知道自己頭頂冒綠光了。
皇後忽然掙脫皇帝的手緊著跑了兩步,我急忙上前拉住她,方妙彤猝然出手將匕首刺入我小腹,蕭思睿急撲過來,剛好將我擰身踢向方妙彤的起勢給逼退了。
要說這方小姐真是百年修煉的老綠茶樹上開出的一朵千年白蓮花,她捅完我就哭著扔開匕首後退兩步,一副受驚乳羊模樣,好像我被捅這件事嚇到了她。
一名殺紅了眼的方府兵士剛好在此時砍向方妙彤,二皇子大吼一聲,那兵士轉衝他砍去,二皇子轉身便逃,他邊逃邊嚎叫方妙彤的名字,終於成功的又吸引了一個方府兵士來砍方妙彤。
方妙彤會幾招功夫,但也就會那麼幾招,所以她的驚懼尖叫是真的,她的確躲不開也打不過。
方府兵士很快被斬殺,我將蕭思睿略推開些,笑道,「真難得,這麼多年,王爺頭一次不理會方小姐,先來救我。」
蕭思睿急切的查看我的肚子,發現那大片血跡跟我的談笑自若十分脫離就有些驚怔,我挑眉一笑,「假孕,就為著誘王妃上鉤害我,」我脫去寬大的外袍,將身上的防護和血包丟開,「我本來打算演個小產的,可惜王爺過來的太快,穿幫了。」
我心道要不是你撲過來礙事,方妙彤這會兒就喪子了,所以你還是幫了你的方美人兒。
蕭思睿驚怔,「你並未有孕?!」
「自然沒有,」我笑了笑,「太醫不是都說了麼,我日後再難有孕了。」
蕭思睿一僵,「你,你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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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廝殺聲大起,蕭思睿轉頭,聲音微驚,「這麼快?」
我笑了笑,「我從青衣閣買了些日間傳信的煙花,白老頭兒隻要不傻,就知道先往我們這處宮殿趕。」
蕭思睿微微有些吃驚的看我,「你知道嶽丈要來?他跟你說了?」
「沒有,」我轉頭看了看柔聲安慰皇後的皇帝,「但到此刻還猜不出我爹是配合皇上和王爺做了一出苦肉計,那我真是白活了這十幾年。」
蕭思睿松了口氣,「你明白就好,柱國公在嶺南並未受苦,你……」
我打斷他,「我知道,」我看著一片血光的金鑾殿,「王爺此刻是否應該先將這一團亂麻捋順了?」
蕭思睿深深看我一眼,持劍轉身欲走,方妙彤忽然撲上去拉住他哭道,「王爺!王爺救我!思若會殺了我的!」
蕭思睿厭棄的掰她拉住自己的手,「你不是也要殺她麼?」
方妙彤死活不肯松開,哭得梨花帶雨,「不是!我沒有!我沒要殺她!我隻是,我隻是怕王爺因一時愧疚就封她的孩子為太子,王爺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我腹中胎兒才是未來的太子!王爺你說過的,我是一時糊塗,我可以給思若賠罪,但是王爺要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我挑眉一笑,假孕一事是我一時興起,要的就是現如今這種效果。
若蕭思睿登基為帝,依著方妙彤的性子,她生下皇子之前,是絕不會容忍我生下皇子的,所以今日這亂局之中我賭她會冒險再次殺我的孩子,原本打算她動手之時我便將她上次踹我那一腳原樣還給她,不料蕭思睿動作太快,反倒妨礙了我。
但這也無妨,這出戲越發精彩了。
蕭思睿今日的勝局已定,他此刻才是撕開偽裝之後真實的樣子,我很好奇這個讓我愛了十幾年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即便摻雜利用,他也愛了方妙彤那麼多年,以他的城府和實力,但凡上點兒心都不會在娶到方妙彤之後還讓她紅杏出牆吧?
二皇子對方妙彤那般關切,瞎子都能看出來方妙彤肚子裡那孩子不一定是蕭思睿的,可蕭思睿竟能淡然處之。心愛的女子懷了自己親哥哥的孩子,這事兒就算不抓狂暴怒,總也得有點兒驚訝不甘吧?就這麼板著臉就過去了?
就算孩子是蕭思睿的,可方妙彤跟二皇子明顯不清白,就蕭思睿那嫉妒成性的脾氣,他能忍得下?
方妙彤還在哀聲哭訴,蕭思睿一把甩開她,力道之大似乎全然沒有考慮她如今還懷著他的孩子。
蕭思睿一走,方妙彤立刻就顧不上哭了,她滿眼恐懼恨怨的看著我,我挑眉,「我改主意了,放心,這會兒不殺你,不過,」我上前抽了她兩巴掌,「這些小帳你倒是可以先還一下。」
方妙彤嫩白的小臉上立刻浮腫,方才趁亂又逃回在方府之人圍護中二皇子高聲吼叫,「妙彤!妙彤!」
我懶得理會這個廢物點心,也不再搭理方妙彤,皇後娘娘情形不好,她一直沒能站起身,我蹲身瞧她,「娘娘。」
皇後的神智此刻似乎恢復了些,她緩緩伸手撫了撫我的長發,幹涸的眼神中勉強流露出個笑意,「思若,你是個好孩子,是本宮對不住你,本宮不止沒能護住珏兒,也沒能護好你。」
皇帝顯然已勸慰多時,此刻有些急切,「皇後,朕已經跟你解釋了這麼多,朕的苦衷你都清楚,你為何就不肯體諒?」
皇後淡淡道,「臣妾知道皇上的苦衷,所以臣妾一直體諒到了今日,但是皇上,臣妾累了,體諒不動了。請皇上準臣妾所請,讓臣妾在青墓庵出家吧。」
皇帝見她神色決絕,一時無言。
我未曾開口勸解,隻沉默的握著皇後枯瘦的手。
10
不過半個時辰,殿外殿內的方府殘兵就被清得差不多了。
皇帝擔憂皇後,急召了太醫進了內殿診治。
白老頭兒看見我在殿內立刻黑臉,我笑嘻嘻的過去哄了半日才略好些。
白老頭兒念叨,「你既然都有孕四個月了,怎麼能…...哎,你……」
我嘿嘿一笑,「假孕,就為了除掉方妙彤。」
白老頭兒怔了一瞬,小眼睛極快的四處打量一圈,壓著聲音道,「假孕你還敢嚷嚷?!思勤王知道麼?」
他正要跟我串供,蕭思睿就走了過來,「嶽丈可有受傷?」
白老頭兒笑道,「無妨,」他看一眼蕭思睿見血的左臂,「思勤王受傷了,讓思若先給你簡單處理一下?」
蕭思睿看我一眼,我一笑,「我手重,王爺讓王妃處理吧。」
白老頭兒見蕭思睿不吱聲的走向太醫,忍不住瞪我,「你怎麼回事?」他壓低聲音,「這節骨眼上你跟他鬧脾氣?方府雖然折了,但方妙彤還是他的正妃,況且現如今還有他的孩子!你別覺得這皇後之位就定是你的。」
「我沒覺得,」我替白老頭兒卸了鎧甲包扎手臂上的刀傷,老頭兒瘦了不少,「爹,你很想做國丈麼?」
白老頭兒一怔,「啊?」
「你為何鐵了心支持蕭思睿登基?」我瞥他一眼,「還演那麼一出下獄問斬流放嶺南的大戲。」
「他是皇上和我一早看中的,隻是早些年方府勢力盤根錯節,隻能讓他先韜光養晦,如今大局已定,也不枉費他隱忍這麼多年,」白老頭兒看我一眼,「我一直擔心你……」
「擔心我會攪局麼,現下放心了吧?」我咧嘴一笑,「爹,我覺得蕭思睿倒是很適合做皇帝,你賭上白府扶他登基,他也要靠哥哥在邊境御敵,日後你們君臣相處想必會很融洽,我覺得白府的權位已然夠高了,完全不需要再多出一個皇後來做成烈火烹油之勢。」
白老頭兒愣住,「你不想做皇後?」他皺眉,「思勤王不肯給你皇後之位?他讓你來找我說的?」
「不是,我隻是想問你,我可不可以不為了白府,去做這個皇後。」
白老頭瞥我,「為了白府?說反了吧,要不是你王八吃秤砣一樣的非得跟他,我用得著摻和這,」他壓低聲音,「這皇家奪嫡的破事兒麼?!再說,我讓你為了白府做皇後,你就聽我的麼?」
「不聽,」我挑眉,「我就是問你一句,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疼我。」
白老頭沒好氣,「明明是你自己鬧著要嫁思勤王,我起初就不同意!就你這脾氣,日後他三宮六院的,你要是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兒,到時候指不定什麼下場呢!我一開始想的是你嫁給馮將軍他兒子,」他眉飛色舞,「那小子真是……」
「行行行,打住吧你,這事兒我就算跟你說明白了,你該幹嘛幹嘛吧。」
白老頭兒一臉懵,「說明白啥了你?」
蕭思睿那邊忽然一陣嘈雜,方妙彤的哭聲愈發明顯,「王爺,你怎能這般對我?我腹中還懷著你的骨肉…...」
我瞥了一眼那情形,應當是方妙彤上趕著去幫蕭思睿處理傷勢,結果被一把甩在地上了。
白老頭兒一拍腦袋,「哎對,我想起來了,思勤王讓我跟你說,他這些年喜歡的都是你,他跟方妙彤那就是逢場作戲。」
「他是你爹啊,他讓你說你就說。」
白老頭兒吹胡子瞪眼,「你個丫頭片子欠打是不是?!」
我躲開他作勢欲打的手,看著方妙彤挑眉,「方小姐真是找錯了冤大頭,蕭思睿不拆穿是不想丟臉,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頭頂飄綠啊。」
白老頭兒傻眼,「什麼飄綠?!誰頭頂飄綠?!」
方妙彤哭著拉住蕭思睿袍角,「王爺,王爺,我隻求能順利誕下我們的孩子,我不求名分,求王爺看在孩子的面上,給我留一個安身之地。」
蕭思睿冷眼看她,「你求了我這麼久,都是替你自己求我,你姑姑身亡,你爹重傷將死,你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他唇邊泛出個冷笑,「你連看都沒看過他們一眼。」
方妙彤如同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著蕭思睿的袍角哭道,「我爹本要讓我嫁給二皇子,可我隻心儀王爺一人,所以自從我執意嫁入思勤王府就被視為方氏的叛徒了,今日方府的人都要殺我啊。王爺,妙彤心中隻你一人啊,求王爺看在我們二人多年的情分上……」
刺啦一聲,蕭思睿揮劍斬斷了被方妙彤抓著的袍角,冷聲,「我們二人的情分?」
方妙彤抓著那片衣角怔了怔,隨即哭道,「王爺,我爹謀逆我當真不知情的,出嫁從夫,妙彤嫁入王府,那就是王爺的人……」
此刻殿內將士俱已退守門外,蕭思睿冷聲打斷方妙彤,「你是我的人?你的孩子都不是我的,你是我的人?」
我瞥一眼方妙彤,貪心不足,玩兒砸了吧。
方小姐此刻竟還存了用腹中孩子跟我搶一搶皇後之位的心思,當真是藝高人膽大。
估計是平日裡這般哀求哭訴在蕭思睿面前十分有效,所以今日著重利用了眼淚攻勢,隻可惜方小姐心急之下忘了多考慮些時移世易的外界因素。
方府謀逆,方妙彤再做皇後的可能性跟跳崖一樣往下掉,更何況方小姐在剛才局勢不明時當著蕭思睿就跟二皇子動作親密,你當他瞎麼…….
我估計方小姐是覺得蕭思睿平日裡見多了二皇子糾纏她,覺得這會兒靠她哭一哭就能轉圜蕭思睿的心意,若真是如此,那方妙彤這鍋飯就更糊了。
蕭思睿的在奪嫡上的心機城府她看不明白我能理解,反正我也看不明白。
但蕭思睿在男女之事上可並不是個多大度的,我早些年一門心思圍著他轉,偶然忘形多誇贊幾句哪位公子少爺武功高明儒雅有禮他都要黑臉,就這麼個小心眼的貨色,你這麼天天拿二皇子給他點眼藥還沒出事兒,絕對純是因為方府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