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說話特別慢的公主。
三姐登基,要遣美人去勾搭鄰國的暴君,指著花轎問我們姐妹誰上。
我縮著脖子怯怯道:「我……我……我……」
三姐眉眼具笑,拍拍我的頭,二話不說將我塞去了和親。
我抱著喜果,直到鄰國境內才憋出後三個字:「……不敢去。」
1
上一任西涼女王生了十個公主。
我和六妹七妹是三胞胎,共有著整個西涼最美的一張面皮。
她們倆伶俐得很,隻有我做什麼都慢慢地。
上個月,三姐叫了我們,言說要選納一位公主和親樓蘭。
六妹七妹噘嘴胖腮:「大姐是祭司,不能嫁人,二姐是國師要周旋著攝政王父子,那怎麼也該四姐去啊。」
「對啊對啊,聽聞那大王不僅暴虐,名字還是『禿』字輩的,誰知道有頭發沒頭發……嗷!」
三姐衝下龍書案,一人給了她們一個大比兜,厲聲罵道:
「寡人是問你們誰去,不是他媽給你們做匯報!」
六妹七妹捂著臉嚶嚶嚶,躲在龍柱後縮成了兩個糯米團團,屁都不敢放一個。
三姐凌厲的鳳眼看向我:「小五,你說誰去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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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巴著眼睛:「我……我……我……」
三姐摸摸我的頭:「不錯,小五,最得朕心。」
然後,我就這樣被姐姐塞上了花轎。
直到轎簾再次被掀開,我憋住的那後半句才擠出來:「……不敢去。」
掀轎簾的紅衣年輕男人眨著眼有些好奇。
「你說什麼?」
我對他俊美昳麗的容貌有一瞬微怔,睜著水圓圓的兩個眼睛贊嘆出聲:
「你……你……有頭發。」
他輕笑,頭一歪,混在黑發中的紅瑪瑙珠串,骨碌一聲墜成一線流泉。
我在這張俊臉裡迷糊得找不著北,傻乎乎遞上手裡捧了一路的喜果:「你……吃梨。」
2
「所以你們西涼皇女出嫁,都拿梨當喜果?挺吉利啊。」
行了合卺酒後,高壯的男子把玩著那盈翠欲滴的鮮梨,玩味不已,那身紅衣穿在他身上異常的敞亮好看。
我這才回過神來,紅著一張小臉糯糯道:「姐姐、說……寓意……好。」
他嗤笑一聲,雙手扣上喜床的床沿,戳著我的嫩臉蛋逗我:「女王陛下還說什麼了?」
我眨巴著眼睛,認真地回想:「她說……你是……王……王……」
男人瞧見我那笨呼呼的模樣,心情頗好,甚至笑了起來:「是啊,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喚禿珠,是樓蘭的新王,不知大妃閨名是什麼?」
我撅著紅嫩嫩的小嘴,不滿他將我打斷,張口結舌得著急。
男人卻有興致得緊,纏系在一起的袍擺都不解便撲倒我,他的下巴蹭上我軟奶酪一樣的面頰時,我才將剩下兩個字努力地擠出來:「……八蛋。」
禿珠:「你叫八蛋???」
「你……你叫。」
我有點著急,想著反正也說不清楚,還不如直接辦正事兒。
便拽著他喜服的領子,輕巧一個翻身,與他換了位置。
看著被紅幔映射的俊臉,我想起離國的時候。
三姐說要迷住他,挑唆他與南國反目。
大姐命令我拿到他的山河圖和軍防密道。
隻有二姐在意我被不被欺負,給了我一把毒粉,說他要是強迫圓房就給他下毒。
我揮著手著急地想要辯駁,我們西涼皇女,生活枯燥,就好調教個男人,這事兒上,誰強迫誰還不一定。
但因著越著急越說不出話,連帶著喉嚨裡卡著三個字兒。
我並沒有表達出我的想法,隻能任由姐妹們咕咕唧唧將我送上了花轎。
但好在,我運氣還不錯。
這個男人長得好看,不、不啃……白不啃。
我俯身向下,捏住他的下巴:「好、好、表現。」
禿珠:「???」
我也不顧他愣著,利落地摸到他懷中彎刀,挑落衣衫,隨手將二姐給我的迷魂毒粉,混著喜服扔了出去。
禿珠:「……」
3
次日清晨。
禿珠掩著被子,愣愣看著在妝臺梳發的我。
他怔怔問道:「所以你是隻有說話慢麼?」
我想了想,認真點頭。
然後湊上前安慰他:「大、大王……第一次、被女人……欺負,心情、難免……有點復雜……正常的。」
禿珠:「……」
我摸著他的發:「我們、西涼、都這樣……習慣……就好……」
「……」
4
我夫妻收拾齊整,一同入了朝殿。
宗族僕婦,各錄官員,以及王族貴胄,皆在此迎候。
我著樓蘭大妃羽紗,接受眾人朝拜。ťū³
待下首第一位男子抬起頭來時,我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
眉飛入鬢,俊雅非常。
我眼睛熠熠放亮,現在就想衝下殿,握著他的大手誇贊一句:「神、神、仙中人也……」
我的目光像一條舌頭,沿著袖袍,放肆地在男人小臂的輪廓上舔來舔去。
禿珠在旁音色涼涼:「好看嗎?」
我點頭:「好……好看、極了。」
「比我呢?」
「比你、功夫好、弱雞。」看你這底盤,一瞧就知道是個練功偷懶的玩意兒。
「???」
西涼王女個個善武,即便是我沒有四姐一般天資神授。
但也看得出下首這個人,的確比禿珠要多著一層渾厚的內力。
草原人多重步法,中原才內外兼修。
他這樣規謹正派,不像是樓蘭人,倒像是南國的。
早聽聞,樓蘭有一位頗受倚重的大君,與禿珠手足情深,想來便是此男子罷。
三姐囑咐過此男是樓蘭與南國建立關系的橋梁,令我務必上心。
我指著他,對禿珠道:「今晚、要他、侍寢。」
禿珠:「我娶你是給我當爹來了?你還翻牌子?」
我歪頭,認真且乖巧道:「男人、大方、點。」
5
禿珠看著自己的掌心,攥了放,放了攥。
然後又低頭向下看,喃喃道:「我……虛麼?沒有呀……」
恪慎大君瞧著他,無奈失笑:「老叔王御妾百眾,全靠著一位秘方,名為:大力撲撲丸,大王要是不自信,要不我去他房裡給你要兩粒?」
禿珠白他一眼,一拳捶上他的肩,拉著他去跑馬,將大君從我的眼睛裡就這樣薅了出去。
我望著兩個人的背影,嘖了一聲,「男、男人、真小氣。」
6
晚上侍寢的自然還是禿珠,我很嫌棄,昨天圓房還隱隱有些疲累,我不喜歡一樣的果子啃兩遍,尤其他還是那種極度消耗型的,費牙。
內侍監無語得很:「大妃,是您應該給大王侍寢。」
我水汪汪的眼睛浮上水汪汪的疑惑:「可、我們、西涼。都是……男人……伺候我。」
內侍監道:「宮中有內侍黃門服侍是正常的。」
我搖頭,認真糾正他:「不是、黃門官。是面首。」
然後在他驚異的目光下,伸出嫩嫩的四個小指頭:「我有……四十個。」
內侍監及一眾婢女眼睛瞪大,仿佛見了鬼般。
「四十個男人???」
我認真點頭。
其實自我以下,我們每個人都有四十個面首,母皇有我們十個女兒。
大姐清冷孤高,是國之祭司,司掌神巫祭祀。
二姐城府深沉,現居國師之位,襄國輔政。
三姐在攝政王的舉薦下繼任大統,成為最年輕的一任女王。
姐姐們刁滑精明至極。
可到四姐的時候,也不知道母皇是不是生著生著沒墨了,畫風突變,一整個向戀愛腦的方向一去不回。
導致剩下的五六七八九十,個個都是美人皮配狗腦子。
在我還不太大的時候,有一個少年刺客,潛入行宮刺殺四姐。
本來四姐還提刀要砍呢,可一見那少年面容,四姐直接被造懵了。
不ŧųₕ僅自己束手就擒,姐姐們趕過來要了結了刺客,四姐還像雛鳥一樣大大張開手臂護著那少年身前,理直氣壯地對所有人嚷道:「他一定是心裡有我,才不遠萬裡來殺我的。」
大姐:「???」
二姐:「……」
三姐就直接多了,上來給了四姐一個大逼兜,然後把那個少年,納入了自己的後宮。
後來……後來,三位姐姐怕我們也這樣。
二話不說拔掉了我們的奶嘴,給我們一人安排了四十個男人伺候,讓我們把男人看煩了,看爛了,有效防治戀愛腦。
「沒有過四十個男人,你怎麼知道什麼是愛情呢?」——二姐讓我們每天把這句話抄十遍。
7
我不喜歡禿珠……
他太纏人了。
生氣的時候尤其纏人。
為什麼知道他生氣了呢。
因為男人這一晚都撅著嘴問我:「我哪兒就那麼差了?」
我知道明顯還是因為我多看了恪慎大君幾眼,他記仇了。ťṻₑ
可是看他的身法,他練功確實偷懶,不如人家大君嚴整呀。
而且我是帶著任務嫁人的,本就是要挑唆他們兄弟阋牆。
我眯著眼安撫他:「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實在……不行……一塊兒、玩唄。」
「???」眼見男人又要發瘋。
我趕忙補上下一句:「我、騎馬、也挺好的。」
他這才消停下來。
瞪著眼睛問我:「你真有四十個面首?」
我點頭,眼見他要鬧脾氣,我趕忙把手指塞他嘴裡,努力安撫:「可是我都、不喜歡。」
禿珠叼著我的手指,當成安撫奶嘴玩,終於安靜了。
我對著床帳翻白眼。
媽的,人都說嫁了人會不一樣,原來是真的,我他娘的說話都變快了。
十六年沒治好的毛病,有了男人才兩天,好一大半兒。
三姐真是不地道,她就跟我說要我來當細作,也沒說讓我帶崽啊。
這個男人真的好難哄。
還好我長得好看,小手一抓就拿捏了。
插會兒腰,不愧是我。
8
我就不明白,一個君王,怎麼能戀愛腦呢?
我要什麼給什麼,山河堪輿圖,也說給看就給看。
恪慎大君也不明白。
皺著眉望著禿珠,禿珠給的理由跟我那狗腦子的四姐一模一樣:「因為她長得好看。」
我在恪慎大君臉上看到了大姐二姐三姐想揍人的表情。
還真別說,他們這理由一點毛病沒有。
給我整的都不自信了。
剛剛那麼容易就獲得的山河圖,我還懷疑有詐,現在我隻懷疑他腦子有泡。
恪慎大君讓他氣得臉色都泛青,我識趣地退出去。
風將殿中的幾句話隱隱吹了出來。
「你這樣大意,不怕她是細作來殺你?」
「她長得這麼好看,又是西涼王女,殺誰不是殺,這一定是心裡有我,才纡尊降貴來殺我的。」
我咂吧一下嘴,好想把四姐介紹給他。
9
不過這一點禿珠說得沒錯。
樓蘭是草原與沙漠之間的小國。
又曾為北國附屬,娶我西涼一位王女,原是有些不配的。
但禿珠上位後,與北國交戰,脫離了屬國身份。
是以,我的婚儀是樓蘭王廷所辦,但三月後,大妃的冊封儀式,各國都會來賀,給這位年輕的新王撐足顏面。
姐姐們自然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