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純妃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這天氣啊,實在是太冷了。本宮前幾日在冷宮門口見到一隻無主的貓兒,還給它喂了點食物,也不知道這麼冷的天它會不會凍死了。」
純妃起身,還在裙子上拍了拍褶子,「本宮得去看看。」
我點點頭,也跟著起身:「民女在宮裡住了這麼久,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這就去向陛下拜別,一會兒再來向娘娘辭行。」
13
我和陛下去賞梅時,恰好路過冷宮附近,然後便聽見一道驚叫聲。
「陛下,好像是純妃娘娘的聲音。」
剛剛才哄得我差點摘掉面紗的皇帝,此刻因這聲尖叫被打斷,一臉心情不虞,卻又不想拂了我的面子。
「那便去看看。」
等我們到冷宮時大概已經過去一盞茶的工夫了,居然還能看到衣裳滿地的一幕。
我望向純妃,隻見她滿臉震驚的同時,還能給我擠眉弄眼地邀功。
14
珍妃和多名侍衛私通,皇帝還親眼看到珍妃不著寸縷地躲在侍衛身後,盛怒不已。
他顧忌自己的帝王顏面,毫不猶豫讓身邊的暗衛將幾個侍衛以及珍ṱů⁷妃的貼身侍女當場滅口。
至於珍妃,就地被留在冷宮裡,等著被處死。
她犯下的是大罪,皇帝當然不會是因為心存不忍才暫時留著她的小命,而是想要一個讓珍妃能夠痛苦而死的辦法來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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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有純妃的刻意引導,皇帝便讓人將冷宮的守門小太監叫來問話。
這才得知,珍妃竟很早之前就和那些侍衛不清不楚地糾纏在一起。
皇帝盛怒之下,直接吐血昏厥。
宮裡亂成了一鍋粥。
一直被冷落的皇後利用自己的身份權力,將所有的嫔妃都趕走,隻留下自己來侍疾。
純妃說,皇後大概是想趁機復寵了。
如此更好,我便能早一些和珍妃算算舊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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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是你這個賤人將我在習媚術的事情告訴陛下的!」
珍妃想要衝過來掐死我,卻被我身後兩個粗壯的嬤嬤死死摁住了。
「將她,拖到雪地裡跪著吧。」
「雲鳶!你個下賤的妓子也敢叫本宮給你下跪!你不得好死!等本宮復寵後,一定親手殺了你這個賤人!」
我看著雪水慢慢浸透她膝蓋處的布料,然後一點點往上爬,直至下半身幾乎全部湿透。
「喬珍珍,怎麼樣?這大冷天的跪在雪地裡的滋味,好受嗎?」
珍妃拼命想要掙脫嬤嬤的鉗制,最終當然是徒勞了。
「雲鳶!你個賤人!等本宮出去之後,定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點點頭,裹緊身上的大氅:「看來珍妃娘娘還不是很冷,那就勞煩兩位嬤嬤辛苦一下了。」
於是下一刻,珍妃整個人都被壓著趴在雪地上,冷得渾身直打哆嗦。
「這下,感到冷了嗎?」
珍妃被凍得說不出話,隻能用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珍妃娘娘這麼看著我,可是想起來我是誰了嗎?又或者有沒有想起,我娘當年,就是這樣衣不蔽體地被你丟在雪地裡的?」
喬珍珍眸色一怔,接著就是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是……是你!
「你是她的女兒?」
我點點頭:「我娘,就是當年被你擄走,並且從她身上學到『媚術』,隨後被你凌辱致死的花魁,雲芙。」
「一個下賤的妓子,本宮殺了也就殺了,你竟還敢找上門來報仇?」
我望著喬珍珍的臉,恨不得能將她抽筋扒皮了。
「妓子下賤?但珍妃娘娘為了爭寵,卻一再從妓子身上學本事,甚至連妝容衣著都在學妓子,那珍妃娘娘豈不是比妓子還要下賤?」
珍妃雖然被雪水浸泡了個透,但腦子還算清醒。
「你讓本宮做那些裝扮的目的,就是模仿你?
「ẗųₙ你和陛下,從前認識?」
我站在廊下,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看:「怎麼?娘娘很驚訝嗎?
「那如果我告訴你,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什麼媚術,你所學的那些,其實都是勾欄院妓子的看家本事,你會不會更加驚訝?」
看到珍妃逐漸扭曲的臉,我尤覺不夠。
「你日日將『妓子下賤』這種話掛在嘴邊,殊不知你自己比妓子要下賤千百倍。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的是,天下間的許多妓子,遠比你高尚得多。」
比如我娘,當初就是為了護住她曾經生活過的孤兒所,為了孤兒所裡的孩子能有個安穩的地方,才苦苦咬牙面對自己妓子的身份。
但這些,喬珍珍沒有資格知道。
「如你這般,才是最為下賤的。」
按照我的命令,嬤嬤將喬珍珍拖進了內室,將她如同一條死狗一樣丟在地上,看著她冷得蜷縮成一團,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就算本宮,殺了你娘,又如何?難道,你還敢,殺了本宮不成?」
哪怕已經被凍得毫無血色,珍妃依舊仗著自己的身份有恃無恐。
她這是篤定了我不敢殺了她。
但這一次,她可賭錯了。
「你讓人將我娘凌辱之死、把我爹活活打死,為何覺得我會不敢殺了你呢?」
在喬珍珍驚恐的眼神中,我一字一句道,「我娘受過的凌辱,你已經淺嘗過了。
「現在,換你來感受一把我爹所受過的痛苦。」
「雲鳶!你敢!」
「你和侍衛私通,陛下震怒之下,已經將你父親削了官職並且流放三千裡,能不能活著走到目的地尚且都是一個問題。你以為,你還有什麼仰仗嗎?」
看著喬珍珍眼中的憤怒漸漸轉換成恐懼,轉而就想爬過來求饒。
我一腳將她踹開:「當初殺我爹娘時,你可有因為他們求饒而起半點惻隱之心?」
純妃給我的兩個嬤嬤手腳很利索,沒兩下就將喬珍珍身上的衣服剝到隻剩下肚兜和褻褲。
棍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上,她瞪圓了雙眼,卻因為被堵住嘴巴而喊不出聲。
我看著她從拼命掙扎到漸漸無力,直至最後斷了氣,都沒有再說話的機會了。
推門而出的瞬間,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而落。
大雪紛揚下落,透過雪幕,我似乎看到了小木屋裡我們一家三口圍著火爐吃烤地瓜的一幕。
爹娘,女兒為你們報仇了。
你們再等等女兒,等女兒做好最後一件事情,就去找你們團聚。
16
陛下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想見我。
礙於皇後在場,才將純妃一並喊上。
得知珍妃在冷宮被人扒光了衣服活活打死,皇帝剛剛緩和下來的情緒明顯又上頭了。
因為,純妃從死去的珍妃的手上,發現了皇後的一隻耳墜子。
結合這幾天皇後對他的殷勤,陛下第一時間便懷疑到她身上。
皇後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禁足在未央宮裡,沒有詔令永遠不得踏出半步。
侍疾的間隙,純妃將我拉到角落裡。
「雲鳶,多謝你。」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若要道謝,那我是不是也該對你說謝謝?」
純妃的妹妹在三年前,被皇後的娘家弟弟強迫,最終不堪受辱自盡身亡。純妃進宮就是為了給她的妹妹報仇,讓不擇手段顛倒黑白的皇後,為她可憐的妹妹付出代價。
如今皇後被禁足,算是為她復仇起了個很好的開端。
「大事已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皇帝,忽然如釋重負。
「我能大仇得報,多虧殿下牽線搭橋。
「如今,也到我報答他的時候了。」
純妃一把拽住我:「雲鳶,你想幹什麼?可千萬別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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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了皇帝,留在他身邊。
然後借著侍疾的機會,處處和純妃作對,不讓她靠近皇帝半分。
不過幾日的工夫,整個後宮都在傳我恃寵而驕,處處和純妃過不去。
純妃心急如焚,卻礙於皇帝在場,根本無法單獨和我說上話。
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勸我收手了。
皇帝色欲燻心,拖著病體也要和我重溫四年前在寺廟裡的那一夜。
他說,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但對我來說,那根本就是無法形容的噩夢。
為了讓我的噩夢不再繼續,也為了百姓們能迎來真正的明君,在他最意亂情迷的時候,我將匕首狠狠扎進了他的心口。
「你……」
皇帝當然想反抗,卻因為早就被我下藥而忽然渾身無力。
「不思治國,隻知貪圖享樂,身為天子卻做著強搶民女的惡鬼!你,也配當皇帝?」
我用力將匕首往裡面遞進幾分,在皇帝即將喊出聲的時候,用力將匕首狠狠一旋轉。
龍床上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
直到確定匕首下的人已經沒了氣息,我才松了手,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恐懼於自己殺了當朝的天子的同時,我感受到更多的是暢快和釋然。
還有期待。
因為,我馬上就能和我爹娘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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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歇了一會兒,才抖著雙腿從地上爬起來。
然後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將臉上的血跡擦拭幹淨, 並穿上我早先就準備好的裙子。
那是我娘,親手為我做的。
她說,她要給我提前做好許多的裙子, 將來出嫁之後, 便天天都有漂亮裙子可以穿了。
可是娘啊,我雖然沒有如您所願嫁人,可依舊能穿上您親手做的衣服,去尋你們一起團圓。
我從食盒底層掏出另外一把匕首, 對準心口, 閉上了眼睛。
19
「雲鳶!」
我的確沒有想到, 淮王竟會在這個時候從暗門出現。
手中的匕首也被他輕而易舉地奪走。
「你來做什麼?你趕緊走!現在就走!」
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趕他走。
謀殺當朝天子,被抓到以後, 可不隻是掉腦袋那樣簡單。
「本王若是不來, 你是不是就要去給他陪葬了?」
淮王滿眼都是後怕, 「你以為你的爹娘當真願意在九泉之下和你相見嗎?他們最想要的, 便是你活著!你安然無恙地活著!」
「我……」
眼眶發熱, 心口發疼, 我站在原地隻顧著淚流滿面。
淮王拽著我就要往暗門走:「你跟本王走!」
掙脫淮王的手,我指著龍床上早已死透的皇帝,冷聲道:「這樣的死狀, 必須有人來償命!
「否則淮王殿下你, 一定會成為滿朝文武首要懷疑的對象。」
淮王任由我掙脫, 目光灼灼盯著我:「你在擔心本王?」
我倉皇收回視線:「不是擔心, 隻是不想連累你。」
他低聲笑道:「你說得對, 皇兄的死必須有人要償命,但這個人, 不該是你。」
話音落下, 暗門處就出現了一個扛著昏迷著的皇後的黑衣人。
20
我離開京城之前,純妃來送我。
「當真不留下來嗎?你明知道陛下他……」
「京城,不適合我。」
而我, 也不適合他。
純妃嘆息道:「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笑著看向遠方:「我最開心的日子, 是和爹娘一起在那座上山度過的。隻是許久不曾回去了, 也不知那座小屋還在不在。」
「也好,等我得了機會, 定去尋你。」
看著純妃篤定的樣子,我毫不留情地潑了她冷水。
「先皇後謀殺先帝,被滿門抄斬。你雖和我一樣大仇得報,但如今這偌大的皇宮, 能讓陛下信任的人, 也就隻有純太妃您了,您想要的機會,隻怕不容易得到。」
「你何必戳我痛處!」
純妃恨恨道,「陛下這個不講道義的,說好放我出宮的, 沒想到到頭來竟將我關在後宮裡為他賣命!想想就好氣!」
她靠近我耳畔, 輕聲道,「當真不回頭看一眼嗎?」
早在發覺有視線黏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便知道, 一定是他。
所以不用回頭我也能想象得到,他一身龍袍站在城樓上的樣子。
一定好看極了吧。
「不了。
「這樣,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