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被有心人傳出,周家這段醜聞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周母近兩年本就身子骨弱,在家休養,自家出了這等醜事,又被對家捅到了媒體面前,一時間怒火攻心,直接氣暈了過去。
再醒來,身子便已虛弱到了極致。
周聿川幾次想要回家探望,母親和大哥卻都拒而不見,顯然是被他一番舉動傷透了心。
我本以為,故事聽到這裡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渣男和心機Ŧŭ̀₌女重歸於好,圓滿結局,徒留我和周家大哥兩個大冤種傷心又惡心。
然而,沒想到還有後續。
周家那些事,被媒體扒了個底朝天,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有時闲了,也會在本是新聞上個翻一翻,看個熱鬧。
薛婉從來都不是個消停的主。
見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薛婉知道自己與周延川復婚無望,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周聿川身上。
她知道周聿川心思單純,好把控。
於是,她教唆對方,趁著現在周母身子垮下,去和大哥爭家產。
周聿川自是不同意的。
卻也架不住薛婉的軟語蠱惑,枕邊風吹了一晚又一晚,周聿川便敗下陣來。
從未下過商場的小少爺,化身為愛衝鋒的勇士,手攥股份回公司和自家哥哥爭家產。
這一舉動,也徹底讓周延川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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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周延川召開發布會,公開宣布周家與周聿川徹底斷絕關系。
為了一個曾甩了自己的女人,周聿川落得個眾叛親離的地步。
也不知他後不後悔。
反正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即便是後悔,他也隻得咬牙忍著,硬著頭皮繼續朝下走。
不過。
事實證明,周聿川似乎是甘之如飴的。
起碼,人家被洗腦得很成功。
就在周家醜聞鬧得滿天飛,將他們二人雙雙釘在恥辱柱上時,兩人僱了大批水軍下場玩反轉——
13
近日,網上忽然出現很多水軍,打著正義的旗號,說要解開事實真相——
周家小少爺周聿川大學時有一情投意合的女友,兩人很相愛,無奈自家大哥也看中了女友,仗著自己周家繼承人的身份,強取豪奪,棒打鴛鴦。
兩人忍辱負重多年,才終於衝破枷鎖。
這反轉來得生硬而突兀,看得我直呼精彩。
然而,卻還真的有人相信。
眼見著輿論真有些走偏的趨勢,我看不過眼,給周延川發了條消息,其實也沒說什麼,隻是給他發了一些我所掌握的證據,幫他一把而已。
畢竟,從某些意義上來講,我們倆才算是同病相憐。
周延川的消息回得很快。
他紳士有禮,先是道謝,後又給我轉了一筆錢。
可是,證據發去兩天,周延川那邊都毫無動作,等得我都有些心焦,實在沒忍住,發信息詢問了一下,對方依舊回得很快:
「不急。」
「等到輿論徹底發酵,這證據才稱得上是重擊。」
行,他本人不急,我也不急。
反正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就已經和我無關了。
我這人沒什麼優點,也就有一顆赤城的心。
愛時真誠相待,不愛時就認真告別,畢竟愛過一場,難過是在所難免,但哭過之後倒也能坦然接受。
如今,甚至還能把他的那些事,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
事實證明——
大哥果然是大哥。
整整一周的時間,他按兵不動,任由輿論發酵,任憑事態反轉。
一周後,周延川直接甩出一系列證據,將兩人徹底錘死——
周聿川當年的戀愛腦微博被扒,尤其是分手那天寫的小作文下還附贈了一張聊天截圖,薛婉和他說得清楚明白,她要分手,因為兩人不合適。
她愛他,但她更愛錢。
所以,她成了他的嫂子,聊天截圖最後一幕,是她告訴他:
「以後再見面,我就是你嫂子了,別和人提起我們的過去,對我們都好。」
「再見面,就裝作不認識吧。」
周戀愛腦:「好。」
周延川那邊一同甩出的,還有當初薛婉主動找他的一系列截圖:聊天記錄,對方主動開房等他的短信,以及對方主動打來的上百通電話。
最後的證據,最為勁爆。
是周延川回國前一晚,周聿川兩人的開房記錄,錄像截圖,以及酒店床上一個用空了的小盒子。
事態再反轉,輿論瞬間被推至頂峰。
而周延川做的還不止這些。
他在商場混了多少年,手段向來是出了名的狠,哪裡是周聿川這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能對付的。
而薛婉最大的底牌,也不過是自己那引以為豪的美貌。
聽說。
周延川找人一同做了個局,沒怎麼費力氣,便讓二人信以為真,誤以為自己得到了最真實的公司內部消息,在得知公司即將破產的情況下,變賣了手裡的股份,成功套現。
可實際上,公司根本沒有什麼破產風險。
周聿川知道上了自家大哥的當,卻也沒去找他,反倒自己拿著變現的大筆資金開設了新公司。
周聿川畢業名校,國外鍍金,論學術知識並不比周延川差上多少,他自信滿滿地開了一家新公司,大有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豪情。
然而——
從未經歷過商場沉浮的小少爺,出師不利,新公司剛建立,便被周延川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沒幾個月,新公司直接清產倒閉。
薛婉心裡明白,周家的門自己是別想再進,周聿川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論容貌論才情還行,可論起掙錢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終歸是靠不住的,於是……
薛婉卷款跑了。
以上,是我聽到的所有有關周聿川近況的聽聞。
起承轉折,真像是聽故事一般。
說來奇怪,和周聿川分手後,我運氣好到仿佛開了掛般。
當初讓我頭疼不已的一鬧糾紛順利解決,誤會解開,患者家屬還公開給我道了歉,恢ƭùₚ復我名譽。
進修期間,我甚至還認了那所醫院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主任做師父,我跟著他學到很多,受益匪淺。
從小到大幾乎沒中過獎的我,今天路過彩票店隨手買了兩張刮刮卡,還意外中了五百塊。
然而。
一天的好心情,在看見我家樓下那人時,瞬間湮滅。
周聿川。
14
天氣轉涼,今晚甚至下了小雪。
薄雪在周聿川衣上落了淺淺一層,也不知他在樓下等了多久。
四目相對,他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過去的溫文爾雅。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松開,最後才輕聲叫了一聲「安安」。
我沒應聲,側身從他身旁走過。
手腕驀地被攥住。
「安安。」他轉身看我,似乎被我的反應刺激到,語氣也急促了幾分,「我錯了,其實我一直都很後悔,真的……」
「安安,我很想你。」
他緊緊攥著我手腕,掌心的溫度很熟悉。
我沒說話,眼圈卻有些泛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曾陪他攜手走過的那段時光,每一步都是真心實意的。
感情也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放的徹底。
可是。
人非草木,因為人有理智。
時隔很久,再見到他,那顆心還會悸動,見他滄桑憔悴,或許還有些心疼,可理智會讓我推開他的手,說一句請自重。
周聿川的手被我推開,有些無措地僵在半空。
「安安,」他局促地看著我,問的小心翼翼,「你能不能原諒我?」
「不能。」
「你,談戀愛了嗎?」
「沒有。」
他明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似乎我身邊沒有再出現新的人,他就還有機會一般。
我被他這個反應逗笑,反問道:
「為什麼我身邊沒有新人你會覺著好?我沒再談戀愛,恰恰是因為此刻來講,我不再需要愛情了,我一個人可以生活得很好,我在認真生活,在努力工作,離開你後,我事業順利,減肥成功,戒掉了熬夜的壞習慣,與過去相比,我整個人狀態好的不得了。」
「這樣的我,為什麼偏要戀愛?」
周聿川怔怔地看著我,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忽然覺著,短短幾月過去,他是真的變了。
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周家小少爺țũ₈,此刻更像是我回憶中的一帧縮影,再也不見了。
我想回家,可他堵在門口不肯讓。
他不知說些什麼話挽回我,便一個勁地道歉,甚至自己扇自己的巴掌。
而我冷眼看著,沒有阻止。
我隻是想看看,這人還能把自己作踐到什麼地步。
半晌,他停了動作,哽咽著懊悔,說他不該受薛婉蠱惑,那個女人沒有心,誰給她錢,她便會跟誰。
從周聿川口中,我得知了薛婉卷款逃跑的一些細節。
薛婉不隻是卷走了周聿川的錢,她還跟一位外地的富商走了。
更為離譜的是,那位富商,是周聿川新公司的一位大客戶。
為了談成那筆生意,周聿川曾幾次帶著薛婉請對方吃飯,不勝酒力的周聿川喝吐了十幾次,都沒能籤下那筆訂單,可他當時尚還不知——
富商雖然沒籤他的單子,卻加了他女朋友的微信。
提及這些時,周聿川恨得直咬牙,紅著眼說自己當初瞎了眼。
我點點頭,應:「ťũ₋嗯,我也是。」
周聿川又無語凝噎。
半晌。
他低垂著頭,輕聲問我,「安安,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一定會……」
「不能。」
我打斷他的話,對他後面的保證也半點不敢興趣。
我低頭看了眼腕表,「不好意思,時間到了,我要回家吃飯了。」
他還想再說話,卻被我搶了先。
「周聿川,你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走的每一步路都作數,從沒有人拿刀逼著你做選擇。既然是自己當初心甘情願選的,即便是錯了也要咬牙受著。」
「就像我當初分手一樣,我自己看走了眼,在你ťů⁹身上耽誤了幾年青春,再如何難受,我都自己受著,你知道我性子的,我從不走回頭路。」
「你如果還想讓我記憶中的周聿川像個男人,就別再來糾纏我了。」
說完,我將他推開幾分,側身進門。
這次,他沒有再攔我。
電梯門關時,壓抑的哽咽聲似乎順著縫隙傳來。
我怔忪了兩秒,又移開了目光。
明天是周末,不如,今晚吃個火鍋吧。
15
聽說。
周媽媽去世了,周聿川失魂落魄趕回家,卻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周延川沒讓他踏入家門。
就連葬禮,他這個小兒子都被攔在大廳之外。
而周聿川在葬禮結束後,獨自去墓碑前送上一束花,磕了三個頭,便離開了。
再之後,便聽說周聿川跳樓了。
和薛婉一起。
這個消息,還是吳姨和我吃飯時講起的。
她給我打電話說天冷了,給我織了件毛衣,我便在家裡做了一桌菜,邀吳姨過來。
吃飯時,吳姨將她所知的那些事細細描述了一遍,提及這事時,還是唏噓無比。
「其實聿川那孩子,也真是當初糊塗,這會連親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父親早死,唯一的哥哥又不肯再認他,錢沒了,愛情沒了,混了個一無所有的地步,可把他害到這一步的薛婉還跟著富商吃香喝辣,每天朋友圈裡秀豪車。」
「聿川就去找了薛婉,聽說是把她綁去了天臺,一起跳了下去。」
「不過,跳下去時,薛婉當場死亡,而周聿川剛好砸在了她身上,沒死,但到現在也沒能蘇醒,聽說,搞不好要變成植物人。」
我拿著筷子的手,僵了許久。
半晌。
我回過神,語氣淡淡,「那還真是挺慘的,希望他能捱過來吧。」
當然,捱不捱得過,都和我無關。
聽吳姨說,周延川替周聿川給薛婉家裡賠了錢,又砸錢給周聿川用了最好的醫療配置。
但是。
他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我也是。
後來,我去看過周聿川一次,還是在多年後我結婚之前。
和周聿川分手後,我單身很久,因為覺著一個人的狀態也很不錯,沒必要非要在失戀後再找另一個人做什麼情感寄託。
而幾年後,我選擇結束單身,是因為我覺著那個人值得。
和他在一起,比一個人更快活。
所以,我同他戀愛,戀愛三年,在我確定他是值得我與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個人後,我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叫方敘。
也是一名醫生,也是老師的學生。
我們有共同話題,見解契合,愛好也合拍,我們同頻共振,默契且相愛。
我和他講過我與周聿川的事情。
結婚前夕,他忽然問我,要不ṱų₂要去見周聿川一面。
我想了想,說好。
於是,我去了周聿川的病房,方敘在門外等我。
這是他出事後,我第一次來看他,他穿著病號服,安靜地躺在床上。
幾年未見,他瘦削得厲害。
周延川砸了很多錢在他的治療上,幾個護工每天精心照顧,倒也讓他幹淨得體。
我站在床邊看他,恍惚間竟覺著同他相愛時,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一別幾年,還當真是物是人非。
我微微彎身,在床頭櫃上放了一小盒喜糖。
「周聿川,我要結婚了,還是給你送一盒喜糖吧。」
「雖然說,你也吃不了。」
「反正,祝你早日康復吧。」
今天天氣很好。
溫熱日光透過玻璃窗,在他眉梢眼角鍍了層細碎的光暈。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周聿川初遇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我轉身出門,門口的方敘微微詫異,「這麼快?」
「不然呢。」
我笑著挽上他手臂,「我是婦產科醫生,又不是神經科醫生,總不能在裡面給他治病吧。」
我同方敘商量著一會是去吃火鍋還是炒菜,漸漸走遠。
身後的病房裡。
靜靜躺著的男人,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
又很快被窗外的微風吹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