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最近我聽說一個詞,Bisexuals,可能我就是吧。」
「既能和男人,又能和女人。」
「這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一旦遇上了,所有曾經不能將就的事情都可以變成將就。」
他篤定道:「你就是這樣愛賀婷婷的。」
我愛婷婷?
我在心裡問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不愛。
我和婷婷在一起是她追的我,她活潑可愛,我對她很有好感便試著交往了。
當時她為了救我變成了植物人,我心裡愧疚痛苦,便把照顧她當成了一輩子的責任。
現在她在我心裡的位置,是放在親人那一塊的。
我試著問:「你愛上了宏圖的千金?」
「她叫蘭芝,我打算訂完婚年底就結婚。」
李書恆臉上分明的稜角不再尖銳,周身的氣場暖洋洋的,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明顯一副戀愛中的男人的模樣。
不知怎地,聽到他會和別人結婚的消息我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拿著匕首一刀刀剜我的心。
我的聲音發澀,「那我……」
「財產我分你一半,包括股票,基金,我們現在住的房子,還有我公司的股份。」
李書恆朝我伸出手,像我們剛做兄弟那樣看著我,眼神幹淨毫無雜質,「感謝你陪我六年,這些錢足夠賀婷婷這輩子的醫藥費,也夠你這輩子不出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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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無法逃離李書恆的掌心,畢竟主動權在他手裡。
沒想到離開的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得我措手不及。
12
李書恆當夜是在書房睡的,因為他不允許分房睡,我曾經多次反對都沒用,客臥被拿來做雜物間了。
從來沒想過,第一次分房睡竟會是他自己主動的。
我一夜沒睡,睡不著。
腦子裡亂糟糟的,我和李書恆相識的片段像幻燈片般在我腦子裡一帧帧播放。
我家裡窮,李書恆一直都很照顧我。
顧著我的自尊心,他經常會點多外賣吃不完霸道地喊我和他一起吃,還笑著說是請我幫個忙,拒絕浪費食物。
他買的新衣服也經常會買小,說是剪了吊牌了退不了讓我穿。
我給錢,他說我不把他當兄弟,反正是他不要的東西,我不要他就扔了,我隻能被迫接受他的好意。
我心裡明白,一次是巧合,怎麼可能次次都是巧合。
出去玩的時候,他倒是會象徵性地收一些錢,事後再想辦法以其他形式花在我身上。
李書恆對我這般好,我以有他這樣的好兄弟為榮,並且決定日後工作了我會好好回報他。
後來他逼我做他的情人,我起初感到厭惡,然後對他恨之入骨。
不管他做什麼,我都感到厭惡。
大學畢業後,做李書恆的秘書這幾年。
工作上他對我多有指導,我的業務能力越來越出色,很多對手公司都開高價來挖我。
生活上這些年我沒自己買過一件衣服,沒買過一次菜,就連做飯常常都是李書恆親自下廚。
他說我腸胃弱容易拉肚子,自己做的幹淨衛生,比下館子好,請保姆影響隱私空間,隻固定時間請了人來打掃衛生。
婷婷那邊也請了專人照顧,我好像事事都沒有操心過,一直在李書恆的庇護下生活。
從認識開始,李書恆一直都對我很好,除了那事上,他欲望很強,又有潔癖,不會去碰其他男人。
我一有惹他不高興的事,他就拿這種事來懲罰我,變著花樣的玩兒我,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回憶九年花了我一整夜的時間,我細細梳理我的每一個情緒。
我發現一個可笑的事情,在李書恆不要我之後,我發現我好像……在冥冥中早就愛上他了。
我是個要強的人,從來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因為我心裡會認為那是看我可憐,是在施舍我。
可李書恆對我好,我當成了理所當然,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筆直的男人,卻沒真正愛過任何一個女人。
當初我恨李書恆強迫我,恨他不讓我見婷婷,強烈的恨意蒙蔽了我的眼睛,讓我覺得我是恨他的。
可是沒有愛,哪來的恨。
13
眼睛硬生生睜了一夜,感官變得遲鈍起來。
我感覺到客廳有聲音起床查看的時候,李書恆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身穿黑色大衣西裝長褲的他提著一個小行李箱,見我起床他示意我餐廳的桌上有早餐。
我的喉嚨有些痒,聲音幹澀,「李書恆,你……要出差?」
李書恆面帶訝異地看著我,由衷地說:「小維,好幾年沒聽到你叫我的名字了,你總是李總李總的叫,我們之間本沒有那麼生分。」
「這房子屬於你,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我看著他手裡那個小小的行李箱,莫名感覺到難過,一起生活了六年,他的東西竟這麼少嗎?
李書恆離開後,我就在床上癱著,心裡像吃了黃連一樣苦。
我沒資格求他留下來,一開始他給我的定位就是情人,金主要解除關系了,情人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力。
更何況,我是個男人,本就沒資格站在他身邊,還是那位宏圖的千金更適合。
他們俊男靚女,門當戶對,多麼般配的一對。
14
公司那邊我沒去了,既然說開了我肯定不可能再上趕著往李書恆眼前湊。
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醫院,我每日都會去看婷婷,陪她說話,沒說的了就坐在病床邊發呆。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每天到達同一個目的地,重復同樣的事情。
我以為我波瀾不驚的生活不會再掀起漣漪,沒想到在醫院碰到了李書恆和一個穿著時尚的靚女。
她挽著李書恆的手,李書恆的表情一點都不抗拒,反而和她有說有笑的。
能挽李書恆手的,應該就是蘭芝了吧。
我苦笑,他那個奇怪的病真的好了,我都不知道該為他高興,還是該為自己感到難過。
我盯著他們倆的背影入了神,一時間忘了躲藏。
「嘿,你就是尹維吧?」
蘭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邊上,熱情地向我打招呼。
其實我不太想理她,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和她是情敵。
出於禮貌我還是彎了彎嘴唇,「我是,請問你是?」
「哦,你可能還不認識我,我叫蘭芝,是馬上就要和書恆訂婚的人。」
「我們今天來醫院做婚檢,20 號就要訂婚啦!」
蘭芝似乎熱情的過了頭,一股腦地把她和李書恆來醫院的目的告訴了我。
我抿了抿唇,「哦,恭喜你們。」
我不想理她,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可她似乎沒看出來。
她打開包,在裡面找著什麼。
「找到啦!」
蘭芝拿出一個紅底燙金的請帖交給我,我瞟了一眼,請帖中央印著李書恆和蘭芝的名字。
「聽說你和你書恆是大學同學,我覺得有必要讓你見證我們的訂婚典禮。」
蘭芝吐吐舌,「我先走啦,書恆找不到我該急了,你一定要來哦!」
15
「婷婷,我喜歡上李書恆了。」
自從發現愛上李書恆後,我一直憋在心裡。
蘭芝送的請帖在我緊繃的臉上劃了一刀,我的情緒再也繃不住,對著沉睡的婷婷真情吐露起來。
「可是,他要和別人訂婚了,請帖都交到我手上了。」
晶瑩的淚珠砸在被子上,洇湿了一小塊地方。
眼淚像決堤了一樣奪眶而出,擦都擦不完。
期間,醫生進來了一次。
他看著我好像想對我說什麼,我哭著問他,「醫生,我該怎麼辦?」
「李醫生,這邊的病人情況緊急。」
病房外一個焦急的聲音把醫生叫走了,我趴在婷婷的病床上痛快地哭了一場。
收拾好心情後,我決定去參加李書恆和蘭芝的訂婚典禮,不僅要去,還要華麗出場。
當天,我在衣帽間裡挑挑選選半天,最後穿了一身白色西服。為了搭配這身衣服,我還去做了個發型。
一般訂婚結婚典禮都會擺新人的照片,我到了酒店後,環顧了一圈都沒看到李書恆和蘭芝的照片。
有個侍應生主動找到我,「您是尹維先生吧?李書恆先生的訂婚典禮請跟我來。」
我抬腳跟他走,「你怎麼認識我?」
「看過您的照片。」
看過我照片?在哪裡看的?
我想問清楚,卻發現宴會廳沒走兩步就到了。
走進去沒看到桌椅,應該是都被撤了,這場訂婚典禮有點像酒會,大家都穿著晚禮服,認識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碰杯。
「尹秘書,好久不見。」
一個和李書恆公司有合作關系的老總秘書來和我打招呼,她穿得大膽清涼,臉上的妝也很濃,我差點沒認出來。
我正要和她寒暄一番,舞臺那邊就有了動靜。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主持人是蘭芝?
自己的訂婚典禮自己主持?
「主角已經就位,現在我們開始欣賞兩位的愛情修煉手冊。」
我把目光投向大屏幕,剛才還暗淡的大屏幕瞬間亮了起來。
「寶寶,和你一起走過九年,嘗過酸甜苦辣,品過幸福悲傷。不變的是,我始終想和你在一起,跨越性別,忽略別人異樣的眼光。」
「你願意同我結婚嗎?」
文字結束後,屏幕上開始播放一些照片,主角都是我,角度大部分都是偷拍。
有學生時期的,有工作的,有在家的,我從來不知道我有這麼多照片。
李書恆一身白色西服,修長的腿邁著流星大步朝我走來,一束光追著他的腳步,他成了全場唯一的焦點。
現在這個焦點來到我身邊,單膝跪在我面前,舉著一枚戒指深情脈脈地看著我。
李書恆用的不是問句,而是祈使句,「小維,和我結婚!」
還是一貫的作風,霸道。
「你和蘭……」
李書恆堅定地搖頭,「我的愛情裡從來隻有你,結束上一段關系是因為我要和你做永遠的愛人。」
眼淚情不自禁地溜出了眼眶,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李書恆直接把戒指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我想幫他戴,卻看到他的無名指早就戴上了同款。
16
我觀察在場各位來賓的臉色,發現沒什麼不妥,大家好像早就知道這不是訂婚典禮而是求婚典禮,也一早知道我是另一個主角。
想必李書恆早就做好了工作,他從來都是這樣,做事妥帖細致,一處也不會落下。
李書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小維,和我一起去敬個酒。」
我笑著推他,嗔怪道:「你最好想想怎麼和我解釋。」
「我想找個人,你先去。」
我找到穿得像個美麗花蝴蝶的蘭芝,她拿出一張請帖遞給我,調皮地說:「這才是真正的請帖,那天交給你的那張是我偷偷做來騙你眼淚的,獨一份哈哈哈哈。」
請帖還是紅底燙金,不同的是尹維和李書恆的名字並排書寫,是李書恆親手寫的。
我眼神復雜地看著她,「你是李書恆請來演戲的?」
蘭芝擺擺手,樣子頗有些驕傲,「我表哥怎麼可能想得出這種點子?」
「我要不給他出出主意,就憑他霸總的強取豪奪那一套永遠沒法讓你看清你的內心。」
我震驚,「表哥?」
「是啊,」蘭芝偷笑,「以後我也是你的表妹啦!我本來打算訂婚典禮照常舉行,再騙騙你。可我表哥看見你在醫院哭得泣不成聲心疼啦,馬上就改成直接求婚了!」
她嘟囔道:「也不怕被拒絕。」
想了解的都清楚了,我沒再過多停留,我急切地找到李書恆,拉著他離開了現場。
酒店一早就為我們準備好了蜜月套房,一打開門我就急不可耐地抱住李書恆,並報復性地咬了他的肩膀一口。
我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嘶啞了,「李書恆,這是懲罰你騙我的。」
李書恆眼中情緒翻滾,直勾勾地盯著我,「小維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
結束後已經是晚上了,李書恆還想繼續作戰,被我強烈拒絕了。
他一臉不滿足的樣子看著我,隨後在我唇上吧唧了重重一口,「我想這一刻好久了,這段時間憋死老子了。」
我靠在他懷裡,聽他強有力的心跳,「醫院怎麼回事?」
李書恆一臉得意,「那個醫生就是我,沒認出來吧?我在旁邊一直看著你對著賀婷婷跟我表白,恨不得原地做了你!」
「還是蘭芝那小妮子非要拉我走,說我當時要是暴露身份你肯定不理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的病真好了?」
李書恆收起嬉皮笑臉,一本正經,「早就好了,讀大學和你在一起後就好了,但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我隻能騙你。」
聽了李書恆的敘述我才知道,大學分到兩人間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開學時一眼就相中了我,但礙於我是直男,他怕嚇著我便從兄弟開始,誰知道我被婷婷捷足先登了。
車禍後我低迷的那段時間,他誤以為我愛婷婷很深,為了把我拴在身邊,便想出了以恩挾報要我做情人。
強行把我拴在身邊六年,看著我不甘、痛苦,李書恆是真的想過放開我,卻發現他做不到。
他說,我是他生命裡的一束光, 照進了他灰暗的生命。
他的怪毛病是恐女症,來源於他的母親,他媽媽不愛他爸爸,生下他也是被迫的。
她常常酗酒, 喝醉了就打李書恆, 嘴裡念叨:「我根本就不想生下那個混蛋的孩子, 李書恆,你就是個小雜種!」
李書恆 5 歲那年,他親眼看著他媽媽從天臺上一躍而下,那一刻她是笑著的,像隻破碎的蝴蝶翩然落下,躺在血泊中, 給童年的李書恆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然後小小的李書恆便開始厭惡女人了,直到大學時遇見我,他說我是他的初戀。
因為我,他的恐女症奇跡般地沒了。
他知道我恨他,卻還是強硬地用「情人守則」束縛我。
轉機在蘭芝回國後,她給躊躇的李書恆分析了一下我的心理,並覺得我肯定是愛他的,為了刺激我,便想出了訂婚這一出。
機靈鬼丫頭……損招。
我戲謔地看了李書恆一眼,「還好你賭贏了,不然我就帶著你的一半身家另尋良配了。」
李書恆把我壓在身下, 啃咬我的耳垂, 「大不了我再用強的把你擄回來,至於財產,本來夫妻共同財產就是一人一半。」
我主動親吻了李書恆, 「什麼時候搬回來?」
「我根本就沒搬走過, 那個行李箱是空的。」
說完李書恆就拉著我開始做運動了, 夜裡, 兩個相愛的人在最緊密的結合裡交換彼此的真心。
17
好消息,婷婷醒了。
壞消息, 我在病床邊說的那些話都被她聽到了。
醫生通知我的時候,我幾乎可以用喜極而泣來形容。
當時正在上班,我沒告訴李書恆偷偷來到了醫院。
婷婷剛醒還不能動, 出口的聲音也很嘶啞。
我請了幾天假,日日守在醫院,幾天後聽到了婷婷六年來說出的第一句話。
這讓我瞬間哭成了淚人。
婷婷艱難地說:「尹維, 我不怪你。」
我不敢碰她,怕她脆弱的一碰就碎了。
「祝福你和李書恆。」
我掙扎著起身,李書恆摁住我,眸子裡的火焰熊熊燃燒,「我鎖了。」
「他看」就……很尷尬。
「婷婷, 你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是說給婷婷鼓氣的, 更像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埋在心底六年的包袱總算要卸下來了。
後來,李書恆也來醫院看過婷婷。
他對婷婷說:「賀婷婷, 謝謝你。」
今晚下雪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沒有選擇開車,而是手牽手漫步在小雪中,暖融融的路燈照在我們身上,這種感覺就挺浪漫的。
李書恆把我的手插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用他溫暖的手覆上我的。
「我們去荷蘭登記結婚吧。」李書恆忽然說。
「嗯。」
看著李書恆堅毅的側臉和頭上尚未融化的白雪,我想起一句話。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