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媽把他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一直備受溺愛,犯錯過後也不會受罰。


我皺眉,往後退了退,拉開距離:「你們怎麼會來這?」


「世界真的挺小的。」他嗤了聲,「前段時間我被少管所拘留,爸媽專門跑過來管教我。」


我用力捏緊手提包的包帶:「我和你們已經沒關系了,不要來打擾我。」


16


回家後,我從落地窗陽臺往下望,確定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後,松了一口氣。


我放下包,開始清理貓砂盆。


那天的煤球很反常,總是衝過來咬我的衣袖,往旁邊拖拽。


我隻能暫時將它關進書房裡。


剛關上門,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異響。


我轉過身,對上了一雙貪婪陰森的眼睛。


吳璋從後陽臺的窗戶翻了進來。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然後抬手指著門口的方向,冷聲警告。


「你快離開,不然我報警了。」


他冷笑出聲:「那地方我常去,警察和我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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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落在放在桌上的手機上,開始轉移話題。


「你想要什麼?」


「你是我姐姐,給我點生活費可以吧?」


「你要多少?」


「先給個 5000 吧。」


「我沒現金,你把賬戶給我,我給你轉賬,然後你馬上離開。」


說完,我慢慢走過去,拿起手機。


下一秒,我的頭發直接被他從後面扯住,再用力往後面一拽。


他的動作極狠。


我沒反應過來,硬生生往後摔去……


他咬著牙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報警?」


耳鳴幾秒過後,我瞪大了眼,劇烈的疼痛感讓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後腦生生撞上了大理石桌的桌角。


我艱澀地眨了眨眼,然後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聽見吳璋在給媽媽打電話。


他的語氣明顯變了,聲音慌亂嗚咽,像個犯錯的小孩。


「媽,我……我好像殺人了……怎麼辦……我不想坐牢……」


「我不是故意的……」


「我在姐姐家裡……她流了好多血……」


我媽應該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我的消息了。


再次聽到我的消息,竟然是她的兒子失手殺了我。


我不知道電話那邊的她是什麼心情。


但她最後的選擇是,包庇她的兒子。


17


現場的痕跡被清理得很幹淨。


傅銘抱著貓,怔在原地。


煤球開始掙扎,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淺淡的抓痕。


他回過神,放下煤球。


煤球直接衝進我房間,跳上床,用爪子用力抓著床墊。


就像我教它的那樣。


牧軒說:「我家也買了這張床,床下面可以放很多東西。」


然後,他走上前,掀開床墊的一角。


純白的貓砂下,露出了一點灰紫皮膚。


牧軒緩緩放下床墊,給同事打了電話。


傅銘站在門口,不敢動,死死盯著那張床,眼圈泛紅。


警察很快就來了。


床墊被掀開,清理出了很多貓砂。


貓砂是我在打折的時候囤的,沒想到現在卻用來掩蓋屍體的惡臭。


一層又一層的保鮮膜下,我的屍體腐敗不堪。


有個年輕的警察,忍不住捂著嘴幹嘔。


現場被封鎖。


我被裝進屍袋裡抬了出去。


我的靈魂也終於能離開這個公寓了。


樓下,傅銘抱著貓看著我的屍體被抬上車。


他啞著嗓子問牧軒:「是她嗎?」


牧軒拍了拍的肩膀,輕聲說:「節哀。」


「我能看看她嗎?」


「可以,不過要等屍檢結束。」


18


那天過後,我的靈魂一直跟著傅銘。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能離他太遠。


發現我死後,他異常冷靜。


甚至在看見我屍體的時候,他好像也沒有很難過。


他每天去公司上班,下班後應酬喝酒,和從前一樣。


他的日子沒我也照樣過。


我不懂自己的靈魂為什麼會被困在他身邊。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很認真地養著煤球,按時喂糧、洗澡、驅蟲。


比我之前養的還好。


他每過兩天就會給牧軒打電話,詢問案件進度。


整個案子破起來並不難。


案發當天,吳璋被拍到在小區周圍徘徊。


他有入室盜竊的案底,警方很快就鎖定了他為嫌疑人。


而那個穿著我的衣服,拖著行李箱誤導警方的人是我媽。


她的眼睛和我很像。


他們早就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現在已經跑了。


傅銘聘請了私家偵探找他們。


私家偵探比警察先找到他們。


他們一家三口正躲在邊境處的一個小漁村。


收到消息後,我以為他會給牧軒打電話。


但是他沒有。


我飄到他面前,不安地問:「你為什麼不給警察打電話?」


可他聽不見我聲音。


他給助理打電話,沒有交代工作,隻是讓他每天按時上門,幫他喂貓。


我看不懂他想做什麼。


門鈴聲響起。


傅銘掛斷助理的電話,拉開了門。


門外,是他媽媽那張盛怒的臉。


「傅銘,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把股份都轉給我了?」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傅銘掀起眼皮冷冷看向她,「你要是不想要,我可以給我哥。」


他媽瞪大了眼:「你瘋了嗎?」


夕陽從門縫裡照進來。


沒有溫度的陽光,把我照得透明。


煤球在我面前撲了下,然後跳進了傅銘懷裡。


他摸了摸懷裡的貓,眼神漸漸陰鬱。


「沒有,不過也快了。」


面前的女人僵著身子看著他:「你到底想要什麼?」


傅銘將貓輕輕放在地上。


「……想殺人。」


天際泛出血色的光,傅銘的臉色近乎冷白。


他唇角微彎:「開玩笑的。」


19


我覺得他沒有開玩笑。


他給煤球添貓糧的時候,煤球咬住他的衣袖,被他輕輕推開。


小貓的力氣太小了。


而我,連小貓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往外走。


我隻能跟著他,什麼都不能做。


他果然去找吳璋了。


即使有私家偵探提供的地址,他們躲的地方也很難找。


傅銘租了輛破舊的越野車,往山林深處開去。


海浪拍著懸崖。


空氣中有鹹澀的味道。


傅銘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面無表情地開著車。


「你給警察打電話,好不好?」


「傅銘……傅銘……傅銘……」


我叫著他的名字。


他聽不見。


他猛踩著油門,車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可我阻止不了。


「他們會有報應的,你別搭上自己。」


陰沉沉的天壓了下來,一陣悶雷閃過。


水霧彌漫,傾盆大雨瞬間澆湿了整座山。


傅銘在村子裡找了個地方落腳。


那裡離一個破舊的平房很近。


房東是一個中年男人。


傅銘問他:「那裡面有住人嗎?」


「好像來躲債的,正常人誰往窮村子裡跑……」


他剛說完,就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


因為傅銘看起來也不太像正常人。


中年男人望著窗外的暴雨,感嘆了一聲。


「村裡很久沒下這麼大的雨了。」


大雨斜斜落下,狠狠砸在窗戶上。


傅銘就這樣,一個人站在窗前看了很久。


直到有兩個人影衝進房子裡,屋內亮起昏暗的光。


他才收回視線,推開門走進漫天的雨幕。


「傅銘!」


我飄到他面前,大叫著他的名字。


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


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快要消散了。


但他卻突然停住腳步,聽見了我的聲音。


「你別去。」


「他們會有報應的,別毀了你的人生……」


傅銘望向我,也許是雨砸在了他的臉上,他好像哭了。


他啞著嗓音開口。


「我的人生早就被毀了。」


「他們不會有報應的……」


「許迎,放下仇恨,我會撐不下去的……」


雨水浸湿整個世界,他反駁著我說的每句話。


「殺死你的那個混蛋沒滿十六歲,他不會付出多少代價的,還有那些幫兇……」


我怔住,死前最後一刻的記憶湧現。


「不是他,不是他殺的我。」


我望向身後破舊的房屋,閉上了眼。


「別讓他們的血,髒了你的手。」


「你別過去了,報警吧。」


恍惚間,我聽見他倒在雨中,雨水濺落的聲音。


20


再次睜開眼。


我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那間破舊的屋子裡。


房子裡的一切都破舊不堪。


連之前在村子裡住的房子都不如。


繼父將酒瓶砸到牆上。


媽媽縮在牆角,臉上有青紫的瘀痕。


看來,繼父把最近一切的不如意都發泄在了她身上。


我媽看起來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


她盯著屋裡的一個角落,咯咯地笑。


繼父瞬間來了火氣,揪著她的衣領,一巴掌扇過去。


「你還有臉笑,要不是你那個晦氣的女兒被推一下就死了,我們用得著過這種日子嗎?」


一旁的吳璋端著碗平靜地吃著飯,對面前發生的一切習以為常。


媽媽在喊疼,他就像沒聽見。


她從小溺愛到大的兒子,甚至連拉繼父一把都做不到。


繼父又踹了她幾腳,也許是累了,走到飯桌前,拿起白酒對著瓶子喝了兩口。


我媽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到灶臺前,將一把生鏽的菜刀藏在身後。


她低聲說:「迎迎不在了,我沒有女兒了。」


她的表情,分不清是在哭還是笑。


繼父放下酒瓶,再次衝過去的時候,她拿著刀捅直接捅向他的腹部,然後抽出來又捅了一刀。


那個在她面前揮了半輩子拳頭的男人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眼角有飛濺出的鮮血,映著血色。


她緩緩抬眼看向吳璋, 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吳璋的腿都在打抖。


「媽,你殺人了, 你殺了爸。」


「你不是也殺過人嗎?你殺了你姐姐啊!」


吳璋沒跑出幾步,後背就被狠狠地砍了一刀。


眼前被血霧浸染,一片模糊。


我聽見我媽在問吳璋:「為什麼你爸打我的時候你連句話都不會說?」


「我對你那麼好, 為什麼把你養成了白眼狼啊?」


「你姐姐就會幫我,你姐姐多好啊,是你殺了她……」


她反復念叨著:「是你殺了她,你殺了她……」


她這樣說, 好像就能成為事實。


我問:「是嗎?」


她的動作停頓住, 好像聽見了我的聲音。


吳璋倒在地上, 還剩了一口氣,聲音微弱。


「媽媽,不要……」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和我說的一樣。


那天我失去意識後, 吳璋沒再碰過我,


我媽很快就趕來了, 幫她兒子清理現場。


她從包裡拿出保鮮膜一層層地裹住我的身體。


直到她束縛住我脖頸,我才睜開眼, 對上她冷漠的眼睛。


她被嚇到了, 大叫一聲松開了手。


我的頭又重重摔在地上。


媽媽, 不要殺我……


……


媽媽停下手裡的動作。


吳璋已經被她砍成了一堆爛肉。


她將菜刀扔在地上,好像恢復了些神智。


「不是我, 不是我……」


「迎迎,媽媽替你報仇了。」


「原諒媽媽, 你不要恨媽媽。」


做了就是做了。


不是任何過錯都可以贖罪。


我冷漠地看著跪在血泊裡的媽媽,對她說。


「是你,是你殺了我,從頭到尾都是你。」


「我恨你, 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


他們在那間破舊的平房裡找到了三具屍體。


雨漸漸停了。


骯髒和罪惡被衝刷幹淨。


暮色被晚風吹開。


皎潔的月色映在山海之間。


我的靈魂消散在風中。


我還沒有和傅銘道別。


他好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


好遺憾。


21


我穿著白裙在一條白茫茫的路上走著。


突然,裙擺好像被什麼拽住。


低頭才發現,是一團黑乎乎的小貓,是煤球。


我彎腰把它抱在懷中,無奈地嘆息了聲。


「你怎麼來了?你還是小朋友啊。」


「我來陪媽媽啊。」


我聽見它說話了, 聲音奶聲奶氣的。


「那他呢?」


煤球眨了眨眼睛:「爸爸嗎?」


「我生病了,他哭得很傷心。」


「但我告訴他, 我去陪媽媽了, 他就沒那麼難過了。」


煤球歪著腦袋在我懷裡蹭了蹭。


它告訴我。


它經常趴在傅銘的腿上,看著落日沉下山。


清晨, 傅銘會穿過氤氲的霧氣,登上五千石階,許願。


最開始他的願望,是希望能見到我, 哪怕隻是在夢裡。


知道這一切的,隻有我的貓。


「他我」寵物醫院的急診室裡。


他摸著煤球的頭,輕聲說。


「爸爸是不是太貪心了?許那麼多願望,會不會不靈驗?」


「你見到媽媽的時候, 能不能讓她等等我?」


「至少下輩子有我保護她。」


突然,我聽見有人在背後叫著我的名字。


我抱著煤球回過頭。


他說:「對不起,以後不會再讓你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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