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回神:“……嗯?”
奚卿塵定定看了她片刻,輕嘆:“困了嗎?”
“有一點。”盛意訕笑。
奚卿塵朝她伸手:“那我們睡吧。”
盛意盯著他的手,猶豫一瞬還是握住了。
兩人一同在床上躺下,奚卿塵將她攏進懷中,盛意心中酸澀,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衣襟。
不能好聚好散,可要她將錯就錯,繼續現在的生活……她做不到。
平心而論,她是很喜歡奚卿塵,如果沒有世界末日的設定,她也很樂於與他在一起,但如果和他在一起,就意味著自己隻能再活二十年……不,已經過去快一年了,還剩十九年。
她沒辦法接受。
盛意深吸一口氣,將繁雜的思緒強行按下,枕著奚卿塵的胳膊沉沉睡去。
奚卿塵看著她恬靜的眉眼,思忖得讓褚非加快速度煉丹了。
近來一直沒修煉,盛姑娘好像不高興了。
盛意不知奚卿塵的心思,一連糾結三天後,終於做了決定。
“我明日想和晨清它們出門走走,可以嗎?”她已經跟晨清它們約好了,現在隻差奚卿塵同意。
奚卿塵沉默一瞬:“晚上之前能回來嗎?”
盛意頓了頓:“有什麼安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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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奚卿塵斟酌道,“但我想讓你早點回來。”
“那、那我就早點回來。”盛意遲疑答應。
奚卿塵眼底溢出笑意:“嗯,我等著你。”
盛意嘴唇動了動,到底什麼都沒說,隻是幹笑著點了點頭。
翌日天不亮,晨清暮和還有折桂都在門口等著了,一向愛睡懶覺的盛意也早早起來,簡單收拾一番就要出門,結果一回頭,就看到奚卿塵正盯著自己看。
她猶豫一瞬,還是來到他面前:“那……我走了啊。”
“早點回來。”奚卿塵道。
盛意笑笑,抬頭看向他的眼睛。剛認識那會兒,總覺得他眼底好似有霧氣縈繞,可這段時間卻再沒見過那些似是而非的東西。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半天隻憋出一句:“仙士,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奚卿塵摸摸她的頭:“你也是。”
盛意苦澀一笑,再沒別的可說,踮起腳尖在他唇邊吻了一下:“再見。”
奚卿塵心裡莫名不安,在她轉身離開時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盛意的心頓時提前來,隻能佯作鎮定地回頭:“怎麼了?”
“……今天的禮物,我想要一顆漂亮的石頭。”奚卿塵認真道。
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盛意失笑:“知道了。”
見她答應,奚卿塵才松一口氣,親自將她送到門外,又目送她坐在晨清背上化作一個小黑點。
“行了,別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褚非沒好氣道,“再看天都黑了。”
“眼下天剛亮。”奚卿塵收回視線,糾正。
見他敢跟自己頂嘴,褚非立刻眯起雙眼:“你還要不要我幫忙?”
奚卿塵看了眼他手中的喜聯,識相地沉默了。
褚非嗤了一聲,打個響指喜聯便自動簌簌往門上貼,角落裡堆積的紅燈籠也自動掛上,好好的仙門洞府,愣是多了幾分花團錦簇的意思。
“結契就結契,還非要搞這麼多花樣,”褚非忍不住吐槽,“搞花樣也就算了,還要瞞著盛意,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不過嘴上雖然一直抱怨,卻沒有耽誤幹活。
“要給她驚喜。”奚卿塵回答。為了保密,他本打算讓她今天睡一天的,正好她要出去玩,便省了這一道工序。
褚非震驚:“你還知道驚喜?從哪學的?”
“你給我的玉簡裡學的。”奚卿塵再次回答。
褚非無言片刻,道:“玉簡還教這些呢?我竟然不知道,你拿來讓我瞧瞧。”
“被我捏碎了。”奚卿塵面不改色地用紅紙剪出一個囍字,一抬頭便貼在了房門上。
褚非:“……”行吧,他已經不想問是什麼情況下捏碎的了,因為肯定會聽到令自己無語的答案。
他認命的嘆了聲氣,陪著奚卿塵吭哧吭哧布置一整日,直到天色漸晚才結束。
“這下可以了吧?”他看著喜慶紅火的洞府,簡直一言難盡。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和心境,早就不沾凡俗了,沒想到有一日還要像凡間毛頭小子一樣,在這兒研究哪個窗花貼哪好看。
他的一世英名,真要被奚卿塵毀於一旦了。
然而奚卿塵沉思片刻:“還不夠。”
“這還不夠?你是不是要求太……”褚非一回頭,便有千萬隻閃著光的小水母輕輕晃動,猶如天上星子墜落凡塵,饒是他見慣了美景,這一刻也有些說不出話來。
“可以了。”奚卿塵唇角揚起,眼中倒映著水母的波光。
現在隻剩最後一件事了——
等她回來。
作者有話說:
明晚入v,比平時晚更三小時,12點哈!到時候給你們發紅包!
第 20 章
褚非洞府三千裡外的密林, 盛意趴在石頭上認真寫信。
她這幾天想了很多,覺得與其實話實說,不如萬事留一線, 關系別鬧太僵,將來她隨男主飛升時,說不定還能想辦法帶他一起走。
這般想著, 她在紙上塗塗改改,最終寫了好長一段話,總算給這封信畫上了句號。
看著上面亂糟糟的痕跡,她想重新誊寫一份, 可惜這是她最後一張能用的紙了。
要不再回去一趟,換張幹淨的紙寫完再走?
……還是算了, 該寫的都寫了, 也不會添詞少句的, 換什麼紙都沒區別。盛意嘆了聲氣,待字跡幹了後折好交給晨清, 晨清立刻銜進嘴裡。
“一定要幫我交給仙士啊。”盛意叮囑。
晨清嗓子裡發出一聲低鳴, 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的手。盛意眼圈泛酸, 立刻抱住它:“等我以後發達了, 就把你們收為靈寵,帶你們一起飛升。”
晨清感應到她又瘦又小的雜靈根,覺得她痴人說夢, 於是更加悲戚,珍珠一樣的眼裡沁著淚,暮和一反平日的咋咋呼呼, 無聲地貼著晨清安撫。
盛意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 等它們情緒好點才蹲下摸摸折桂:“我走了啊。”
“咕咕。”折桂悲傷地看著她。
盛意嘆了聲氣, 扭頭往山林外跑,跑了幾步後發現它們還跟著自己,頓時一陣難過:“快回去吧,以後總會再見的。”
暮和低鳴一聲,卻還是跟著她。
盛意見狀,隻能心一橫頭也不回地往密林外跑,三隻亦步亦趨地跟了一段,最終還是慢吞吞停下了。盛意沒有回頭,隻拼命往外跑,任由心口傳來悶悶的痛意也沒有停下。
她知道自己這一走,即便那封信上的理由編得再完美,也不會再有回頭路,可她不後悔,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人活一世,總要先有長度,才能去講深度。
她心堅定,從未改變。
日落西山,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天上星光燦爛,宛若璀璨長河。
奚卿塵站在星光下,抬手戳了一下面前的小水母,小水母立刻啪的一聲炸成一小簇煙花,他無聲地彎了彎唇角,煙花又快速聚集在一起,變成新的小水母。
“怎麼還不回來?”褚非無聊得直打哈欠。
奚卿塵看一眼星空:“我隻是告訴她要早回,卻沒與她說結契的事,她沒放在心上也正常。”
“……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會找借口?”褚非無語,“奚卿塵,你還有點一方尊者言出法隨的樣子嗎?”
奚卿塵反問:“一方尊者該是什麼樣子?”
“無喜無悲,出塵脫俗……算了,你現在挺好。”褚非一想到以前沒點人味兒的奚卿塵,當即改口。
奚卿塵唇角揚了揚,繼續等待道侶歸來。
夜涼如水,不知何時突然起風了,為免精心布置的洞房被吹壞,他便建起一層結界,將整個洞府籠罩在內。
褚非察覺到風的靜止,心下感慨不愧是世間第一修者,靈根受損尚能將如此大陣信手拈來,若是巔峰時期,不知要如何恐怖。
“那小凡人運氣真好。”褚非感慨。
奚卿塵看向他:“是我運氣好。”
褚非無言半天,隻能不情願地加一句:“是是是,你運氣好。”
奚卿塵這才滿意,繼續望著遠方。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月影西移,轉眼便是深夜,可月兒高懸的方向,卻遲遲不見有人來。
褚非眉頭漸漸皺起:“怎麼回事,凡人不懂事,晨清它們也不懂事嗎?”
說著話,便要傳音召回它們,結果還未開始,月上便出現兩道鶴影。
“回來了!”褚非驚喜起身,隨即感應到什麼,頓時皺起眉頭,待三隻落在地面便立刻問,“怎麼就隻有你們三個,凡人呢?”
折桂從暮和身上跳下來,心虛地跳進水池裡,暮和也站在原地不敢過來,隻有晨清走到奚卿塵面前,張嘴吐出一封汙痕嚴重的信。
信件落在地上,字跡模糊不清,奚卿塵仿佛預料到什麼,遲遲沒有去拿。
月光落在他的肩頭,空生幾分寂寥,連晨清也不敢看他的臉,丟下信便跟暮和一起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褚非都要忍不住去撿了,他終於俯身將信拾起,垂著眼眸逐字逐句地看。
字寫得很醜,又稠稠地擠在一起,還有很多墨點阻礙,看得慢些也正常,可時間一寸寸流逝,他始終雕塑一般盯著信一動不動,褚非漸漸意識到不對。
“到底怎麼了?”他趁奚卿塵不備直接搶下信件,費勁看了半天後失聲質問,“她腦子有病嗎?明知要與你結契了,突然說什麼頓悟天機出門遊歷,”
褚非氣笑了,“她一個先天不良的雜靈根,若不是得你幫助,這輩子連修仙的門檻都摸不到,還敢說自己頓悟天機,她能頓悟什麼天機?還說什麼不必等她嫁娶隨意,這分明是……”
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奚卿塵的表情,褚非頓時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