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掃了她一眼:“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難怪天都黑了,現在還沒放她走,說明顧驚時還未被淘汰。盛意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
兩個弟子見她並不慌亂,一時間也生出好奇:“你一個靈根先天不良的人,如何修到築基後期的?”
如何修到的啊……盛意怔愣一瞬,腦海中浮現某人的臉。從決定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人和事,卻沒想到會在這種境況下,猝不及防地想起他。
“問你話呢。”乾峰弟子雖然看似溫和,可對待坎峰來的還是有種優越感。
盛意回神,胡說八道:“以前救過一位老者,他看我身體孱弱,便將自己的修為都給了我。”
“我說呢,你這樣的資質怎麼可能自行修煉至此。”弟子恍然,又生出另一個問題,“話說回來,你當真能看一眼這個人,就看出他身上的破綻,還是得了什麼機緣?”
盛意無奈:“你看我這副樣子,像有機緣嗎?”
同樣的話術用了兩次,效果卻是一樣的好。
“我看也是,那就當你是真的眼力好吧,”弟子嗤了一聲,“你看我們倆,可看出什麼破綻沒有?”
盛意:“看出來了。”
“哦?”兩人同時來了興趣。
盛意一臉無辜:“我看出你們面善心軟,是很正義的人。”
她生得一張漂亮的臉,眼神清澈又真誠,讓這兩人都愣了一下,平白生出些許愧疚。
“……我們也不是要為難你,隻是不想你違反考核公平。”兩人放軟了態度。
放屁,她在下面幫忙提示一下就是違反考核公平,那幾個拉幫結派搞針對就不是違反考核公平了?做人不要太雙標!盛意柔弱一笑,愧疚地跟他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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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狀更不好意思了。
大約是看出盛意沒有逃跑的意思,兩人為她松了綁,盛意頓時感激道謝,將他們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兩個男弟子哪受過這等待遇,一時間臉都紅了。
誇得差不多了,盛意突然捂住心口,一副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其中之一嚇一跳。
盛意呼吸虛弱:“這裡空氣太湿,我心疾犯了。”
兩人手忙腳亂,一人為她輸入些靈力,一人燃起靈火試圖蒸發空氣中的水汽。做完之後還問:“好些了嗎?”
盛意痛苦地搖了搖頭:“需要去幹燥些的地方。”
說罷,直接蜷在了地上。
乾峰湿氣一向很重,也就隻有前山附近略幹燥些,可考核就在那附近……兩人猶豫許久,眼見盛意越來越虛弱,隻能心一橫帶她離開。
盛意被兩人扶著到了前山林子邊緣,甚至隱約能聽到考核現場傳來的歡呼與吵鬧,她略微松了口氣,準備找準時機逃走。
然而這兩人也不傻,把她帶到這裡之後,看管也就更加嚴格了,她一時間不敢貿然行動,隻能僵持下了。
考核現場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傳來,盛意聽不真切,可從旁邊這兩人的表情上也分辨得出,顧驚時即便沒有淘汰,情況也不太好。
雖然考核開始前已經修煉到金丹後期,可到底沒有水靈根加持,也不知道他現在情況如何了。盛意心急如焚,面上卻隻能強作鎮定。
大約是考核太精彩,旁邊這兩人漸漸分心,終於有一人按捺不住了:“你在這兒守著,我去瞧瞧。”
“別啊,師兄知道了會生氣的。”另一人勸。
“你不說他不就不知道了?再說……”他看一眼盛意,盛意立刻無辜臉,“看著她,你一人足夠了。”
這話說服了對方,他很快便離開了。
監視的人還剩一個,盛意察言觀色,繼續跟他闲聊。這人明顯比走的那個要膽小拘謹,時不時還要警惕地看看周圍。
盛意與他聊了半天,突然站起身:“宗主!”
這人急忙扭頭,卻隻看到空空如也。盛意扭頭就跑,他連忙去追,然而她剛跑出山林就開始大喊:“救命啊!有人要輕薄我!”
“你胡說什麼!”這人臉頰爆紅。
盛意冷笑一聲:“現在孤男寡女,我想說什麼不就是什麼,你若再敢追來,要麼殺了我,要麼就等著受罰,我夫君如今已進前十,不論排名如何,都將不是你能得罪起的,不論你怎麼選,都別想全身而退!”
說著話,她突然扯了一下衣領,似乎要脫衣裳。
這人沒想到她能如此豁得出去,一時也嚇傻了,盛意見他猶豫,當即扭頭就跑,這人還想再追,她又把手放在了腰帶上,意思顯而易見。
“你怎麼如此不知羞!”這人氣惱。
盛意冷笑一聲:“你才不要臉,囚禁我一個弱女子。”
說罷,繼續跑,這人猶豫再三,一想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不敢追了。
盛意一路狂奔,任由心髒劇烈跳動也不敢停下。
雲端之上,顧驚時嘔出一灘血,抬頭看見擂臺隻剩自己和另外一人了,他當即掙扎著要跳下擂臺結束考核,卻在掙扎著來到邊緣時,看到下方有人朝自己飛奔而來。
盛意也看到了顧驚時,當即瘋狂招手:“我回來了!我沒事!安心比賽!”
顧驚時每隔半刻都會往下看一眼,想也知道他早就發現自己不見了,因此一回來就先報平安。
果然,顧驚時看到她,頓時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瞬身後勁風襲來,他連忙閃身躲避,卻不慎跌下擂臺。
所有人驚呼一聲,乾峰弟子間則炸起一陣歡呼,然而正當所有人慶賀考核結束時,突然有人眼尖地發現顧驚時並未淘汰:“他手還扒著擂臺!”
場上頓時一靜,所有人都看了過去,盛意看著他整個垂在擂臺外,隻有手還死死扒著擂臺,頓時一陣心驚。
對手也發現了,嗤笑一聲走到他面前,一隻腳毫不客氣地踩在他右手上,本就髒兮兮的手頓時血肉模糊。
顧驚時額角青筋直跳,卻依然死不松手,對手加重力道,清楚地聽到指骨斷裂的聲響。他呼吸急促,疼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卻還是扒著不放。
“找死。”對手眼神一凜,抽出長劍朝他刺去,盛意嚇得驚呼一聲,下一瞬顧驚時突然松手避開,一個翻身就跳上了擂臺。
盛意猛地松一口氣,捂著還在泛疼的心口跌坐在地上。
擂臺上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驚訝,也有寥寥幾個為顧驚時叫好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夜空中時有電閃雷鳴,暴雨越來越近了。
“你還真不怕死啊。”對手看著狼狽的顧驚時,不由笑了一聲。
他與顧驚時同歲,卻已是元嬰中期。他是宗主的親傳弟子,是最有聲望的大師兄,也是整個逢源宗最有天賦的人。
顧驚時用袖子胡亂擦了一下唇角,鮮血在臉上立刻拉出一道痕跡。
“不好意思啊,我答應了媳婦兒要拿第一,男人嘛,總不能對女人食言。”他玩世不恭地開口,眉眼間皆是桀骜。
對手眼神泛冷:“本來是因為沒將你放在眼裡,才一直留著你,結果讓你混到了第二的位置,看來是時候給你點教訓了。”
“第二?”顧驚時笑了,小白牙整齊好看,“那可不一定哦。”
話音未落,一道靈力朝他襲來,他連忙閃避。
修為差距太大了,即便他有點小聰明,也難以越過實力的鴻溝。先前大亂鬥時,他還能躲避一二,可如今卻是不能了。
當看到那人闲庭信步,一寸寸摧毀顧驚時的筋脈時,所有人隻有一個想法——
這不是比賽,而是單方面的屠戮。
眼看著顧驚時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盛意終於忍不住開口:“算了!別打了驚時!”
原文裡也有這樣一場屠戮,但最終男主靠著水靈根的力量反轉獲勝……現在的顧驚時又沒有水靈根,又怎麼會贏?
大雨終於落下,將擂臺上的血衝刷一幹二淨,顧驚時聽著盛意驚慌的聲音,掙扎著站直了身體,用坎峰配發的下階弟子劍指向對手。
“顧驚時!你聽話!”盛意都快急瘋了,“僵持下去沒有意義!”
顧驚時卻始終顫顫巍巍地劍指對手。
對手見狀,竟然笑了:“真是找死。”
話音未落,他抄起師尊親贈的上古寶劍朝顧驚時刺去。
劍尖對上劍尖的剎那,顧驚時手中的弟子劍瞬間化為齑粉,顧驚時被他的劍氣逼得吐出一灘鮮血,而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雷裹挾著大雨朝擂臺劈去。
轟隆——
巨大的白光讓所有人都閉了一下眼睛,盛意也捂住了臉不敢再看,直到雷聲之後周遭一片寂靜,隻餘大雨傾盆的嘈雜。
她捂著亂跳的心髒狼狽抬頭,就看到顧驚時獨自一人站在擂臺上,周身縈繞著極強的光暈,光暈一閃而逝,似乎隻有她看見。
是他的男主光環……不對,是水靈根,他竟然在沒有機緣的情況下覺醒了水靈根!
盛意一時激動難言,顧驚時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也垂眸看了過來,眼神陰鸷冷漠,像在看什麼陌生人。
明明相隔很遠,以盛意的眼神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的,可這一刻卻還是打了個寒顫,沒等她看清怎麼回事,顧驚時已經脫力從擂臺上跌了下來。
歡呼聲突然震天,是來自其他幾峰的,乾峰弟子們急匆匆離開,似乎並不想參與這一刻的狂歡。
眼看著顧驚時從雲端跌落,盛意連忙朝他奔去。
被趙金和眾長老一起護送著準備回主峰的師祖,經過時側目看去,便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正義無反顧地奔向從雲端跌落的人。
他停頓一瞬,旁邊便有人解釋:“是那個金丹弟子的未婚妻。”
說話間,已經無數人湧上去,擋住了他的視線。師祖動了一下手指,急速往下掉的人立刻仿佛被什麼託住,緩慢地躺在了地上。
盛意撲到顧驚時面前,勉強將他扶起,他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兩條胳膊軟軟地耷拉著,一張臉更是被揍得像豬頭,卻還有功夫衝她笑:“我說過,要拿個第一給你。”
傻兮兮的,跟平時沒有不同。
周圍全是顧驚時憑本事贏來的歡呼與擁戴,再無人敢嘲笑他痴人說夢,而盛意隻覺氣惱:“閉嘴吧你。”
顧驚時更開心了,結果下一秒被盛意擰住了胳膊,立刻疼得嗷嗷直叫。盛意冷笑一聲正要說他幾句,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是師祖!”
她愣了愣回頭,就看到一道飄逸的身影轉瞬消失,本來圍在顧驚時身邊人頓時齊刷刷跪下,無視地上的泥水與髒汙,朝著身影消失的地方行跪拜大禮。
這一刻,萬眾向一,氣勢披靡,盛意卻沒有再看,扶著顧驚時慢吞吞地往坎峰走。
再次回到小木屋,待遇已經不同以往,乾峰管事親自來送了接筋脈養身體的靈丹妙藥,坎峰眾人也紛紛跑來巴結。盛意隻收了乾峰的東西,便直接關門謝客了。
顧驚時一回到屋裡就昏迷了,朦朦朧朧中隻覺自己被喂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夜水深火熱,等天亮醒來時,碎裂的筋脈已經接上,身上稍微輕點的傷也痊愈了。
他捏了捏鼻梁,才發現自己在床上躺著,而盛意卻趴在桌子上熟睡。看著她沉靜的眉眼,顧驚時眼底泛起笑意,輕輕喚了一聲:“小意。”
“我這就去領符紙!”盛意猛地坐起,對上他的視線才回過神來,“你醒了啊,感覺如何?”
顧驚時勾唇,眼中滿是篤定:“以後不用裁符紙了,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盛意頓了頓,失笑:“是啊,不用裁符紙了。”
顧驚時今非昔比,徹底成了風雲人物,連高高在上的乾峰長老,也在他養傷期間來過幾個,言語間皆是暗示要收他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