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時每次都笑而不語,態度極好地送他們離開。盛意看著他眉眼間的自信,知道他的野心不止於此,不禁感慨如今的他,總算有了文中男主的樣子。
兩人在坎峰又待了幾天,最後在一日清晨,拿著裝了全部家當的乾坤袋,走出了破舊的小木屋。
這間屋子於盛意而言,隻是住了大半年的苦寒處,對顧驚時來說卻是多年來的家,他看著這間屋子,眼底隱約泛著不舍。
“你如果實在舍不得,就將木板拆了帶走,在乾峰建個一模一樣的。”盛意提議。
顧驚時笑笑:“算了,又不是什麼好的記憶,何必要留戀。”
說話間,他那點不舍散得一幹二淨,盛意見狀也沒再說什麼。
兩人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出山門的時候,遇到了正要去坤峰的李脂月。
對上視線後,李脂月擠出一點笑意:“你們也要走了嗎?”
盛意定定看了她片刻,在她眼神忍不住遊移的時候問:“是你將我眼力好的事告訴乾峰弟子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
盛意本來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打算聽她辯解,問完就直接拉著顧驚時就走,顧驚時卻停了下來:“師姐。”
“我在。”李脂月開口的瞬間,眼圈都紅了,“驚時你相信我……”
盛意眉頭微蹙,以為顧驚時又要心軟。
“當初我快餓死時,是你給了我一個饅頭,我才能僥幸活命,所以這麼多年來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對你狠不下心,但你這次不該打小意的主意,”顧驚時神情冷漠,已隱約有後來天地尊者的氣勢,“從今以後,你我的情誼算是斷了,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有這種事發生,我對你絕不客氣。”
“驚時……”
顧驚時也不聽她辯解,跟松了口氣的盛意一同走了,隻留李脂月一人憋屈地站在原地,一堆戲不知該往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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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沒有回頭,徑直來了乾峰之上。顧驚時一戰成名,乾峰上下都想近距離瞧瞧這個了不得的金丹,兩人幾乎是剛到乾峰,顧驚時就被圍住了,等好不容易從包圍圈裡出來,他又被叫去了宗主跟前。
就這麼熱鬧地過了幾天,兩人在乾峰擁有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廂房,顧驚時也正式成為宗主趙金名下的弟子,雖然時不時還是會被眼高於頂的乾峰弟子嘲笑出身,但日子總算安定了下來。
“就是委屈你了,不能堂堂正正穿弟子服。”顧驚時嘆氣。
盛意先前在考核中,得到了留在巽峰的資格,但為了不和他分開,又一同來了乾峰。逢源宗要求弟子嚴守各峰,她雖成了例外,卻不能在乾峰著巽峰弟子服,同時又沒有資格著乾峰弟子服,隻能穿自己的衣裳。
“早知如此,何必讓你辛苦一場。”顧驚時有點憋屈。
盛意看著自己身上的新裙子,心情頗好地轉了一圈:“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既能享受巽峰的弟子份例,又不必穿學生裝,簡直完美。”
“你不介意就好,”顧驚時說完,看著她身上的月華裙笑了,“我也覺得你穿這樣好看。”
宗主這幾日給了不少東西,這條月華裙子就是其中之一,月光一樣溫柔的顏色,將她襯得仿佛會發光,很是高貴可愛。
盛意又轉一圈,裙子上的琉璃閃閃發光:“既然好看,那我就穿這條裙子去見師祖吧。”
“可以。”
去向師祖請安,也是考核第一的獎勵之一。兩人安頓下來後,每天都在等這一日的到來。
大約是乾峰的生活太過充實,這一天似乎來得格外快,盛意正在睡懶覺,突然被顧驚時叫醒了。
“快起來,宗主要帶我們去見師祖了。”顧驚時神秘道。
盛意:“……”
兩人快速收拾一番出門,盛意不忘換上漂亮裙子,又梳了一個露額頭的端莊發髻。她本來就長得眉眼溫順柔和,這樣一梳愈發漂亮,引得顧驚時都險些看失神。
準備妥當之後,便急匆匆去見了宗主。
趙金看到顧驚時,唇角翹起一點弧度,看到他身後的盛意後唇角那點弧度又放下了。
盛意:“……”嫌棄得不要太明顯。
“你當真要帶她同去?”趙金皺眉。
顧驚時坦然點頭:“是。”
趙金抿了抿唇,掃了盛意一眼,盛意隻覺周身一涼,接著就從他眼中看到了更清晰的嫌棄。
“罷了,既然決定了,就這樣吧。”他連說三句,把‘勉強’寫在了臉上。
盛意默默望天,厚臉皮地假裝沒聽懂。
趙金準了他們同去,卻沒有立刻帶他們去主峰的意思,隻是叫人將他們分別關進兩間屋子。
“闢谷潔體靜心三日,再去拜見師祖。”負責照看盛意的老妪板著臉道。
盛意:“……”差點忘了,見師祖之前還有這些程序。
作為一個雖然能闢谷、但心理上戒不掉一日三餐的修者型凡人,盛意面對宗主的嫌棄都沒想過放棄,但這一刻……
“要不我不去了吧。”她跟老妪商量。
老妪看她一眼,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盛意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認命地嘆了聲氣。
三天的時間仿佛格外漫長,盛意每天獨自待在屋裡,除了定時進來為她施咒潔淨身體的老妪,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數牆磚,整個人都快瘋了。
在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餓死時,房門終於開了,她連忙跑出去,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更餓了。
然而老妪不給她吃東西的機會,帶著她就去了正殿。
顧驚時和宗主都在,見到她來了,顧驚時忙問:“餓不餓?”
盛意還未開口回答,宗主便已經走出去了,兩人隻好趕緊跟上。
此次一應去了七十人,隊伍浩浩湯湯地走在路上,沒用半點靈力。
盛意全靠提著一口氣跟在後面,和眾人一同穿過懸崖之上的吊橋,涉過會沉重黏稠的靜水,終於來到了峰門前。峰門似乎早料到會有人來,未等他們站定便沉重地開了一道縫。
眾人默契站定,趙金和各長老率先進入山門,顧驚時深吸一口氣,默默牽住了盛意的手,盛意頓了頓沒有抽出來,隻是安靜地隨他一同進去,其他陪同前來的弟子卻止步於山門前。
山門關上,進門的幾人突然腳下一空,然後開始無止境地跌落。盛意即便知道流程,也是被這種墜落感嚇得差點心髒病發。
好在下墜的過程很短,兩人很快懸浮於空中,此刻眼前一切皆明朗,是煙霧籠罩宛若仙境,而仙境之中,一座洞府氣勢恢宏,幽幽懸浮於雲端之上。
顧驚時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來,傻愣愣站在原地,盛意卻在短暫的驚豔之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這建築風格有點眼熟啊。
她沒有多想,默默跟著眾人走到正殿前。
“弟子趙金,特帶本次考核第一的弟子顧驚時……及其未婚妻,前來拜見師祖。”宗主在正殿之外行跪拜大禮。
盛意發誓,他在說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仿佛在說什麼髒東西。
殿內無人應答,門卻被一股靈力推開。趙金給顧驚時遞了一個眼神,顧驚時連忙拉著盛意獨自進門。
幾乎是進門的瞬間,餓了三天的盛意就險些被強大的威壓撞暈,好在有顧驚時及時輸入一股靈力,她才略微好些。
當初看著主峰生出的敬畏之心,這一刻又冒了出來,盛意大氣都不敢出,隻低著頭跟在顧驚時旁邊,有限的視線僅能看到崖玉鋪成的地面,以及兩邊無風自動的薄紗簾幔。
再往前走,還是簾幔,輕薄到幾乎透明,一層一層地走了好幾層,終於到了最後一層,隱約顯露出裡頭的人影。盛意看到朦朧的人影,不合時宜地想到某個人。
“徒孫顧驚時,參見師祖。”顧驚時跪下。
乾峰沉重的鍾聲突然響起,刺破雲層與山巒的阻礙,清晰地傳到盛意耳朵裡。
她不知為何,突然餓得更厲害了,連反應都變得慢些,顧驚時見她站著不動,連忙將她拉到地上,輕咳一聲道:“這是徒孫的未婚妻。”
盛意勉強跪坐在地上,耳朵裡仿佛有小鼓在敲,吵得她不安生……好餓啊,希望快點結束這一趴。
“你便是那個想要本尊定婚期的金丹?”
高臺上傳來男人的聲音,混合著小鼓不甚清晰地傳來……有點耳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盛意勉強辨認一下,認不出來就算了,繼續低著頭坐在地上。
顧驚時看她這狀態,心中不免擔憂,可當著師祖的面,也不敢堂而皇之地為她渡靈力,隻能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他們又說了幾句,高臺上的人說了句什麼,顧驚時便要扶盛意起來,一直在走神的盛意不解抬頭,顧驚時隻好出聲提醒:“師祖要我們上前一步說話。”
“哦……”盛意終於發出進殿之後第一道聲音。
聲音短促而無意義,高臺上的人卻突然垂下眼眸,第一次透過簾幔看向二人。
盛意扶著顧驚時的手正要起身,簾幔突然水一樣從中間分開,一張久別重逢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她是餓出幻覺了?不然怎麼會在這裡看到奚卿塵?
奚卿塵定定看著她,視線一寸一寸描繪她的容貌,直到終於確定她是她,純黑的眼眸才泛起一絲波動。
盛意還有些遲緩,甚至扭頭問旁邊的人:“我怎麼覺得這老祖有點眼熟?”
……當著人家的面堂而皇之地跟我說小話,真的好嗎?顧驚時無言一瞬,卻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我來乾峰之後,好幾位見過他的人都說我與他生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上這顆痣。”
盛意恍然,看看他眉上的痣,再看看對面奚卿塵的……握草是真的奚卿塵,不是幻覺!!!
奚卿塵就是逢源宗那位傳說中的師祖?!
作者有話說:
盛意:我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明晚開始就正常晚九點更新啦!
第 25 章
盛意心底驚濤拍岸, 以至於瞬間想起九墟仙尊這個名號為何耳熟——
因為是逢源宗那位師祖的道號!
她急匆匆低頭,祈禱奚卿塵根本沒看清她是誰,但怎麼可能……
“盛姑娘。”他緩緩開口, 聲音有些沙啞。
……完了。盛意心中絕望,腦海又一次浮現他說過的那句話——
“若你變心,我便殺了令你變心之人, 再將你囚起來,直至你的心變回來。”
怎麼辦怎麼辦,他會說到做到嗎?現在男主雖然覺醒了水靈根,可還是個弱雞, 難道不會輕易被他弄死?真要是弄死了,那她十九年後不就得跟這世界一起毀滅……先不提毀滅的事, 他要是囚困她, 她豈不是在等待世界末日的每一天裡都在坐牢?!
盛意一想到這種可能, 心中慌亂更甚,顧驚時還傻嘚一樣天真開口:“師祖, 您認識小意?”
他不說話還好, 一開口說話, 奚卿塵的視線便緩慢地轉移到他臉上, 仿佛過了有幾個世紀這麼久,奚卿塵才想起一件事:“你叫她什麼?”
語氣平靜,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顧驚時莫名生出一股冷意:“小、小意啊。”
奚卿塵看著他的眼睛,正欲開口說話,旁邊的盛意突然道:“拜見師祖, 我叫盛意, 是顧驚時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