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過來。”奚卿塵眉眼終於有些冷了。
盛意愣了愣,幹笑:“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說罷,低著頭匆匆逃離,奚卿塵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心底的困獸幾欲衝出牢籠,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追過去,隻是蕭索地看向窗外明月。
盛意一直到離開主峰才敢停下,休息片刻後逐漸冷靜了些,頓時覺得自己瘋了,剛才竟然生出放棄飛升的想法,要與奚卿塵短暫地相守十九年,若不是他後退了一步……
盛意心裡發苦,胡亂抹了一把臉,難過卻又不怎麼後悔,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可以永久保存的秘密,卻有推遲一天就累積多一點的罪過,她不確定今日的場合是否合適,但知道今天是未來每一天裡,他恨得最淺的一天。
仙士那麼好,有權知道一切真相,也有權在知道真相的基礎上,決定繼續還是放棄。
很顯然,他已經有了答案。
盛意輕呼一口氣,趁著月色往住處走,經過一處轉角時,卻被趙新新攔住了去路。
趙新新容光煥發皮膚紅潤,即便盛意不會使用靈力,無法感知到她如今的修為,也能看出她如今大有不同了。
是顧驚時的作用吧。盛意心下了然,不動聲色地後退:“你又想做什麼?”
“師叔,”趙新新盯著她的眼睛,“你這幾日去哪了?”
盛意輕嗤一聲:“還能去哪?你那燃情香如此厲害,我不得去求師祖解毒?”
她說得坦然,趙新新立即想到她是得了什麼靈丹妙藥,完全沒想到會是最直接的解毒方法。
“我與你開的小玩笑,你告訴師祖了?”趙新新還在試探。
盛意心裡煩躁,也懶得與她繞圈子:“你險些殺了我,還敢說是小玩笑?”
趙新新當即要解釋,她立刻打斷,“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說,驚時既然喜歡你,我自不可能惹他傷心,還望你以後行事規矩正統些,否則我定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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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新新被折了臉面,心裡頓時不愉,可礙於身份還是低聲答應。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便要離開,卻又瞥見角落裡的費折。費折顯然沒想到會被發現,頓了頓還是走上前來:“師叔,趙師妹。”
“師兄,你在這裡做什麼?”趙新新一臉不解。
費折笑笑:“月光正好,我出來走走。”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師兄雅興了。”趙新新說罷,便朝住處去了。
費折也找個理由往反方向離開。
盛意冷眼看著這倆貨演戲,心想糊弄鬼呢,這人每個毛孔都散發著精神氣,修為明顯提了一層,定是在顧驚時之後和趙新新雙修過。
記得她當初找到顧驚時的時候,也做了這樣的打算,隻可惜……盛意又想起自己離開時奚卿塵的眼神,面露訕訕。
再次回到住處,已經是三個多月了,顧驚時剛從屋裡出來,看到她後先是驚喜,接著想到什麼突然結巴:“你、你從主峰回來了?”
“怎麼這個表情?”盛意掃了他一眼。
顧驚時心虛地別開臉:“沒、沒什麼。”
三個多月沒見,他似乎客氣很多,一進門就殷勤地招待她,盛意看著擺了一桌子的瓜果蔬菜,疲憊地笑了笑:“謝謝。”
“我那天本來去接你了,隻是被費折絆住腳晚了一步,後來聽說你與趙師姐……”提到趙新新,他又結巴一下,“與趙師姐遇上了,聊了幾句又回主峰了,我便沒有再去等著。”
“她是這樣跟你說的?”盛意看著他問。
“對啊,”顧驚時蹙眉,“難道不是嗎?”
盛意笑笑:“沒錯,就是這樣。”
顧驚時點了點頭,又開始走神。盛意也心不在焉,兩個人分開這麼久,這會兒反而有些生疏。
“要不……睡吧?”顧驚時問。
盛意無言點頭。
燈燭熄滅,盛意躺在床上,顧驚時也在門邊睡下。
“晚安。”他說。
“晚安。”盛意回了一句。
然後兩人睜著眼睛,半點睡意也沒有。
房間裡靜悄悄的,後山蟲鳴一陣一陣地傳來,熱鬧吵擾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幽靜。
盛意安靜聽著來自世間的聲響,正漫無目的地發呆時,顧驚時突然開口:“小意……”
“嗯?”盛意回神。
顧驚時咳了一聲:“沒事……我就是想問問,如果、就如果說,我要是背叛了你,你會怎麼樣?”
盛意唇角無聲揚起:“你說的是哪種背叛?”
“就……身體上的不忠什麼的。”顧驚時含糊回答。
盛意驚訝:“您還在乎這個?”
“我在不在乎又不重要,但我感覺你挺在乎的,”顧驚時訕訕,“不知道為啥,我總覺得你不會喜歡有過太多女人的男人。”
那你還猜得還真準,盛意疲憊地閉上眼睛:“我無所謂。”
“真的?”顧驚時驚訝,“不生氣?”
“嗯,不生氣。”盛意翻個身,從窗戶處望月亮。
顧驚時忍不住坐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啊。”
他還沒完了。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也跟著坐起來:“那我問你,如果我背叛你的話,你會生氣嗎?”
顧驚時這下為難了:“你又不是男子……”
盛意冷笑一聲,雙標狗,合著就男的能出軌唄。
“……會有一點生氣,但應該沒那麼生氣,我們除了是夫妻,還是家人,總歸是不同的。”顧驚時誠懇回答。
他俗世雖有家人父母,可卻從未感受過一絲親情的溫暖,對親情的理解也全憑想象。
既然是家人麼,就該跟他那便宜後娘和便宜繼妹一樣,縱然彼此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會互相坑害,可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麼都分不開,比起夫妻更多一層血緣的羈絆。
他和盛意沒有血緣關系,羈絆卻應該更深。
“反正你最親的人是我便好,我也一樣,”顧驚時說,“就、就算我以後……反正我最親最信任的還是你。”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翻個身便又一次看到月亮,月光傾瀉而落,恰好將主峰籠罩。
主峰之巔,奚卿塵靜坐在菩提樹下,源源不斷的月華灌入軀體,終於將心田上的燥鬱之火撲滅。
他緩緩睜開眼睛,望向繁星滿天的夜空,像在與天對視,黑沉的眼眸水波不興。
一側的水波鏡中,褚非皺著眉頭憂心忡忡:“你靈力損耗怎麼這麼大,可是又道心不穩了?”
奚卿塵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看著天空。
褚非嘆了聲氣:“懶得管你,我已經拿到神農草,但被困在上古秘境裡,少說也得半年才能出去,你得保證半年內好好活著,否則我拿了神農草又有什麼意義。”
奚卿塵眼底大霧彌漫,黑瞳卻依舊清澈:“一切順其自然就是。”
“什麼叫順其自然?”褚非無語。
奚卿塵總算給了他一個正眼:“命數天定,道法自然,隻管隨心就是。”
“……少說這種屁話,不管幹什麼都說隨心,你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道心而活啊?”褚非吐槽。
奚卿塵垂眸:“沒有不同。”
“可得了吧,旁人或許沒有不同,你卻未必,至少以你的性子,絕不會創什麼修仙界第一仙門,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你那道心究竟是道心,還是旁人給你種的蠱了。”
褚非話音未落,天邊一道驚雷,他急忙閃躲:“陣法又啟動了,短時間內我隻怕又要失聯,你給我好好活著,若靈力流失太快,就去無憂山取幾片龍脊骨稍作填補……”
說著話,水波鏡顫動幾下,直接碎裂化成煙塵。奚卿塵抿了抿唇,垂眸看向地上淺淺的水漬。
盛意這一日起,就沒有再去主峰。
顧驚時起初以為她隻是暫時放假,可隨著一天天過去,她仍沒有進主峰報道的意思,他就感覺到不太對了。
“你怎麼不去上課了?”他忍不住問。
剛把被子抱到院子裡的盛意一頓,故作平靜道:“以後不會去了。”
顧驚時愣了愣:“什、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盛意聳聳肩。
顧驚時無言許久,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也學不到什麼,不去就不去了,在家待著也挺好。我如今修為突飛猛進,眼看就要突破元嬰,是整個乾峰進展最快的修者,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即便你被師祖放棄,他們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欺負我們了。”
盛意抬眸,看到他眼底淺淡的野心與孤高,難得生出一分陌生感。
但她知道,這才是男主本性,不靠譜與盲目的樂觀之下,是要撕碎一切階級勇往直前的生命力。
“嗯,謝謝。”她笑道。
顧驚時有點不好意思:“嗐,你跟我客氣什麼。”
乾峰的人漸漸發現盛意不再去主峰後,隱隱也察覺到了什麼,對她的態度也不復從前的恭敬。但如顧驚時所說,他們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即便她不是師祖的徒弟了,也無人敢再排擠他們。
盛意一下子又回到了無聊的生活,每天闲著無事,索性旁觀顧驚時和趙新新的愛情故事。
不得不說那種事對情侶關系的影響確實大,盛意看著趙新新對顧驚時越來越上心、費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知道這三個的三角關系逐漸明了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轉眼就到了無憂山開啟的日子,每個沒有靈寵的逢源宗弟子都摩拳擦掌,準備收獲屬於自己的伙伴。
“靈寵隻能選成年靈獸,但每一隻靈獸的成長都需要大量時間,之前成年的全是低階靈獸,有點實力的弟子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沒去過無憂山,但今年不一樣了,有十幾隻高階靈獸都成年了,費折他們都會進去。”
顧驚時說罷,輕嗤了一聲,“他想要高階靈獸,也得靈獸要他才行,選靈寵講究的就是眼緣,不僅靈獸要合修者的眼緣,修者也要合靈獸的眼緣,他那麼醜,說不定連低階靈獸都不要他,最後要空手而歸。”
盛意:“……”仙俠文裡有幾個醜人啊,你有色眼鏡不要戴太多。
顧驚時攻擊完費折,這才想起她:“你到時候就跟著我,我幫你套一隻,太強的你估計也管不住,就挑個小兔子小鹿之類的,可以跟你作伴。”
逢源宗每個弟子都有一次進無憂山挑選靈寵的機會,可要是空手而歸,是會被笑掉大牙的,他不願她被取笑,所以打算到時候親自幫她找。
“謝謝啊。”盛意心不在焉地說了句,心思卻在另一件事上——
進無憂山之後,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行房了。
作者有話說:
讓大家失望了,這章不甜…但應該也快了吧(畫個大餅)